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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铁皮烙痕与旧疤藏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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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橘子的余温还留在指尖,我捏着那半颗泛黄的橘子糖纸,坐在沙发上晃脚。安筱冬在厨房收拾,水流声、碗碟碰撞声,混着窗外的雪声,像首软乎乎的曲子。我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只手背上有道浅疤,是很多年前他给我做糖盒时留下的,现在还能看清淡淡的痕迹。
“在看什么?”他洗完碗,擦干手走过来,自然地把我的脚捞进他怀里焐着。他的手掌总是比我的热,隔着薄薄的袜子,也能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又盯着我的手看?”他笑了,把我的手抓过来,按在他手背上的疤上,“还记着这个?”
我点点头,指尖轻轻蹭过那道疤。触感粗糙,像橘子皮的纹理,却比橘子皮更让我心疼。这道疤藏着我十二岁那年的生日,藏着安筱冬熬了三个通宵的夜晚,藏着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甜。
那时候我们已经搬出了破棚子,租了间十平米的小单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旧衣柜,还有安筱冬捡来的小书桌。他在汽修店当学徒,每天要干十个小时的活,回来还要帮我补小学的功课——我那时候刚上五年级,之前没人管,基础差得很,连乘法口诀都背不全。
安筱冬没上过多少学,却比谁都认真。他白天在店里偷偷记笔记,把师傅教的汽修知识写在本子上,晚上就拿着我的课本,坐在小书桌前啃到半夜。有时候我醒过来,还能看到他借着台灯的光,在草稿纸上算数学题,眉头皱得紧紧的,像在解什么难题。
“哥,别学了,我明天问老师就行。”我揉着眼睛坐起来,他赶紧把课本合上,走过来摸我的头:“没事,姐姐睡,我再看会儿。明天我就能教你了。”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却笑得温柔,好像教我做题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生日那天是周三,安筱冬要上班,我以为他忘了。放学回家的时候,我蹲在出租屋楼下的花坛边,看着别的小朋友被爸妈领着买蛋糕,心里有点酸。正准备站起来回家,就看见安筱冬跑过来,手里攥着个东西,藏在背后。
“姐姐,生日快乐。”他喘着气,把背后的东西拿出来——是个小小的铁皮盒,橘色的,上面用钉子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橘子。盒子边缘磨得很光滑,一点都不硌手。“我给你做的,以后可以装橘子糖。”他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店里的师傅给了我块废铁皮,我晚上回来刻的,可能不好看。”
我接过盒子,指尖碰到盒底,有点扎手。翻过来一看,盒底有个小小的血点,已经干了,变成了褐色。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晚上,我半夜醒过来,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铁片,手指上缠着创可贴,却还在小心翼翼地刻着什么。
“哥,你的手……”我拉过他的手,创可贴已经渗出血迹,边缘还沾着铁皮屑。他赶紧把手指藏在身后:“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不疼。”我没说话,抱着铁皮盒哭了起来,眼泪掉在盒子上,把橘色的漆都打湿了。
他慌了,蹲下来抱着我,拍着我的背哄:“姐姐别哭,是我不好,没做好,我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怀里:“不用,我喜欢这个,最喜欢了。”
那天晚上,安筱冬把他攒了很久的橘子糖都倒进了铁皮盒里,满满一盒,橘色的糖纸在台灯下闪着光。他说:“以后姐姐的橘子糖,都装在这里面,别人拿不走。”我抱着糖盒,坐在他旁边,一颗一颗地吃,觉得那是我吃过最甜的糖。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做这个糖盒,每天晚上等我睡了,就坐在小书桌前,用钉子一点一点地刻。铁片很锋利,他的手被划了好几个小口子,却从来没跟我说过。师傅骂他干活分心,他也只是笑着听,第二天还是偷偷把铁皮带回来看。
“那时候你总把糖盒带在身边,连上学都揣在书包里。”安筱冬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捏了捏我的脸颊,“有次你同桌想借你的糖盒看看,你还跟人家吵架,说那是你哥做的,不能给别人碰。”
我脸一红,把脸埋进他怀里:“那时候小嘛,不知道怎么跟人分享。”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分享,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碰安筱冬给我的东西,那是只属于我的,就像安筱冬一样,只能是我的哥哥。
安筱冬笑了,没戳破我的小心思。他抱着我,手指轻轻梳着我的头发,像在哄小时候的我。“后来那个糖盒,你还留着吗?”他问。我点点头:“在衣柜最上面的箱子里,跟我的课本放在一起。”
那时候我上初中,安筱冬的汽修店已经有了点起色。他攒了钱,给我买了新的书包和文具,还让我去上了补习班。我把那个铁皮糖盒小心地收起来,里面装着我小学时的奖状,还有安筱冬给我写的小纸条——那些纸条上都是他给我抄的古诗词,还有鼓励我的话,比如“姐姐今天的数学题做得很好,继续加油”,“姐姐别怕,有哥在”。
