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浮水 ...
-
窸窸窣窣，风将叶吹的好生动听，望不尽竹林，无形的黑暗朝他俩招招手。
纳兰川察觉到地上的落叶有踩过的痕迹，就连竹身也有细微的摩擦损伤，这片竹林绝对不简单，他拉起邱玉新的手，警惕戒备地往深处走，风越吹越大，似乎要将所有竹子连根拔起。
“突然起这么大风，太诡异了…要不明早再来，咱俩就一个手电筒，也都没备枪，要是有人冲出来扫活靶，真他妈的就完蛋了。”
纳兰川攥了攥邱玉新的手心，C国毕竟是禁枪的，不法分子通过特殊手段可以弄出来几把小啰啰，大物件整不进来，真整进来，那才是真完蛋。“你看地上叶子破碎程度和湿泥覆盖，有些阵子没人来了，八成是跟着洪天华半个月前就跑了。”
“这帮孙子藏竹林里做什么，闲着没事掰俩拉出去卖啊？”邱玉新吐槽，“都是些神人…”
话到一半，嘴角僵住。
越靠近竹林中心，这些竹子就越粗，而地上的叶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新，竹子接口也越来越磕巴。“毛竹直径差不多15-20厘米吧，这些竹子是被人砍过？”
“竹子是上下同生长，节间部分拉长，这些竹子不是被人砍过，而是人为切割。”纳兰川蹲下来，手电筒的光打在竹节，“疤痕全是整齐的矩形，如果是酿酒，该是微创钻孔注入竹腔，竹子有问题。”
纳兰川将手电的光打向前方，“到中心了，明天拿工具过来锯开。”
邱玉新脚下一踢，竹子晃了晃，此刻，风已经渐渐平稳下来。
“这些没疤的，切口不会都在下面吧。”他蹲下来对竹根扒了扒，因下过雨，泥土松软的很，指尖一刺，他收回手，“靠，什么玩意。”
紧接着，他快速伸手掏了两下，被裹满泥的钥匙串冒了出来，邱玉新抓了一把叶子使劲擦了擦，生锈的钥匙上隐隐约约看出来个“∞”。
“艹，中奖了。”
邱玉新把钥匙递给纳兰川，指道：“你看上边儿，这不就是无限符，林子果然有问题。”
纳兰川捏着钥匙四处瞧望，随之判断：“这么重要的东西，排除是不小心掉落，竹林没路，一般人也不会进来，应该有门。”
“不可能，这么大地方连墙都没有，上哪弄门去。”邱玉新搓了搓手上的泥，环视四周，目光定在地上厚密的败叶上，“我靠，不会又是密道？”
两人刨式翻找，将落叶积成一大堆，才从地面上找到一个铁片角，多扒两下，一把生锈的大金锁漏出来。
“是地窖。”
风猛然刮起，呼啸耳边，纳兰川神色凝重，捏着手里的钥匙闪过一丝犹豫，盛黎密道是毒品转移点，养老院的地下室是毒品制点，这个地窖也许会是更大的仓库。
邱玉新从纳兰川手里夺过钥匙，艰难地插进锁孔：“我来吧，这钥匙有年头，锈的这么厉害，不一定能打开，哥，你找块石头。”
“锁头太粗，石头砸不断。”
吧嗒一声，锁突然开了，连邱玉新都惊愣住，他快速把锁拿下来，“死沉，哥，搭把手。”
两人将厚重铁片抬起，刹那间一股极其刺鼻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纳兰川将铁片一踢掀开，拉着邱玉新往旁一躲，“捂住口鼻，尸臭。”
手电筒光打下去，一具白骨匍匐在台阶上，一只手攀附着向上的动作，仅仅是一眼，便在邱玉新的视觉上造成了剧烈的冲击效果，他甚至能够幻视出白骨生前是由多么的绝望才会在临近出口的位置死去，手电筒往里探照，又是一具白骨，这具白骨身上穿着衣物，抱着双膝依靠在墙壁。
胃里翻江倒海，邱玉新颤抖着声音发问：“哥，进去吗？”
两人沿着墙边，小心翼翼绕过两具尸体，无比腥臭的味道刺激大脑，邱玉新忍不住咳嗽一声，抬眼间，一具又一具的白骨随着他的视线而出现，墙壁、地面、楼梯角…昏暗的地窖被抓痕覆满，内心的波动宛如狂澜，直到视线落在一具蜷缩的尸骨，腐烂的布料显着一串警号。
纳兰川快速查看所有尸体的数量，八具，每一具尸体上的布料都形同相似，痛从心脏绽开，每根神经都因痛而剧烈颤抖，海啸席卷、火山喷发、沙尘风暴都无法概括的窒息感。
他哑着嗓子道：“是他们。”
这种痛已经令邱玉新无法言语，他心乱如麻，情绪失控地挨个查看尸骨，一丝不落地检查墙壁，最终崩溃地将手电筒砸在地上，嘶吼不止。
“畜生！！畜生！！一群畜生！！他们不是人！！他们不配做人！他们简直就是恶魔，他们一个个的就该去死，就该去下地狱！！他们就该千刀万剐，就该被钉死示众，都该死！”
纳兰川拿出手机，手指泛抖拨打了葛先宏的电话。
