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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锁影回廊 ...

  •   周叙沉是被领口的冰凉弄醒的——不是秋夜宿舍空调漏的冷风,是像浸了冰的线,缠在脖子上,轻轻蹭着皮肤,带着点潮湿的霉味,像有人用湿头发在扫他的衣领。

      他没敢立刻睁眼,指尖先触到身下的触感:不是铺着软床垫的床,是硬邦邦的木头,表面糙得刮手,还嵌着点细碎的木屑,扎进掌心时疼得很实在。鼻尖绕着股怪味,像旧电影院发霉的幕布,混着烧熔的塑料味,呛得他喉间发紧,却不敢咳出声——方才缠在领口的“线”还在动,这次贴得更近,扫过他的耳垂,凉得发麻。

      “别睁眼,别呼吸太重。”

      右侧突然传来声音,很低,像浸了水的石头,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周叙沉的指尖顿了顿,才发现那声音的主人离得极近——胳膊能碰到对方的袖子,是粗布的质感,磨着他的小臂,暖得和这周遭的冷意格格不入。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悄悄偏过头,眼缝只敢睁开一条:昏沉的光里,能看见个坐得笔直的人影,背对着他,肩线很宽,手里攥着根半米长的铁管,管身上锈迹斑斑,却被握得很紧,指节泛白。那人好像在盯着前方,头没动,却精准地察觉到他的动作,又补了句:“地上的影子,别碰。”

      周叙沉这才往地面看——不是漆黑一片,是蒙着层灰的暗,地面上嵌着些细碎的光,像打碎的玻璃,星星点点铺着。每片碎光里都裹着个影子,不是他和身边人的,是些模糊的人形,有的蜷着,有的伸着手,像是在碎光里挣扎,影子边缘还在轻轻晃,像被风吹得颤。

      他刚想抬手指,身边的人突然动了——不是转头,是胳膊往他这边伸了伸,粗布袖子蹭过他的手背,指尖准确按在他的手腕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他抬起来的手按回去。“陆砚行。”那人报了名字,视线仍盯着前方,“醒了十分钟,这里是‘锁影回廊’副本,你是新人?”

      周叙沉点头,嗓子干得发不出声——他记着睡前还在图书馆赶报告,桌上摊着没喝完的热可可,怎么闭眼再睁眼,就到了这鬼地方?他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外壳,就被陆砚行的手按住:“别按亮,屏幕反光会引‘东西’过来。”

      话音刚落,周叙沉就听见了声音——不是风声,是布料摩擦木头的“窸窣”声,从前方的黑暗里传出来,越来越近。陆砚行攥着铁管的手紧了紧,往他这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跟着我,走的时候别踩碎光,别回头,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应。”

      周叙沉刚点头,前方的暗里突然飘过来片“影子”——不是地上碎光里的小影子,是快两米高的轮廓,没有脚,就贴着地面飘,周身绕着些晃悠悠的线,和缠在他领口的“线”一模一样。他这才看清,缠在自己领口的不是线,是极细的头发,黑得发乌,湿淋淋地粘在皮肤上,刚才扫过耳垂的触感,根本就是头发丝在蹭。

      “走!”陆砚行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前跑,铁管被他攥在另一只手里,挥开挡路的碎光。周叙沉的心跳炸得厉害,跑起来时才发现,地上的碎光踩不碎,却会粘脚——刚踩上去,碎光里的影子就会伸着手往他脚踝上抓,指甲尖刮着裤腿,发出“刺啦”的轻响,像在扯他的裤脚。

      跑了没几步,眼前突然亮了点——不是碎光的冷亮,是昏黄的灯影。周叙沉喘着气停下,才看清自己站在条狭长的回廊里: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面上嵌着些旧相框,框里的照片全是黑白色的,拍的都是同个场景——条和这一模一样的回廊,只是照片里的回廊挤满了人,个个背对着镜头,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长得拖在地上。

      天花板上挂着的灯泡忽明忽暗,线绳上缠着团乱糟糟的黑头发,每晃一下,就有几根头发掉下来,落在地上,立刻缠向周叙沉的脚踝。

      “这是副本里的‘影廊’。”陆砚行松开他的手腕,铁管戳了戳地面的头发,头发像活过来一样,往铁管上缠,却在碰到锈迹时“滋”地缩了回去,“主线任务应该在道具盒里,找找你身上有没有硬壳的盒子。”

      周叙沉摸遍了口袋,终于在卫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到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冰凉的,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凑到灯泡下能看清是“锁影规则”。盒子没锁,打开后掉出张泛着黄的纸,还有个巴掌大的电子屏,亮着刺目的红光。

      纸上的字是印上去的,却像刚印好,墨还发潮,蹭在指尖时黏糊糊的:
      【玩家:周叙沉(新人)、陆砚行(资深者)】
      【当前副本:锁影回廊(难度:C级)】
      【主线任务:1小时45分钟内,找到回廊深处的“影主棺”,将三枚“影魄”嵌入棺盖凹槽】
      【失败惩罚:成为墙框照片里的影子,永久留在影廊】
      【提示:1. 相框里的影子会学你的动作 2. 别捡掉在地上的梳子 3. 陆砚行的影子,别信】

      最后一行字让周叙沉的后背瞬间凉了——提示里单独提了陆砚行的影子?他转头看身边的人,陆砚行正盯着电子屏上的倒计时【01:43:27】,眉头皱着,没看他手里的纸,却像早知道纸上写了什么,淡淡道:“提示第三条是陷阱,别管,先找第一枚影魄。”

      “你怎么知道?”周叙沉捏着纸的指尖发紧——纸上的墨还在渗,“影主棺”“影魄”是什么?提示里的“别信你的影子”,又是什么意思?

