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老朋友留下的保险? ...
-
白序隐在断墙阴影里,没动。
玄咎歪着头,舌尖抵着哨子,仔细分辨着远处传来的细微动静。
“修理厂后面那三个…在往管道方向挪,脚步很轻,在分路,想包抄。”
“集装箱顶上那个…停嘴了,在摸东西,啧,是把小弩?玩具一样。”
“管道后面两个…说话停了,一个呼吸变重了,在紧张…另一个在…摸口袋?”
他话音未落。
“咻。”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夜风掩盖的破空声从右边集装箱顶传来!
几乎同时,管道后面响起一声压抑的痛哼,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动手了!”玄咎眼睛瞬间亮了,哨子从嘴边拿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右边那个放冷箭的得手了!打中一个!另一个在跑!”
白序银白的瞳孔在黑暗中映着远处零星的光,依旧平静。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微微侧身,将感知集中在阴币上。
阴币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混乱的规则波动,来自交战方向,很淡,很杂,像是几股不同的、低阶的规则力量在碰撞、溃散。
是玩家。
而且实力参差不齐,用的都是些粗浅的、未成体系的规则物品或自身觉醒的微弱能力。
“修理厂那三个动了!”玄咎继续实时播报,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
“他们在追逃跑那个!速度很快!左边堵住了!嘿…打起来了!拳脚带风,有料!不过也就那样…”
远处传来几声短促的□□碰撞的闷响,和压抑的咒骂。
然后是重物再次倒地的声音。
“解决一个…哦,又被放倒了,真菜。”
玄咎撇撇嘴,似乎对战斗水平有些失望,但眼神还是亮晶晶的。
“剩下那个被按住了,在问话…听不清…好像在问东西在哪…”
“东西?”白序低声重复。
“嗯,看来是黑吃黑,或者抢任务物品。”玄咎舔了舔嘴角,兴奋的用手比划。
“要去看看热闹吗,头儿?说不定能捡点漏。”
白序看了一眼交战方向,又感知了一下阴币的反馈。
规则波动正在快速平息,冲突接近尾声。
参与的玩家层级不高,战斗方式粗暴,不像有组织的样子。
“绕过去。”他做了决定,“不参与,不暴露。”
玄咎耸耸肩,也没坚持,只是又仔细听了几秒。
确认那边没新的动静后,才重新把哨子叼回嘴里,跟着白序贴着断墙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堆满生活垃圾和破家具的巷子。
这条巷子气味难闻,地面潮湿。
几只老鼠被惊动,吱吱叫着从他们脚边窜过,消失在黑暗深处。
白序眉头都没皱一下,步伐稳定地踩着相对干净的地方前行。
玄咎则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用脚尖踢开一个挡路的烂菜筐。
巷子尽头连接着另一条稍微宽敞些的、勉强能过一辆小车的背街。
街边是几栋老旧的墙皮剥落的居民楼,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扇亮着昏暗的灯。
一个穿着睡衣、拖鞋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楼下垃圾桶旁倒垃圾,打着哈欠,对远处隐约的动静毫无察觉。
这才是城市夜晚最常见的样子。
麻木,疲惫,对近在咫尺的异常视而不见。
白序和玄咎贴着楼房的阴影,快速通过这条背街,朝着更西边、玄咎之前指出的规则爆发大致方位继续前进。
越往前走,周围的建筑越发稀疏,开始出现大片荒地和零星的小型工厂、仓库。
空气里的灰尘和机油味更重了,还混杂着一股像是电线烧焦又混合了别的什么的怪异气味。
阴币的感应变得清晰了一些,不再仅仅是混乱的波动,而是指向某个特定的残留着较为强烈规则痕迹的方向。
“就在前面那片空场地后面。”
玄咎及时改口,指了指前方一片被低矮铁丝网围着、长满荒草的空地,空地尽头是几排黑黢黢的看不清具体用途的旧仓库。
“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现在只剩一点回响了,像是放完鞭炮后的那股味,还没散干净。”
白序停下脚步,没有贸然进入空地。
他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一根歪斜的路灯杆上。
路灯早就坏了,杆子顶端挂着一个破烂的鸟窝。
他走过去,动作轻巧地攀上路灯杆,借着黑暗和杆身的掩护,朝空地对面望去。
玄咎则溜达到铁丝网一个破损的缺口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焦黑的像是金属熔融后又凝固的碎块。
在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挑了挑。
“是这儿没跑了。”他低声说。
“规则对撞的残留,还热乎着,至少有四五种不同的味儿混在一起炸了,打得挺热闹。”
白序站在高处,银白的瞳孔微微收缩,适应着黑暗,将对面仓库区的情况尽收眼底。
几间仓库的门都敞开着,有些明显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
地上散落着一些杂物,还有几处焦黑的仿佛被高温灼烧过的痕迹,以及一些颜色可疑的已经干涸的污渍。
空气中,那股怪异的焦糊味更浓了。
没有尸体,没有活人。
战斗已经结束,胜者带走了战利品和同伴,只留下这片狼藉的战场。
但引起白序注意的,是仓库侧面墙壁上,一个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潦草画出的符号。
那符号大约脸盆大小,线条扭曲狂乱,像是一个抽象的正在燃烧的眼睛,又像是一个扭曲的漩涡。
符号本身没有任何规则力量残留,但那种风格,那种不加掩饰的混乱与恶意,让白序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
不是沈家那种带有古老仪式感的扭曲鸟形,也不是惊悚裂缝系统里常见的规整标记。
更原始,更…野性。
“看到什么了,头儿?”玄咎在下面小声问。
白序从路灯杆上滑下,落地无声。
“有标记,不是沈家的。”他简单说道,走向那个铁丝网缺口。
玄咎立刻跟上,脸上兴趣更浓:“哦?还有别的硬茬子在这片地方抢食?”
