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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你自由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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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云舒重返公司，师傅早用“生病”为由替他报备了长假，同事们没问他消失这么久的缘由，只在午餐桌闲聊时，随口寒暄：“身体彻底缓过来了？”“年轻人别拿健康换进度”“钱是赚不完的，保重才是根本”。
这份点到即止的暖意，让他哭笑不得，心底却悄悄松了口气。
工作没因他的缺席断档，美术节项目已顺利落完上会、签约、排期的流程，眼看就要进入落地冲刺，师傅依旧大方，把项目管理权原封不动交还给了他；
而文旅项目的核心难题，造势招商，因刘老板手上资源有限，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落到了他头上。
从前在美术馆做策划时，他总被甲方的严苛细节、朝令夕改的需求磨得没脾气，如今身份反转成甲方，对着合作策划公司递来的方案，他竟也忍不住鸡蛋里挑骨头，越看越不顺眼。
闭门造车几天越想越觉得这类纸上谈兵的完美构想，真到落地时难免要向现实妥协、变形，过分纠结反倒浪费精力，索性不再折腾。
脑海里总是涌现当年那些系列画《城市与少年》。
年少时初见那些画的惊艳感仍清晰如昨，画作里对城市变迁的独特观察，对被遗忘的老工业区的细腻刻画，恰与美术节要打造的工业风艺术街区内核完美契合；
画中藏着的自由与诗意，更和他对街区的核心定位不谋而合。
几乎没有犹豫，路云舒抓起策划案就直奔Michael的工作室。
“你要做艺术街区？”Michael接过策划案，指尖在“废墟美学”“青年艺术家孵化”几个字眼上轻轻停顿，抬眼时眼里已有了笑意，“想法不错，但光靠这些空泛的概念，撑不起声势。”
路云舒心头一亮，他们想到了一块儿去了，Michael率先点破两人的心思，“《城市与少年》，可以面世了？”
“这些画至今只有寥寥数人见过，是这个时代的遗憾。”Michael的语气带着一贯的狂妄，目光却异常认真，“你的街区，契合度倒是高。”
“你不是签了合约？我可付不起违约金。”路云舒打趣道。
“签约的是Fred，不是我。”Michael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眼底闪着光，“现在这些画，自由了。”
路云舒神色怏怏，“我没把握说服我大哥……”
“这些画在业内早引发过小范围轰动，一旦展出，声势是你难以想象的，到时候你根本不愁招商、艺术家入驻。”
Michael还在鼓动他，语气直白，“画自由了，你还没自由。”
“从法律层面说，我展出画作，李赫能向Fred索赔三倍违约金，你觉得他会不会这么做？”Michael故作揶揄问他。
路云舒下意识怂了，一瞬泄气：“我们换个方案……”
果然立即被吐槽，“你也太怂了。”Michael摇摇头，嘴上吐槽，却顺手翻起了策划案，没真的拒绝帮忙。
路云舒一笑，迅速又陷入沉思，要怎么跟李赫开口。
接下来的一周，路云舒几乎扎在了办公室里，熬出了一份全新的策划案，绞尽脑汁，把在美术馆学的那点儿东西，学以致用。
他非常投入，一气呵成做完这份策划，做完又开始犯难，开篇是以《城市与少年》两周限定展为噱头。
准备好一切之后，路云舒才走进书房，李赫正在里面办公。路云舒尽量蹑手蹑脚，但李赫还是第一时间就抬了头，路云舒对他一笑，在李赫直直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他面前。
路云舒投入到这份工作太久，紧张情绪早就在连续熬夜中消磨得差不多。
直到路云舒将策划案推到李赫面前时，感受到李赫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他指尖才微微发紧。
“大哥，我给街区做的策划，你帮我看看。”
李赫随手接过笑道，“你们公司经费这么紧？要投资人做策划？”
路云舒眨眨眼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的第一个项目，策划公司没有我了解项目，做的总不满意，不贴合街区整体概念…”
“而且之前在美术馆，我做过策划，所以就自己动手…”
李赫挑眉，并没有翻开策划案，路云舒赶紧凑近了说，“大哥，你先看看。”
路云舒站在他面前细细观察他，李赫翻开后，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在一顺看完整个策划案后，又翻到最前面看《城市与少年》先行展。
“做得还不错。”
“那你对展出有意见吗？”
“…”
李赫放下策划案，静静看着他，两人很近，李赫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越平静，越让人心里没底。
