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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博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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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辅佐眼角绷紧，声音发粗。
命星难得害怕，缩了缩脖子，说道，“掳我的是两批人马。”
“前面那句。”
“我那日贪玩，想去物语宫找落行天……”
“你也知道是贪玩！”辅佐怒其不争，扯着一边耳朵，打了两下屁股蛋。
“落行天知道吗？”
“他哪里知道，整天被困在房里，春光都没见着几次，就深秋了。亏得我去找他玩，不然不得闷死。”命星自以为有理，得意洋洋数落着同伴。
跑不了被辅佐数落一顿。
“落行天端正知礼，为人有纪，天文地理古史卦象样样精通。你再看看你，除了能跑会动，还会什么？”
“哼！落行天样样都行，怎么他就遇不上美人哥哥。”
争罗衣无辜被牵连，朝辅佐投以歉然一笑。
辅佐无奈摇头，对命星冷哼一声，说道，“你出息，说说，那两批人马是怎么回事。”
“先抓我的不过是三两宵小，既非鬼灵，也非邪修，不知是哪方仙士，做出此等卑鄙下流之事。”命星呼呼生气，“后来一批鬼灵邪修冲出来，气势汹汹要抓我去祭鬼神，那几个欺软怕硬，见对面人多，竟然弃我于不顾，自己慌忙逃窜去了。”
“你怎知他们抓你去祭鬼神？”
命星奇怪地看着辅佐，“话本里都这么说的呀，抓小孩祭鬼神，坏人老这么干。”
“少看这些胡七八糟的！”辅佐吹胡子瞪眼，吩咐一旁司长，彻查命星的小书架，全部满上经史子集、卦书谋略。余货上缴，再有绝不姑息。
此等大风大浪，对命星而言不过是司空见惯，他哼了一声，转头看见争罗衣，又露出甜美童真的讨好笑容。
“先抓你的，真的是逃窜而去？”辅佐问他。
命星稍作回想，“打得他们抱头鼠窜，约莫就是逃窜而去吧。”
“如何争执？”
“也就一两句话的事——交人。不交！交是不交。不……啊——就被一掌拍飞。”
生动，实在生动，是看话本该有的水平。
辅佐扶额轻叹，无力斥责，“下次听人说话，哪怕听鬼说话，记概略重点。那些细枝末节，不要一一复述出来。”
“第一批人带着我往六荒原走，半道被截，弄丢了我的玉签。后来那些鬼灵把我抬去长雁雪，连绳都不捆，实在是小看我，让我给逃了。”命星手指比划，颇为得意。
“多亏美人哥哥托云载着我走。”
争罗衣摇摇头，“也幸而那些鬼灵半途折回去，否则就被追上了。”
辅佐皱眉，捋捋胡须，“倒是不知这些鬼灵是何目的。”
司长走上前来通禀，“辅佐大人，司阖殿神官到了。”
辅佐一拍脑袋，说道，“我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长风，你也不提醒我。”
“辅佐，我昨日喝得烂醉，脑袋里一团浆糊，能醒过来已是万幸。”
长风司长酒量之小堪称一杯倒，紫微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辅佐爱酒贪杯，长风又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因而经常以师徒对饮为名，喝得烂醉如泥。
先代紫微神官尚且在位时，辅佐操劳得少，酒就更喝得多，司长也是苦不堪言。然而藤花酿终究是好喝，初饮不醉人，后劲上来，彻底醉倒，什么烦忧都忘尽，饶是司长这般量浅，也贪那一杯之欢。