有次补习班的老师问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爸妈呢?我低着头没说话,回家跟安筱冬说了这件事。他当时正在修自行车,听到我的话,停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抱着我:“姐姐,以后别人再问,你就说你有哥哥,你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我趴在他怀里,点点头。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我对安筱冬的感情不止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我会因为他跟店里的学徒多说几句话而不开心,会因为他晚回家而坐立不安,会偷偷把他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闻着上面的味道发呆。
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他是我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人还亲。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他,怕他会离开我,所以我把这份心思藏在心里,像藏着那颗没舍得吃的橘子糖,甜里带着点涩。
“在想什么?脸这么红。”安筱冬捏了捏我的耳朵,指尖的温度让我一颤。我赶紧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热。”他笑了,把暖气调低了点:“是不是烤橘子吃多了?我给你倒杯凉白开。”
他站起来去倒水,我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慌。我想起前几天小满问我:“秦姐姐,你和安叔叔为什么不像别的哥哥姐姐那样,分开住呀?”我当时没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心里却乱得很。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要面对别人的眼光,要面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怕,却又有点期待。期待安筱冬也能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期待我们能一直这样在一起,没有别人的打扰。
“喝点水,别噎着。”安筱冬把水杯递到我手里,坐在我旁边。我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刚好不烫嘴。他总是记得我喝不了太凉的水,也喝不了太烫的水,每次都要先试一下温度。
“哥,”我捏着水杯,小声问,“你以后会离开我吗?”
安筱冬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我,眼神很认真,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姐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你?”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很稳,很有力。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从他答应做我哥哥的那天起,他就从来没骗过我。
“哥,我想吃橘子糖。”我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他笑了,站起来去拿糖盒:“就知道你想吃,给你留了几颗新的。”
他拿着糖盒走过来,橘色的铁皮在灯光下闪着光,跟很多年前那个糖盒一模一样——后来他又给我做了好几个糖盒,都是橘色的,上面刻着橘子,只是比第一个更精致。
他剥了颗橘子糖,递到我嘴边:“慢点吃,别粘牙。”我张开嘴,甜意在嘴里散开,还是我熟悉的味道。他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眼里满是温柔,好像我吃橘子糖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我靠在安筱冬怀里,吃着橘子糖,手里攥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那道浅疤。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会有很多坎坷。可能会有别人的不理解,可能会有误会和争议,可能会有很多困难等着我们。但只要有安筱冬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他是我在雪地里捡来的哥哥,是我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人。而我,是他活下去的勇气,是他这辈子最想保护的“姐姐”。
我们的感情,像这橘子糖一样,甜里带着点涩,却越品越浓。我们的未来,像这雪后的月光一样,虽然清冷,却充满了希望。
我闭上眼睛,靠在安筱冬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想着,要是时间能一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哥,”我小声说,“明年生日,你还能给我做个糖盒吗?”
他笑了,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好,每年都给你做,做一辈子。”
我点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这辈子,有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