      陆砚行没答,铁管往回廊左侧指了指:“影魄藏在有‘活影子’的地方,刚才飘过来的影子,是‘引影’,跟着它走能找到第一枚。”他说着就往前迈,脚步很轻,踩在地上时避开了所有掉下来的头发,“跟上,别落单——落单的人,影子会被相框里的东西勾走。”

      周叙沉赶紧跟上,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相框摔在地上的声音。他没敢回头,却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的后背,黏腻腻的。陆砚行的脚步顿了顿,铁管往后挥了挥,没回头:“别回头,是照片里的影子在拽相框,你一回头,它就会学你的动作,从相框里爬出来。”

      周叙沉的后颈发麻,攥着金属盒的手全是汗。他跟着陆砚行往前走,回廊里的相框越来越多,墙上、地上,甚至天花板的角落里,都嵌着小相框,每个框里的影子都背对着镜头,可周叙沉总觉得,那些影子的头,在悄悄往他这边转。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的回廊突然拐了个弯,拐角处的墙面上,嵌着个比其他相框大两倍的木框——框里的照片不是黑白色,是泛着红的暗,照片里的影子也转过身来了:没有脸,只有团模糊的黑,却伸出两只手,贴在相框的玻璃上,掌心对着外面,像是在递什么东西。

      而相框下方的地面上,放着个巴掌大的东西,泛着淡蓝的光,像块凝固的影子,正轻轻颤着。

      “第一枚影魄。”陆砚行的声音沉了点,铁管抵在地面,“框里的是‘递影’,别接它递的东西,直接拿影魄,拿了就跑。”

      周叙沉盯着那枚“影魄”——就在相框正下方,离得很近,可相框里的影子贴得更紧了,玻璃上印着它的手掌印,湿淋淋的,像刚沾了水。他刚想弯腰,就看见相框里的影子突然动了:不是学他的动作,是自己抬了抬胳膊,手里多了把塑料梳子,齿缝里卡着黑头发,正往玻璃外递,像要把梳子递给弯腰的他。

      提示里的第二条:别捡掉在地上的梳子。可这梳子,是从影子手里递出来的。

      “别停!”陆砚行突然推了他一把,“它在引你看梳子,看久了会被勾魂!”

      周叙沉被推得踉跄着弯腰,指尖刚好碰到那枚影魄——凉得像冰,却软得像棉花,一捏就融进了掌心,变成了枚硬币大小的黑块。电子屏立刻“嘀”地响了声,红光跳成【影魄:1/3】。

      可就在影魄融进掌心的瞬间,相框里的影子突然“砰”地撞在玻璃上,玻璃裂开道缝,影子的手从缝里伸了出来——不是模糊的黑,是带着湿头发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木屑,直抓周叙沉的手腕。

      “跑!”陆砚行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后退,铁管狠狠砸在伸出来的手上,手发出“咔嚓”声,像断了的树枝,缩回相框里,玻璃上的裂缝却在扩大,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细细的,像被捂住了嘴。

      周叙沉喘着气,手腕被陆砚行拽得发疼,掌心的影魄还在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回头看那相框,裂缝里正往外渗黑汁,像稀释的墨,滴在地上就变成了头发,缠向他们的脚踝。

      “为什么它不追?”周叙沉跟着陆砚行往回廊深处跑,身后的哭声越来越远,却没听见追赶的脚步声。

      “递影只能在相框周围两米内活动。”陆砚行的呼吸很稳,不像刚跑过,“C级副本的小怪都有范围限制,但越往后,‘东西’的范围越大。”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周叙沉的掌心,“影魄别攥太紧,会吸你的体温——体温降太多,影子会脱离你。”

      周叙沉赶紧松开点手,掌心的黑块果然不烫了,却贴在皮肤上,像长在了手里。他盯着陆砚行的侧脸——这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额角沾着点汗,却没慌过,连刚才砸影子手的时候,都没眨过眼。资深者,到底闯过多少个这样的副本?

