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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雷霆劫掠,意外之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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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坡,名不虚传。两侧山势陡峭,林木蓊郁,一条被车辙碾得泥泞不堪的官道蜿蜒其间,如同巨兽咽喉,确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刘唐伏在坡顶的乱石之后,粗犷的脸上涂满了泥浆,只有一双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猎食者般的凶光。他轻轻抚摸着手中那口泼风也似的朴刀,仿佛在安抚一个躁动的伙伴。在他身后,阮小二以及精心挑选的十名精锐,如同蛰伏的豹群,屏息凝神,弓弦半开,目光死死锁定着坡下那条越来越近的“长蛇”——官军的运粮队。
车轮吱呀,马蹄嘚嘚,夹杂着押运官兵疲惫的闲聊与呵斥声,由远及近。队伍不算很长,约莫二三十辆大车,护送的官兵不足百人,队形松散,显然不认为在这靠近大营的后方会有什么危险。他们更担心的,似乎是这糟糕的路况和即将到来的夜色。
“准备。”阮小二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在众人耳边响起。
空气瞬间绷紧,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当粮队的前锋完全进入伏击圈,后卫也即将没入狭窄路段时,刘唐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暴喝:
“动手!”
咻咻咻——!
十余支利箭如同毒蛇出洞,从两侧山林中激射而出!目标明确——车队前后的军官、以及那些看起来最为警惕的斥候!
“呃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官军队列瞬间大乱!
“有埋伏!是梁山贼寇!”惊恐的呼喊声四起。
“随俺冲!”刘唐一马当先,如同猛虎下山,挥舞着朴刀便冲入了混乱的官军队列!刀光闪处,血肉横飞,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
阮小二则带着其余人,如同鬼魅般从侧翼杀出,专砍拉车的驮马,破坏车轮,制造更大的混乱。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绝不恋战,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粮车。
押运的官兵本就士气不高,骤然遇袭,主官又被第一时间射杀,顿时溃不成军,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连抵抗的勇气都生不出几分。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落雁坡前便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官兵尸体、惊惶嘶鸣的伤马,以及那二三十辆满载粮草辎重的大车。
“快!检查车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烧掉!”阮小二厉声喝道,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官道两端。
队员们迅速行动,撬开车上的苦布,里面果然是黄澄澄的粟米、晒干的豆料,甚至还有几车咸鱼和粗盐!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二哥!刘唐哥哥!你们来看!”一个队员突然在一辆看起来与其他无异的粮车旁惊呼。
阮小二和刘唐快步过去,只见那队员掀开表层的粮袋,下面露出的,竟是捆扎好的箭矢、制式腰刀,甚至还有几套皮甲!
“好家伙!还有军械!”刘唐眼睛一亮。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队伍中间一辆装饰稍好的马车里(似乎是押运官乘坐的),他们发现了一个被绑着手脚、嘴里塞着破布、衣着儒雅却满面惊恐与愤懑的中年文士!马车角落,还散落着几卷书册和一个木匠用的工具匣。
“这是个什么官?”刘唐粗鲁地扯掉文士口中的破布。
“尔等……尔等草寇!安敢劫掠朝廷粮饷!绑架士人!”那文士虽然害怕,却仍强自镇定,出声斥责,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阮小二心思更细,他捡起地上的书册翻看,又看了看那工具匣里的精巧工具,眉头微皱。这书册并非经史子集,而是一些关于水利、营造的图纸和笔记,上面还有详细的批注。
“你不是官?”阮小二盯着那文士问道。
文士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梗着脖子道:“吾乃……吾乃受凌州知府所邀,前往勘察水患、设计堤坝的匠人!尔等速速放了我!”
匠人?一个被官军“护送”(或者说押送)的匠人?
阮小二与刘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齐娘子最看重的是什么?就是各种有本事的人才!
“带走!”阮小二当机立断,“连人带书,还有这些工具,全部带走!”
