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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薄荷露凉与旧纸藏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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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晨光总带着点清透的暖,透过小院里薄荷苗的叶片,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我是被窗台上那盆薄荷的香气弄醒的,翻身时,指尖碰到了枕边叠得整齐的薄外套——是安筱冬早上换衣服时放在这儿的,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混着机油和阳光的味道。
“醒了?”门被轻轻推开,安筱冬端着个白瓷碗走进来,碗里是刚煮好的葱油面,葱花只撒了细细的葱白,没放一点葱绿。他知道我从小就不吃葱绿,觉得呛,哪怕煮面时多放一根,都会仔细挑出来。“快起来吃,面要坨了。”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指尖的温度比晨光还暖,“昨晚没踢被子吧?我起来看了两次,你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坐起来,抓过他放在枕边的外套披在肩上,布料软乎乎的,是去年他特意给我买的,比他自己穿的那件厚一点——他总说我体质虚,夏天也怕凉。“哥,小满今天会来吗?”我扒拉着面条,葱白的香混着酱油的鲜,是我吃了十几年的味道。安筱冬坐在床边,看着我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应该会吧,她昨天说要跟你学摘薄荷。”
正说着,院门外就传来小满清脆的声音,还带着点跑调的儿歌:“秦姐姐!安叔叔!我来啦!”我赶紧放下碗,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往门口跑,安筱冬在后面笑着喊:“慢点跑,别摔着!”
推开门,小满背着她的粉色小书包,手里拎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半罐清水。“秦姐姐,你看!”她把罐子举到我面前,里面泡着几朵白色的小野花,“我早上在巷口摘的,妈妈说能泡水喝,我带来给你尝尝。”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羊角辫,软乎乎的,像小时候安筱冬给我买的棉花糖:“真好看,我们等会儿把它放在窗台上,让它开得久一点,好不好?”
小满使劲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院里的向日葵:“秦姐姐,我的向日葵长好高啦!比上次我来的时候高了好多!”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之前种的向日葵苗已经冒出了两片真叶,嫩绿色的,像撑开的小手掌。安筱冬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水壶,递给小满:“来,我们给向日葵浇水,小心别浇到叶子上,会烂的。”
小满接过水壶,踮着脚往向日葵根部浇水,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怕碰坏了苗。我靠在花架上,看着她和安筱冬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刚被安筱冬接回家,也是这么小,跟着他在废品站后面的小院子里种多肉,我怕虫子,看到一只毛毛虫就吓得往后躲,安筱冬把我护在身后,用旧报纸轻轻把虫子包起来,放在墙角的草丛里,还笑着说:“姐姐别怕,虫子不咬人,它只是来看看我们的多肉。”
那是他第一次叫我“姐姐”。之前我总因为自己是男生却喜欢穿软一点的衣服、喜欢摆弄花草而自卑,别人叫我“弟弟”时,我都低着头不说话。安筱冬发现后,没说什么,只是在给我递糖果时,轻轻喊了声“姐姐”,声音很轻,却像颗小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圈温暖的涟漪。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这么叫我,也跟身边的人说“我家姐姐喜欢听这个称呼”,连王大爷后来都跟着叫我“筱潇姐姐”。
“秦姐姐,你在想什么呀?”小满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她举着水壶,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是不是我浇水浇得不好呀?”我摇摇头,走过去帮她扶正水壶:“没有,小满浇得很好,比我第一次浇水时好多了。”安筱冬站在旁边,看着我们,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伸手把我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他做了十几年,从高中时我留长发,到现在剪了短发,他总记得帮我整理碎发,怕挡着我的眼睛。
上午,安筱冬要去汽修店,临走前反复叮嘱我:“中午要是热,就把空调打开,别舍不得电费。小满要是来了,给她拿冰箱里的西瓜,记得帮她把籽挑了,她怕吐籽。”我点点头,帮他把工具箱拎到门口,里面放了瓶凉白开,是我早上刚灌的,还加了两片薄荷叶:“哥,路上慢点,渴了就喝口水,别中暑了。”