路云舒已经做好了准备假如李赫要发脾气，他们今天估计又会大吵一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两人关系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但他早已经认定，他不可能再妥协。过去五年的一次次妥协，换来的是李赫越发霸道。
路云舒眼神沉了又沉，李赫依旧不说话，他只得提醒李赫，“大哥？”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李赫忽然笑了笑，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想借《城市与少年》展出给我的项目造势。”
李赫怔住片刻，再次缓缓翻开策划案。翻到展出方案那一页时，他停下动作，抬眼道：“剩下的画可以，但你那副不行。”
路云舒心头一沉，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系列画，少了任何一幅都不完整，Michael也不会同意……”话音刚落他赶紧补充，“杜凯说Michael最近恢复了创作，新画的主题是人与社会，反响很惊艳。借他的名望，对街区只有好处。”
“再说其他画又没有协议约束…”
李赫扫了他一眼，语气淡然，“我跟Fred签的合约还有法律效应，我回答你一个是，对我来说就是千万的损失。”
“你不是做投资的吗？算不清楚这个账？”
路云舒想过李赫会断然拒绝，但没想到他会笑着问这些，他思忖片刻说：“大哥，你不能这么算。你当初付的钱是三百万买断展出权，签约的是Fred，虽然三倍违约金是千万，但你要起诉Fred还要先找到他，即使他哪天突然回国，诉讼结果不一定就支持这么多违约金…”
路云舒认真分析，李赫笑出声，“你现在学会跟我抬杠了？”
李赫并没有生气，路云舒心里这才完全解除警报，他走到李赫桌前坐下，撇撇嘴，“我这明明是讲道理！”
李赫又一次笑出声，随手把策划案丢在桌上，瞥一眼路云舒就看向他自己的工作屏幕，“我去跟Michael谈条件，你不许插手。”
路云舒眼前一亮，“好。”
李赫顿了顿，补充道，“方案你跟赵秘书对。”
“…”
路云舒刚放松下来，瞬间又坐直看向李赫，李赫瞥一眼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
路云舒心下只觉得他给投资公司打工，李赫给他安排个员工掺和项目这事，从投资的角度怎么想都不划算，但这种得逞时刻，他不想再跟李赫抬杠，默默出了书房。
轻轻关上门，他才拿出手机给Michael发消息。他差点要跳起来，又怕太吵惹李赫不满，不过发消息时，指尖都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
后续的推进异常顺利。美术节的营销分三波展开，第一波就引爆了话题，睽违已久的青年艺术家Michael，回国后的首次展览，选在了一个毫无名气的新街区。
艺术界议论纷纷，路云舒趁机拿下一期艺术杂志的封面，安排了对Michael的专访。
专访里，Michael详细讲述了《城市与少年》的创作历程，以及选择这个街区开展的原因，街区“重启”的概念，与展览主题完美契合。
这番话引发了小范围的轰动，杂志原本还有个问题：《鸢尾花少年》这幅画不少圈内人都见过，惊艳程度不逊于他公认最好的作品，为何时隔多年才想起展出？是不是以前舍不得让公众看到？
看到Michael的答复，路云舒忍不住笑了——他说：“美的事物，本该被更多人欣赏，只是当初阴差阳错，错过了时机。”
这话太过隐晦，极易引发无穷猜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路云舒直接让杂志删掉了这个问题。可即便如此，围绕《鸢尾花少年》的议论，直到开展都没停歇。
限定展开票即售罄，青年艺术家们纷至沓来，“自由街区”的概念更是在社交平台刷屏。开展当天，还未正式开幕的街区里，老厂房内早已人声鼎沸。
《城市与少年》是街区的先行展，老厂房的长廊、礼堂，成了画作最好的背景。系列画的核心是一幅描绘荒废钢铁城市的作品，基调全黑，巨大的画幅透着刺骨的冷意，与背景斑驳的红砖墙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每个驻足的人都忍不住屏息。
而《鸢尾花少年》，则被有意弱化处理。它被安排在礼堂最角落的墙面上，周围还环绕着一系列互动装置，巧妙地遮挡了视线。
路云舒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失笑。这已经是李赫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展览进行到一半，Michael走到《鸢尾花少年》面前，拍了拍路云舒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揶揄：“你自由了吗？”
路云舒望着眼前被装置半掩的画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笑笑默默背对鸢尾花少年自拍了张照片，发给李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