两人穿过铁丝网缺口,踏上长满荒草的空地,朝着仓库区走去。
脚下的草叶沾着夜露,踩上去沙沙作响。
夜风吹过空旷的场地,带着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和此地残留的硝烟味。
他们走到那面画着符号的墙壁前。
白序仔细打量着那个符号,指尖的阴币传来一丝冰凉的抵触感,仿佛不喜欢这个符号散发出的混乱气息。
玄咎则凑得很近,几乎把脸贴到墙上,仔细嗅着符号上残留的气味。
“血…混了别的东西,腥,躁,还有一股子…发霉的疯狂味儿。”
他喃喃自语,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神有点飘。
“画这玩意儿的人…脑子肯定不正常,而且玩得很嗨。”
他退后一步,环顾四周的打斗痕迹,又侧耳听了听,补充道。
“打架的至少有两到三伙人,一伙用火,或者高温类的规则,烧了不少东西。”
“一伙力气大,近战猛,墙上有拳印,都裂了。”
还有一伙…阴险,地上有细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尖刺类的东西扎的,可能带毒。”
他顿了顿,指向仓库深处一个黑暗的角落。
“那边…死了一个,刚死没多久,血还没完全凝固。”
“听不到心跳了,但存在还没散干净,带着股…不甘心的怨气。”
白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木箱和油毡布,阴影浓重。
他集中精神,银白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勉强能看到油毡布下面露出一只穿着廉价运动鞋的脚,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用脚尖轻轻拨开油毡布。
下面是一具男性尸体,很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
穿着普通的夹克和牛仔裤,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的贯穿伤,边缘不规则,像是被高温能量直接打穿的。
他脸上还凝固着惊愕和痛苦的表情,眼睛瞪得很大,空洞地望着漆黑的仓库顶棚。
尸体旁边,散落着几件东西。
一个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一个空了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水壶,还有半包压扁的香烟。
没有明显的标识,没有规则物品残留。
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刚刚踏入这个世界不久的低阶玩家,不幸卷入了高级别的冲突,被随手碾死了。
白序的目光落在尸体紧握的右手上。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似乎死前紧紧抓着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轻轻掰开那只冰冷僵硬的手。
掌心空空如也,只有几道深深的被指甲掐出的血痕。
东西被拿走了。
“看来是抢到了什么,又没命享受。”
玄咎也蹲了过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尸体胸口的伤口,甚至伸出手指,虚虚地在那焦黑的边缘比划了一下。
“这伤…干净利落,下手的人要么是高手,要么那东西威力很大,这小可怜连反应都来不及。”
白序站起身,不再看尸体。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墙壁上那个狂乱的符号,又扫过整个仓库区。
这里像是一个临时选定的交易点或冲突点,爆发了一场多方混战,有组织,有实力差距,有死亡,有掠夺。
最后胜者带着战利品离开,留下了这个充满混乱气息的标记,像是某种宣告,或者挑衅。
“不是沈家。”白序得出结论。
“是另一股,或者几股新兴的、更混乱的势力。”
“他们在争夺资源,划定地盘,手段更直接,更血腥。”
玄咎吹了声短促的哨音,站起身,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浑啊,沈家是老牌地头蛇,这些是新冒出来的鬣狗,啧啧,有意思。”
白序没说话,最后看了一眼仓库里的尸体和墙上的符号,转身朝外走去。
“走吧,这里没有更多价值了。”
“这就回去?”玄咎有点失望。
“嗯。”白序脚步不停。
“冲突已经结束,参与者离开。”
“留下标记,意味着他们可能还会回来,或者以此地向其他势力示威,我们不宜久留。”
玄咎耸耸肩,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再次穿过荒草空地,钻过铁丝网缺口,隐入背街的阴影中。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玄咎依旧在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但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夜猫叫声和更遥远的车流声,再没有异常。
白序则在脑海中整理着今晚的见闻。
玩家的数量在增多,实力在分化,冲突在升级。
沈家这样的老牌势力在巩固和隐藏,而新的、更混乱的势力正在野蛮生长,争夺着惊悚裂缝带来的资源和“权力”。
世界正在以一种加速的方式滑向未知的深渊。
回到安全屋附近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白序再次仔细感知周围,确认没有盯梢,才用暗号敲响了门。
门开,程钰警惕的脸出现在后面,看到是他们,松了口气。
“怎么样?”