      回廊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灯泡坏了大半,只剩零星几个还在亮,光也弱得很,只能照见身前半米的地方。墙面上的相框开始变了——照片里的影子不再背对着,也不再是模糊的黑,而是有了清晰的轮廓,穿着和周叙沉、陆砚行一样的衣服,连发型都分毫不差。

      周叙沉的心跳又快了——提示里的第一条:相框里的影子会学你的动作。他刻意放慢脚步,抬了抬左手,眼角的余光立刻扫向旁边的相框:框里和他穿同件卫衣的影子,果然也抬了抬左手,动作慢半拍,却分毫不差。

      “别学它的动作,也别让它学你的。”陆砚行突然停住,铁管戳了戳旁边的相框,框里和他穿同件黑外套的影子也抬了抬胳膊,动作和他一模一样,“影子学够三个动作,就会从相框里爬出来,变成你的‘替影’——替影会代替你留在副本里。”

      周叙沉赶紧把抬着的手放下来,框里的影子也跟着放下,却在放下的瞬间,头往他这边转了转——不是学他的动作,是自己转的,影子的脸还是模糊的,却能看见个黑洞洞的嘴,正对着他“笑”。

      “前面有‘梳影间’。”陆砚行往前指了指,昏暗中能看见个木门的轮廓,门把手上缠着圈黑头发,门底下的缝隙里,正往外渗黑汁,“第二枚影魄在里面,但里面的‘梳头影’,最会勾人捡梳子。”

      周叙沉刚想说话,就听见木门里传来“咔哒、咔哒”的声——是梳子梳头发的声音,很轻,却像贴在耳边,还夹杂着女人的哼歌声,调子怪得很,像跑调的童谣,一句一顿,缠得人脑子发沉。

      “进去后,不管听见什么,别碰梳子,别盯着镜子看。”陆砚行推了推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的哼歌声立刻清楚了,还飘出股霉味,混着点甜腻的香,像放坏的糖果,“我找影魄,你盯着门口,别让替影进来。”

      周叙沉点头,攥着金属盒的手更紧了。陆砚行先迈进去,铁管横在身前,身影很快融进屋里的暗。周叙沉守在门口,眼睛盯着回廊的方向——墙面上的相框里,影子们的动作越来越大,有的抬着手,有的伸着腿,都在学他站着的姿势,连他攥盒子的动作,都被学得分毫不差。

      屋里的梳头声突然停了。

      周叙沉的心猛地提起来——刚想喊陆砚行,就听见屋里传来“咚”的一声,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紧接着是陆砚行的声音,还是那么稳:“周叙沉,进来搭把手。”

      他没敢犹豫,迈进门里,刚关上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攥住了呼吸:屋里摆着三张旧梳妆台,掉漆的木面上蒙着灰,每张梳妆台上都放着面碎了的镜子,镜面上缠着黑头发。而地上,躺着个穿灰衣服的女人,背对着他,头发长得拖在地上,手里攥着把红色的梳子,齿缝里卡着的头发上,沾着点淡蓝的光——是影魄。

      陆砚行蹲在女人身边,铁管抵着女人的后颈,见他进来,指了指女人手里的梳子:“影魄粘在梳子上,别碰梳子,直接掰她的手。”

      周叙沉走过去,蹲下身时才发现,女人的头发在动——不是被风吹的,是自己往他的手上缠,像有生命的蛇,刚碰到他的手腕,就往袖子里钻。他没敢缩手,指尖刚碰到女人的手指,就觉得冰凉——不是活人的冷,是像冰一样的冻,冻得他指尖发麻。

      “别松劲。”陆砚行的声音在耳边,“她的手会往回攥,一松就会让她把影魄带进镜子里。”

      周叙沉咬牙,手指用力掰女人的指节——女人的指节硬得像木头,掰动时发出“咔嚓”的响,头发缠得更紧了,勒得他手腕发疼。就在指缝快掰开时,他无意间扫过梳妆台上的碎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和陆砚行,是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把红色的梳子,齿尖对着他的后颈。

      “小心身后!”周叙沉喊出声的瞬间,陆砚行突然往他这边靠了靠,铁管往后挥去,“砰”地砸在什么东西上,镜子里的影子瞬间扭曲了下,消失了。而他手里的女人手指,也在这瞬间松了——淡蓝的光从梳子上掉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了枚黑块,和他掌心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电子屏“嘀”地响了:【影魄:2/3】。

      “是替影。”陆砚行把铁管递给他,自己捡起草地上的影魄,“你刚才看镜子,让它找到机会附在镜子里了。”他说着看了眼电子屏,倒计时已经跳到【01:17:39】,“最后一枚在影主棺旁边,得快点——副本时间越往后,替影和影子怪越凶。”

      周叙沉接过铁管,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头发勒出了红印,刚才掰女人手指时,指尖被冻得发僵,连握铁管都有点费劲。他跟着陆砚行往屋深处走——那里有扇暗门,藏在挂满旧衣服的衣架后面,衣服都是灰扑扑的,和照片里影子穿的一模一样,衣角垂在地上,缠着黑头发。

      陆砚行拉开暗门,里面是条更窄的通道,没有灯,只有墙壁上嵌着的碎光,和他们刚醒时看见的一样。通道里的霉味更重了,还混着点铁锈味,走进去时,脚下的地面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吱呀”的响,像有什么东西在脚下被踩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锁影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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