行动比预想的还要顺利。队员们迅速将最重要的粮食、盐和那批意外获得的军械搬上几辆还能行走的大车,又将那文匠人牢牢捆缚,塞住嘴,置于车上。至于剩下的粮草车辆,则泼上随身携带的火油,一把火点燃!
冲天烈焰在落雁坡腾起,映红了半边天,也宣告着这场雷霆劫掠的完美收官。
“撤!”阮小二一声令下,小队押着缴获,带着俘虏,迅速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沿着那条隐秘的沼泽水道,踏上了归途。
当这支满载而归、还带着一个意外俘虏的小队,历经艰险终于返回浅水湾时,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粮食!盐!军械!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有学问的匠人!
基地的士气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人们围着那几车宝贵的物资,欢呼雀跃,多日来的压抑和担忧一扫而空!
齐墨仔细查看了缴获的物资,尤其是那批军械,质量上乘,足以装备一支精锐小队。当她听阮小二汇报了俘虏那个文匠人的经过,并看到那些水利营造的书册和工具时,她的心跳不禁加速了。
她亲自来到暂时关押那文士的房间,让人解开了他的束缚。
文士依旧面带愤懑与警惕,但看到进来的是一个气质沉静、目光清亮的年轻女子(与他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的贼寇头子截然不同),不由得愣了一下。
“先生受惊了。”齐墨语气平和,并无倨傲之色,“在下齐墨,暂居于此。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因何被官军……‘请’至军中?”
文士见齐墨态度客气,稍缓神色,但仍带着疏离:“鄙人徐槐,字……不便相告。确为凌州知府所邀,勘察水患,设计堤坝。只因……只因与上官见解不合,争执了几句,便被其怀恨在心,借此粮队押送回籍,意图构陷!”
齐墨心中一动。与上官不合?水利人才?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徐先生是水利大家。”齐墨拿起他那些书册,指着上面一处关于利用水流冲击力自动清淤的设计,“此图构思精妙,不知先生可曾验证?”
徐槐见齐墨竟能看懂他的图纸,还一语道破关键,眼中顿时爆发出异样的神采,仿佛遇到了知音,之前的愤懑与警惕都淡了几分:“你……你识得此图?此乃鄙人潜心所想,若河道狭窄处设此‘冲沙闸’,利用汛期水力,或可省去大量人工清淤之费!可惜那上官愚钝,只知加高堤坝,劳民伤财……”
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治水理念。
齐墨静静听着,不时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皆切中要害,让徐槐更是惊讶,看向她的目光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变成了惊异,甚至带着一丝遇到同道中人的兴奋。
当徐槐提到一种利用杠杆和齿轮原理、效率更高的水转翻车设想时,齐墨顺势问道:“先生大才,埋没于官场倾轧,实在可惜。不知先生可愿看看,我等在此水泊,自行设计建造的一些……‘小玩意’?”
她带着将信将疑的徐槐,参观了那仍在哗啦作响、提水灌溉的“龙骨水车”,以及正在紧张调试、已初见雏形的“水力碾磨”工地。
当徐槐看到那依靠水力自动运转的“龙骨水车”,尤其是了解到其设计理念和实际效果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围着水车转了一圈又一圈,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虽略显粗糙,然此物……此物之理念,远超当下!齐……齐娘子,此物是何人所造?”
“不过是一些粗浅想法,与几位工匠兄弟一同摸索而成。”齐墨淡然道,“让先生见笑了。”
徐槐看着齐墨,又看看那运转不息的水车,再看看这片在围困中依旧生机勃勃、秩序井然的基地,脸上的神色复杂变幻。愤懑、惊讶、赞叹、以及一种找到施展才华平台的渴望,交织在一起。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对着齐墨长长一揖,语气已然不同:“齐娘子……非常人也!徐某……愿闻其详。”
齐墨知道,她可能又为这片水泊,找到了一根至关重要的“技术支柱”。
劫粮的成功,不仅带来了宝贵的物资,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人才。这场围绕水泊的生存之战,似乎正在悄然转向一个新的、更加充满希望的方向。然而,她也清楚,呼延灼绝不会坐视粮道被劫,更猛烈的报复,或许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