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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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屿坐在陪护椅上，虞岭站在一旁写着什么，室内只剩下三个人。牧云客便让其他人也都等在室外。
“这是‘物化’。”虞岭简明扼要，“实验室里多的是这种孩子。听说王士已经去过景廷地下试验场，那应该很清楚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没有感情的战斗机器，人形怪物。虽然身处四季变换，却不能感知春夏的悲哀之人。
“没有办法吗？”牧云客将许明时的手掖到被单下，很轻地摩挲了下。
“没有。”虞岭说出的话仍旧不带一丝感情，极致的理智冷静：“脑损伤是不可逆的。”
“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牧云客似乎有些疑惑，“前几天还好好的。”
虞岭看了牧云客一眼，略一思索，从旁边药柜抽出两只药剂。
“王士，因为涉及专业知识比较多，我会尽量说得简单易懂。你先看上面这份报告。”
虞岭告知他后，将说明书与对比实验报告递给牧云客。
“9号试剂，也就是‘琢磨’。有人叫它‘生肌水’。实际上，它的原理就是加快细胞修复过程，达到‘即刻痊愈’的效果。它强行逼身体超负荷修复，与拔苗助长无异。副作用在报告中写的很清楚，脑损伤就是其中之一。”
琢磨（Tissue Regeneration Accelerant, TRA-9），能加速组织再生，核心是通过调控细胞内信号实现快速修复，但伴随明显风险。
它的作用原理很直接。
一是让细胞端粒短暂变长，帮细胞“延缓衰老”以持续分裂；二是加快细胞分裂节奏，让原本缓慢的分裂过程大幅提速；三是让细胞内负责供能的线粒体大量增殖，瞬间产生大量能量支撑修复。
修复效果十分显著。伤口闭合速度是常规愈合的10倍以上，促进伤口愈合的成纤维细胞迁移速度提升10多倍，血管新生速度更是快得惊人，120分钟就能达到正常72小时的新生密度。
但这些效果的代价极大。使用一次会让细胞端粒磨损速度相当于自然衰老8年多，修复区域细胞出现基因不稳定的概率近40%，24小时内细胞供能系统就会大幅受损，还会产生大量有害活性物质。
对全身的毒性也很明显。会让肝肾代谢负担暴增，超出身体代谢能力近5倍；可能导致血液凝血功能紊乱，相关指标远超安全值；引发免疫系统过度反应……
这种药剂是通过干扰细胞的基因调控系统实现快速修复的，会导致全基因组异常。临床试验显示，接受治疗者5年内出现血液克隆性病变的比例超6成，还可能出现不可逆的早衰、脑损伤等严重问题，风险极高。
“另一种试剂，试剂α。是他的父母，也就是我的老师研制的。”虞岭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许明时，示意牧云客往下翻。报告上的试剂颜色是与樱花相似的粉色。
“试剂α，又叫‘相思’，这也是我刚刚才拿到的报告。简单来说，通过注射药水麻痹大脑，辅以记忆覆盖、篡改等催眠手段，让一个人的爱恨完全重塑。是‘洗脑水’。”
试剂α，边缘系统定向干预剂（Limbic Targeted Modifier, LTM-α）。
俗称“相思”。是专门针对大脑边缘系统的干预药物，核心作用是通过干扰大脑神经通路，强制改变人的情感、记忆和行为，但会带来严重且不可逆的伤害。
其作用原理主要有三点：一是抑制大脑兴奋信号传递，削弱意识抵抗能力；二是精准操控大脑情感相关区域，强制反转情感倾向，比如把喜欢变成厌恶；三是干扰记忆固化过程，让原本的情感记忆快速衰退。
其干预效果极具针对性。6小时内就能强制转移情感对象，成功率超9成；能大幅改变大脑记忆相关区域的结构，实现记忆覆盖；还能通过影响激素系统，让依恋行为维持72小时。
但代价极为惨重。它有可能导致大脑关键神经递质枯竭，神经突触永久损伤，引发严重神经炎症；长期使用或戒断时，还会出现大脑线粒体功能缺陷，有害物质堆积远超老年痴呆患者。
多次使用会让前额叶、颞叶等关键脑区萎缩，神经元大量死亡，自主神经和内分泌系统彻底紊乱，戒断时还会出现记忆碎片化等严重问题。
使用后，极大可能会造成不可逆脑损伤。5年使用者关键脑区代谢大幅减退、灰质持续萎缩；精神疾病风险显著升高，近8成人出现非自愿的人格改变。
该试剂违反人类尊严相关伦理法律条款，除军事用途外被严格禁止。
“许明时的父母，许青山和李挽夏，是试剂α和9号试剂的主要研发者。然而，他们在最后将大部分实验数据和原材料销毁。翁良接手实验室后，并没能成功复制两种试剂，后来迭代的作用都不好，最多能被称为高仿。据我所知，实验室当时只剩下一支试剂α。”
“这两种试剂都可能造成许明时如今这种状况。描述上看，他是受过五次九号试剂后，症状忽然加重；但听过青屿近几年的汇报，我更倾向于是试剂α的后遗症。”
“首先我要跟你明确，据我推测，许明时是接受过试剂α实验的，可能还不止一次。对象就是你。”虞岭直截了当地说。
“我也接受过。”莫青屿举手。