他弯腰抱了抱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身上的薄荷味混着阳光的味道,让我心里暖暖的:“知道了,姐姐在家好好的,我早点回来。”他转身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好几次,直到拐进巷口,看不见人影了才作罢。
安筱冬走后,我和小满在院子里整理薄荷。她学着我的样子,把薄荷叶子一片一片摘下来,放在竹篮里,偶尔遇到虫眼多的叶子,就挑出来放在一边:“秦姐姐,这些坏叶子怎么办呀?扔了吗?”我笑着摇了摇头,把坏叶子放进一个小布袋里:“这些可以晒干了,放在衣柜里,能防虫,还能有香味。”
小满好奇地凑过来看:“真的吗?那我也要把我家的坏叶子晒干,放在我的小书包里,这样我的书包就香香的了!”我摸了摸她的头,突然想起高中时,安筱冬也帮我把薄荷叶子晒干,放在我的书包里。那时候我总被班里的同学欺负,说我“不像男生”,书包里总被塞进废纸团。安筱冬知道后,没去找那些同学吵架,只是每天早上帮我把晒干的薄荷叶子放进书包,还说:“姐姐别怕,有薄荷香在,那些不好的东西就不敢来了。”
那天放学,我发现书包里又有废纸团,却没像以前那样哭,因为薄荷的香味盖过了废纸的味道,我抱着书包,突然觉得没那么委屈了。后来安筱冬还在我的书包上缝了个小小的布口袋,专门用来装薄荷叶子,那个书包我现在还留着,放在衣柜的最上面,每次看到,都能想起他当时认真缝口袋的样子——他的手常年握扳手,缝针时总戳到手,却还是坚持把口袋缝得整整齐齐的。
中午,我和小满吃了安筱冬早上做好的凉面,还切了西瓜,帮她把籽挑得干干净净。小满一边吃西瓜,一边跟我说:“秦姐姐,我妈妈说,你和安叔叔是最好的人,让我以后多跟你们学,做个温柔的人。”我心里一暖,想起安筱冬常说的话:“温柔不是女生的专利,男生也可以温柔,姐姐的温柔,是最珍贵的东西。”
下午,我在房间里整理旧物,翻出了一个铁盒子——是安筱冬第一次给我买的橘子糖的盒子,现在里面装着我从小到大的小物件:小学时的奖状、高中时的毕业照、第一次给安筱冬画的画。画是歪歪扭扭的,画的是一辆汽修店的汽车,旁边站着两个小人,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矮一点的那个手里拿着颗橘子糖,旁边写着“给哥哥的画”。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安筱冬在汽修店当学徒,每天都累得很晚才回家。有天他生日,我没有钱买礼物,就用作业本的纸画了这幅画,还偷偷放在他的枕头底下。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他拿着画,眼睛红红的,却笑着说:“姐姐画得真好,比店里的宣传画还好看。”后来他把这幅画夹在了他的汽修笔记里,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我们搬了新家,才把它放进这个铁盒子里。
正看着画,院门外传来安筱冬的声音:“姐姐,我回来啦!”我赶紧把画放好,跑出去迎接他,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我爱吃的桃子,还有一袋刚买的红糖。“王大爷说今天的桃子甜,我就买了点,”他把桃子递给我,“还买了红糖,晚上给你煮红糖姜茶,最近天热,你总喝凉的,怕你肚子疼。”
我接过桃子,发现每个桃子都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桃毛——他知道我怕桃毛,每次买桃子都会仔细擦干净,有时候还会去皮切块,放在盘子里给我吃。“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店里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陪你,”他笑着说,“对了,苏晓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和林哲晚上来吃饭,还带了做冰粉的材料。”
晚上,苏晓和林哲来了,带来了冰粉粉、红糖、花生碎,还有我爱吃的葡萄干。林哲走进来,就跟安筱冬聊起了汽修店的事——他最近在帮安筱冬设计新的汽修工具,说能让修车更方便。苏晓则拉着我,坐在院子里聊家常,她笑着说:“筱潇,你不知道,林哲现在总跟我夸安哥,说安哥是他见过最细心的人,连修个轮胎都记得客户的喜好。”
我笑着点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两个身影——安筱冬正在切水果,林哲在旁边帮忙煮冰粉,两人偶尔相视一笑,像多年的老友。突然想起安筱冬刚开汽修店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户,他每天都愁得睡不着觉,却还是笑着跟我说:“姐姐别担心,以后我们的店会好起来的,我会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那时候我每天放学都会去店里帮忙,擦桌子、扫地,偶尔帮客户递工具。有天晚上,店里来了个客户,车坏在了半路,安筱冬冒着大雨去修车,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了,却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递给我说:“姐姐,客户给的糖,我没舍得吃,留给你。”那颗糖我现在还留着,糖纸放在铁盒子里,虽然已经没有甜味了,却承载着我们最艰难也最温暖的日子。
晚饭很丰盛,安筱冬做了可乐鸡翅、番茄牛腩,苏晓拌了个凉菜,林哲煮了冰粉。小满被她妈妈送来一起吃饭,坐在我旁边,吃得不亦乐乎,还跟林哲聊起了自行车:“林叔叔,安叔叔教我修自行车了,我还会认链条呢!”林哲笑着说:“小满真厉害,以后叔叔的自行车坏了,就找小满修,好不好?”
