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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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三年冬，朔风裹着初雪砸在定王府朱漆大门上，簌簌落满阶前。
苏慕清踩着积雪往里走，药箱锁扣撞出细碎声响，混着檐角铜铃的叮咚声，像在替这深宅提前哭丧。
管家祁朝引着他穿过回廊，褪色的彩绘上，昔日王府宴饮的图景已斑驳得看不清人脸，只余下几缕金漆在雪光里泛着冷光——那是宣德年间老王爷随太宗皇帝征战时的荣光，如今却成了刺向沈书郁的利刃。
“苏公子，小王爷这病是旧疾了。”
祁朝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褪色的玉带——那是老王爷生前赏的，玉扣上刻着的“忠勇”二字已被摩挲得模糊
“前年秋猎，小王爷为护驾挡了支冷箭，箭上淬了‘雪上一枝蒿’的寒毒，太医院用了三斤人参才吊回他半条命，却也让毒入了肺腑，只说……只说撑不过三个冬天。”
苏慕清脚步一顿，抬头望见寝殿雕花窗棂后透出的暖光，竟觉得比殿外的雪还要冷。
推开门时，熏香与药味扑面而来，纱帐半垂，里面躺着的少年身形单薄得像片雪。
他伸手掀开纱帐，见沈书郁乌发散在枕上，唇色泛着青灰，唯有那双漆黑凤目睁开时，还带着点未脱的少年气。
“新来的大夫？”沈书郁的声音沙哑，却没什么病气的颓丧，指尖轻轻敲着锦被， “太医院的人说，我的脉像断了线的风筝，你能把它拽回来么？”
苏慕清指尖搭上他的腕，只觉那脉息虚浮得惊人，像初春融雪时的溪流，随时会冻成冰。
“小王爷的寒毒入了肺腑。”他收回手，从药箱里取出了个瓷瓶，“草民有个方子，用艾草、当归熬成膏，每日敷在胸口，或许能缓一缓。”
沈书郁忽然笑了，咳得肩头发颤：“缓一缓？然后呢？等明年冬天再找个大夫，继续缓一缓？”他抬眼看向苏慕清，目光里藏着点自嘲，“你可知我这病，是替太子挡箭落下的？可他倒好，转头就对父皇说我‘借护驾邀功’，还在我养伤时，派心腹送掺了滑石粉的参汤，想让我寒毒发作得更快些。”
苏慕清握着瓷瓶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早听闻东宫与定王府的纠葛——老王爷是开国功臣，手握京营兵权，太宗皇帝亲赐“铁券丹书”，许沈家世代袭爵。到了正德朝，老王爷病逝，沈书郁以弱冠之龄袭爵，虽因体弱未掌兵权，却凭饱读诗书、体恤民情，被皇上赞为“贤王”，常召入宫中议事。可这份恩宠，在太子眼里，却是实打实的威胁。
太子自小便被立为储君，资质平平却心胸狭隘。去年沈书郁奏请“减赋养民”，引得百姓称颂，太子便在私下散布谣言，说他“收买人心，意图不轨”；上月沈书郁奉旨编修《会典》，查出户部亏空牵扯太子奶娘的兄长，太子更是在皇上面前哭诉说“皇叔要害我”。更甚者，太子忌惮沈家在京营的旧部势力，怕沈书郁将来成为自己登基路上的绊脚石，便一直暗中筹谋，欲除之而后快。
“他怕我分了父皇的疼，更怕我将来碍了他的路。”沈书郁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苏慕清的袖口，那里沾着点艾草灰
“我娘生前也爱用艾草熏屋子，说能安神。可我如今，连睡个安稳觉都难，总梦见父王问我，京营的旧部还安好吗，可我连自己都护不住。”
苏慕清避开他的目光，将瓷瓶放在案上：“草民只懂治病，不懂朝堂。小王爷若信我，便按方子来，若不信，草民这就走。”
“我信你。”沈书郁忽然笑了，眼底闪过一丝微光，“你的药箱里，有艾草的香，闻着让人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