“公子倒是豪饮，实在厉害。”司长肺腑之言，惹得争罗衣不好意思起来。
这酒量实在是和钟贺对饮练出来的，以前常被哄着吃酒，一喝就醉，醉醒之后不知今夕何夕，只能看着钟贺因他发糗在哧哧偷笑，捶打两下了事。
如今哪怕是一人独饮，也能坛腹空空，滴酒不剩。
辅佐拎着命星，身后跟着长风司长，一行人往正殿而去。争罗衣自觉无所事事，便也跟去。这一行，才发觉紫微殿格局之深，偌大宫殿，廊道反复，但宽阔敞亮，并无逼仄之感。
“辅佐大人，身体可还安康。”
方进偏殿，一个清亮男声传来。虽说音质细润，语调却微扬，句末好似垂了把小钩子，撩得人心痒痒。
争罗衣抬眼一看，此人披着不牢靠绛红披风，腰间坠着一把黑鞘长剑。披风下摆虽说绣的是闲云野鹤，白颈墨爪，金线祥云，却总若有花团簇拥，开出满目春色。盈盈一双眼，盛下万种风情。
他身量不高，形体单薄，高冠束起，却有力能扛鼎威势。只要不看那双过于丰醇的眼，不听那挠人心痒的轻缓吐词。
辅佐与他作揖，“怠慢了神官，我这破记性，也快不中用了。”
司阖殿神官博尔君从容笑道，“是我来得唐突，哪能怪得辅佐。听闻命星昨日回了，想必受了不少惊吓，不烦命星走这一趟。”
“八脉堂可将事情与神官说了？”
辅佐与博尔君边走边谈，不一会儿便进了内室。
争罗衣想了想，同司长告别，预备离开紫微殿。司长凝神片刻，嘱咐道，“近日公子须得格外小心，莫要再去如那长雁雪一般凶险之地。鬼灵邪修现世，绝不是好兆头。源头一日未除，仙灵界便一日不安稳。”
争罗衣只说好，悄悄从侧门走了。
内室焚香，清幽邈远。
博尔君抿茶一口，说道，“前几日，司阖殿勘察六荒原的仙士便发现了些许端倪。然而毫末微小，不可溯源。倒是一位小童子，途中见到了天阕宫一列人马，各个提着古怪纸灯，往六荒原深处走去。”
“怎知是天阕宫之人？”
“其中有一人与童子有过几面之缘，那人额上有胎记，面巾没能蒙住，被认了出来。”
“博尔君怎么看？”
“没有确凿证据，不好断定。我已遣派人手暗中调查，若有消息，届时及时告知辅佐。”
“命星形容那些劫持他的人是鬼灵邪修，紫微后人一向直觉准确，不知博尔君有无线索？”
“这倒是很有意思。”博尔君两指摩挲下巴，“我托请和天清查了古籍，那些纸灯是请魂灵之术，有招魂渡河之用，若是灯在途中灭了，所请魂灵便再回不去地府，但也留不得现世，最终魂飞魄散。”
“这听着倒像是鬼界擅用的法术。”
“鬼界对死人风俗尤其敬重，此种术式，就是在鬼界，也是使不得的禁术。”
“不如去鬼界查探查探？”
博尔君浅浅笑着，绛红披风捧在跟在身边的近侍臂弯，里面一件玉白金边交领，纹着的照旧是金线勾勒出的白鹤，只是换了双脚直立之姿，展翅高飞，唳鸣声直欲冲出布衣，往人的跟前撞来。
“六界不通已久，这番莽撞打扰，倒是不合适。”
辅佐老眉皱起，叹道，“不过短短几十年，六界局面竟演变成此番模样。叫崇明君看了，不知该有多唏嘘。”
“崇明君说不定偷着乐呵，这人间又有好事可玩。”博尔君大笑三声，引得白鹤惊动，鬓间发散了细微几根。
这崇明君乃是个奇人，他在时，六界通畅清明，他死后，三界战乱，仙鬼妖乱成一团，直到鬼界被无□□吞噬去小半江山，元气大伤，才复得清平。
也是因几十年前这场动荡，钟贺才得以立下赫赫战功，与炎佘大帝结识，深受仙玉宫宫主信任。
但除了争罗衣，还有那已仙逝的前仙玉宫宫主，恐怕没人知道，钟贺在这场动荡之后，因受情劫跌落仙灵界，曾在凡人界游历过一番。
知情者此时正驾云西去，重赴那白茫茫长雁雪。
所谓“不撞南墙不死心”，更何况命星说的话如此令人动容，是如此真实的幻梦，叫人大受鼓舞，从心底里分不出真假黑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