饭后,我们坐在院子里吃冰粉,安筱冬给我碗里加了很多红糖和葡萄干,知道我爱吃甜的。苏晓看着院子里的向日葵,笑着说:“等向日葵开花了,我们来拍张合照吧,就放在客厅的墙上,以后看着也热闹。”我点点头,看向安筱冬,他正看着我,眼里满是温柔,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暖暖的,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苏晓和林哲走后,小满也要回家了,临走前还不忘跟我们说:“明天我还要来,跟秦姐姐学做薄荷糖!”我笑着答应:“好,我们等你。”安筱冬把装着薄荷叶子的小布袋递给小满:“这个拿回去,晒干了放在书包里,香香的。”小满高兴地接过布袋,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送走小满,我们坐在花架下,看着满天的星星。安筱冬把我揽进怀里,手里拿着杯红糖姜茶,递给我说:“喝点吧,暖身子。”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姜的暖辣混着红糖的甜,是刚好的味道。“哥,”我靠在他怀里,轻声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还让我做我喜欢的自己。”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傻姐姐,我不陪你陪谁?你本来就很好,不用改,你的温柔,你的喜欢,都是最好的。”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很轻,却像定心丸一样,让我心里暖暖的。
我回到房间,打开日记,写下今天的事:“今天和小满一起摘薄荷,整理旧物时看到了以前给哥画的画,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哥还是像以前一样,记得我所有的喜好,怕我凉,怕我委屈。苏晓和林哲来了,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很热闹。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像薄荷露凉一样清新,像旧纸藏温一样温暖,像红糖姜茶一样甜。以后的日子,我要和哥一起,看着向日葵开花,看着小满长大,永远都不分开。”
写完后,我把日记放进抽屉里,旁边的铁盒子里又多了样东西——是今天小满送给我的小野花,我把它夹在了日记里,以后翻开,就能想起今天的阳光和薄荷香。安筱冬走进来,从背后把我抱住,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身上带着红糖姜茶的味道:“在写什么?这么认真。”
“写我们的今天,写小时候的事,”我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写我有多幸运,能遇到你,能做你身边的‘姐姐’。”
他笑了,低头吻了吻我的嘴唇,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院子里的薄荷苗上,泛着淡淡的光,像撒了把碎钻。“不是姐姐幸运,是我幸运,”他轻声说,“能遇到你,能守护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们一起写,写一辈子,写我们永远都不分开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靠在安筱冬怀里睡得很安稳。梦里,我们的小院里开满了向日葵,薄荷的香味飘满整个院子,小满和我们的孩子在花田里跑,手里拿着薄荷糖,小刺在旁边追着蝴蝶。安筱冬坐在花架下,我靠在他怀里,手里拿着杯红糖姜茶,他给我讲汽修店的趣事,我给他读刚写好的文章。初夏的风从院子里吹过,带着薄荷的清香和向日葵的甜香,像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幸福。
我知道,这个梦不是假的。因为我有安筱冬,他有我,我们有小满的笑声,有满院的薄荷香,有永远吃不完的橘子糖和红糖姜茶,有说不尽的爱和未来。我们的感情,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是生活里的细水长流,是彼此眼里的温柔,是“姐姐”和“哥哥”之间跨越时光的守护。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像薄荷守护着阳光,像旧纸藏着温暖,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