虞岭看向她，后者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这一代，牧家每个草木都得打吧？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后遗症啦？”
“如你所见，效果因人而异。”虞岭无奈地接着说。
“也有可能是翁亮造出来的东西压根就没有效果。”莫青屿不屑地说。
“现在已经暂时给许明时打了阻断，但也维持不了长久，最多5天。如果是9号试剂的后遗症，医学上目前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他再醒来，就会是地下室里那些人的样子。”
“如果是试剂α，现在还有的选，森汀研究所应该还有仿制品存货。再打一针，可以立即缓解他的症状。但他也可能一辈子离不开这种试剂了。”
虞岭垂眸，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情绪。话说出口，像是丧钟敲在她心上。
在听见老师的孩子还活着时，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要回牧家。虞岭曾经自信地认为，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改变许明时的命运，就只能是她。
然而，无论怎么检查、从哪个角度找解决方案，她都只找到一个无解的两难境地。
她无法复刻老师做出来的试剂α，无法制出9号试剂的解药，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个孩子坠入不可知的深渊。已知条件不足，无能为力的事太多。
“他对我……究竟是试剂α的效果，还是自己的意愿？”牧云客心里只回荡着这一个声音。
他的思绪在艰涩地运转，回忆不受控制地侵袭入脑。
每一次许明时含着笑看向他、每一次迁就着说出让他高兴的话，原来都是长期岁月中、用许明时的血肉堆积起来的爱人假象吗？
那些令牧云客几乎感到怪异的、许明时对他入骨般深刻的了解，原来是许明时在无数个独自一人蜷在床上疗伤的夜晚，在试剂α的控制下，带着无尽痛楚钉入潜意识的虚无爱意吗？
是的，没有错，一切都有迹可循。许明时总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无论何时、不计任何代价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许明时总思索一个令他满意的最佳答案、而非自己心中所想；问起许明时的未来时、问到许明时自己的感受时，他总是言不由衷、潦草揭过。
或许，许明时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未来。
也难怪，牧云客还没见许明时一两次，就能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看向自己目光中带有如烈酒般浓重的情绪。
早在牧云客认识许明时很久很久以前，在牧云客一无所知、整日在和平的假象中安然入睡时，许明时就已经这样注视他了。
牧云客感受到的情意，是许明时在十数年的人生中独自一人酿造出来的，无处发泄、情不自禁。带着痛意与毒性，时刻在每一滴血液中蔓延。
牧云客不由自主地靠近许明时，或许是天注定——要他被吸引、被惩罚，要他偿还许明时受的苦。
牧云客对许明时的感情还为0时，许明时的情感浓度就已经达到50%，才能无尽吸引牧云客——他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自己在许明时面前是特殊的、可以任性、可以被爱的。
然而，当牧云客的感情超过50%，当他不再满足于许明时50%的给予，想要更多时，却绝望地发现——不可能。
许明时似乎不会对他生气、不会离开、没有任何负面情绪；没有期望、没有要求、唯一的标准只是他身体健康，无论是不是许明时陪在身边。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像一把好用趁手的刀，主人需要时拿起来就用，不需要时被随意丢弃也毫无怨言。
这种自知之明让许明时的感情永远停留在50%，是经年累月被灌输、无数次痛苦的自我说服塑造而成。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没有要求，愿望就永不落空。
在许明时固步自封的堡垒面前，牧云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
他敲不开那扇门，见不到真实的许明时。城堡里有为他盛开的花，上面却落满尘灰与血迹。他被花香吸引而来，靠近却只看到腐败的遗迹。
但是，牧云客几乎在祈祷，是试剂α还在生效。
只要你能活下来……哪怕你不爱我。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爱意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