“有收获。”白序简短回答,闪身进入。
玄咎吹着口哨晃了进去,一进门就溜达到隔离间玻璃墙外,发现沈谷恒已经侧躺着睡着了,但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玄咎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慢悠悠地走回沙发,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纽扣,(趁沈谷恒睡觉时抢的)在指尖抛接着玩。
迟段从控制台前转过身。
“团长,你们离开后大约一小时,我捕捉到一段非常微弱的指向性很强的加密信号。”
“从旧货市场方向发出,接收端大致在城北偏西区域,无法精确定位,但信号特征与沈家之前使用的有差异,更加的新。”
“新?”白序走到控制台前。
“编码方式不同,设备频率更高,更像是…近期才投入使用的新型通讯体系。”迟段调出信号图谱。
“而且,在这段信号发出后不久,旧货市场‘诚信五金’后门所在巷子的能量读数,有一次短暂的、异常的峰值,随后迅速归零。”
“紧接着,巷子口出现两辆无牌面包车,停留了大约五分钟,离开时车载重有明显增加。”
“他们在转移东西。”程钰说。
“或者在转移人。”迟段补充。
“结合团长你们在城西看到的玩家冲突和那个混乱标记…”
“我怀疑,沈家可能也在调整策略,应对这些新出现的混乱势力。”
“他们或许在收缩外围据点,集中资源,或者准备进行某种清理或打击。”
白序听着,目光落在城市地图上。
旧货市场,城西冲突点,沈家老宅,几个点隐隐构成一个不稳定的三角。
水越来越浑,各方都在动。
“继续监控,重点注意沈家老宅方向有无大规模人员或能量调动。”
“同时,扩大监听范围,尝试捕捉类似城西那种混乱势力的通讯特征,哪怕只是碎片。”
“明白。”迟段点头。
“另外,”白序看向程钰。
“明天开始,你和迟段轮流,每天抽时间在安全屋周边一公里范围内进行隐蔽巡逻。”
“熟悉地形,留意有无新增的监控点、可疑人员或异常痕迹,不要暴露。”
“是。”
任务分派完毕,安全屋内再次陷入各自忙碌的平静。
白序走回自己的隔间,关上门。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走到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大白兔奶糖。
糖纸窸窣,甜味在口中化开,带来短暂的安宁。
他需要尽快恢复,需要理清线索,需要在各方势力碰撞出结果前,找到自己的路,和雾妄的踪迹。
窗外,夜色深沉。
城市在霓虹与阴影中呼吸,酝酿着无人知晓的明天。
在城市另一端的豪华公寓里,一个穿着丝绸睡袍、端着红酒杯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灯火。
他身后宽敞的客厅墙壁上,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监控画面,无声切换着城市各个角落的影像。
其中一个画面定格,放大。
正是旧书店外那条小巷,白序与玄咎离去时的背影。
画面有些模糊,但白序那头显眼的银发和过于苍白的侧脸轮廓,依旧清晰。
男人手腕上,一个造型简约的银色手环,正闪烁着柔和的蓝光。
手环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快速分析报告。
“异常个体识别,编号:X-0037。”
“特征:显著非人体征(苍白肤色,异常瞳色),规则干涉能力观测(局部空间压制,高能级规则造物抹杀),战斗方式:高效,直接,疑似高位规则应用。”
“关联事件:沈家外围执事小队清除(3/4),旧货市场异常能量点接触,城西规则冲突区域出现……”
“初步评估:威胁等级:中高,潜力未知,行为模式:目的性明确,规避正面冲突,疑似针对沈家及类似古老规则异常相关势力。”
“建议:持续观察,优先级:高,尝试建立接触模型,评估其立场与可利用性。”
男人抿了一口红酒,目光饶有兴致地划过光幕上的分析报告,最终落在那张模糊的侧脸截图上。
“高位规则应用…非人感…针对古老异常?”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是新的变数,还是…某个”老朋友“留下的保险?”
他晃了晃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优雅的弧线。
“不管是什么,棋盘上多了一颗有趣的棋子,这局游戏,终于不那么无聊了。”
他抬起手,对着光幕轻轻一点。
“指令:标记目标X-0037及相关接触人员。”
“启动二级监控协议,优先收集其行为模式、目的及弱点信息,非必要,不干涉,不暴露。”
“是,主管。”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响起。
光幕和监控画面同时暗下,只剩下窗外流淌的灯火,映照着男人深邃的眼眸。
“让我看看,你这颗意外的棋子,能在这潭越来越浑的水里,搅出多大的风浪。”
他对着窗外的城市,举了举杯,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