“靠，我才刚回队里，能让我阖眼歇会儿不？”葛先宏嗓音满是疲倦，整个人听起来像是被抽走了魂。
“喂喂？”
“遗骨找到了。”
“什么遗骨？”葛先宏疑惑。
“十八年前消失的10名警察，8具遗骨找到了。”
…
“云滇市媒体报道，我市公安局缉毒大队寻获97年因公牺牲的烈士遗骸……”
“台海媒体报道，18年前的旧案消失的…”
“南尤市报道……”
“山明省报道……”
铺天盖地的新闻在全国迅速传开，网络上成千条帖子每分钟不重复的刷新，万万条评论接连不断地为这八名缉毒英雄默哀，颂歌，8……无数个数字8反反复复的出现，真实的名字被概括。
警笛响彻云滇市。
红蓝频闪的警灯照亮养老院。
纳兰川和邱玉新坐在阶石上，沉默地看着同事从竹林里抬出一具又一具的骨骼，纳兰川手里夹着一根烟，一时也忘了抽。
“哥，给我来根。”
纳兰川没理他。
邱玉新夺走纳兰川指缝的烟，叼在嘴里缓缓闭上眼。
葛先宏递来一瓶矿泉水，纳兰川面无表情地拧开递给一旁的邱玉新。
“我不喝。”
纳兰川将矿泉水拧紧，递给葛先宏。
葛先宏没说话，静静地接回手里。
8，是有限数字，也是不可数的无限符，是死去的八名缉毒警，也是为缉毒牺牲的无数警察。
纳兰川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锯开里面有没有东西？”
葛先宏无奈摇头：“没有，都是空的，应该是事前往里面装了东西，后来取走了，看样子有些时候，否则也不会长这么死。”
邱玉新整理好情绪，将烟掐灭：“我带人仔细再搜一遍。”
纳兰川知道邱玉新想要确认的东西，微微点头任由着去了。
“这帮犯罪团伙简直就不是人，一帮混蛋畜生。”葛先宏揉着夹杂红血丝的眼角，愤慨嘈骂，“我记得当年是在境外失踪的，他们是怎么把这么多人给运到养老院的，还藏在地下。”
说到这里，葛先宏哽咽，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八名骸骨都是关在地下活活饿死的，将近6米深的地下，就算没被饿死，氧气会耗尽窒息死亡，被囚禁遭受虐待的缉毒警惨绝人寰，那帮犯罪分子恶毒至极，死不足惜。
“带回去先做DNA比对确认信息联系好家属，我在想，医院里传递信息的究竟是什么人。”
葛先宏对这事了解不多，是后面接手的案子，“不是怀疑有第二波犯罪团伙，会不会是黑吃黑故意透露？”
纳兰川迟疑，他倒是有想过这一点，可逻辑上根本不通，这个地窖起码建了有20多年，洪天华就算跟杨固良有仇敌，对方知道这个地窖的可能也几乎为0，洪天华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谋划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能笃定警方一定会查到养老院，一定会找到这个地窖。
“自曝。”邱玉新忽然从身后出声，目光中带了十分的笃定。“我怀疑，洪天华和杨固良建立的犯罪集团，产生了内部矛盾，所以洪天华才开始计划这一切，从利用陈潇冉开始。”
“陈潇冉被迫和刘胡伟生了孩子，兴许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做母亲，才来养老院找马依萍，同样是女性，马依萍出于同情，替陈潇冉照看孩子，陈潇冉之所以会认识马依萍，是因为刘胡伟频繁带她来这里，迫不得已相识。”
纳兰川蹙眉：“只是猜测。”
邱玉新回答：“不是猜测，是推算人心，单靠证据是片面的，我们被太多的线索牵着走，兴许回到原地，才是真相的终点，犯罪分子往往不会讲究太多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极大的利益、一瞬的想法和扭曲的报复。”
纳兰川缉毒这么多年来，很少会从人心的角度去揣测犯罪分子的心理，他觉得从一个虚无的角度去判断犯罪分子的手段是不可靠的，所以他一直讲究证据，也恰恰是因为他对情感方面没什么兴趣，所有的行动都像是一台精制的机器所为。
邱玉新将内心的猜测全部综合。
“陈潇冉会死，是因为知道或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一旦陈潇冉死了，刘胡伟必定也要跟着被灭口，从一开始，事件的源头就不是刘胡伟，不是他的死造成陈潇冉的被害，而是陈潇冉死注定刘胡伟必须死。”
“刘胡伟只是下线，准确来讲，他是前台，负责销售这些货，他这种级别是接触不到洪天华这种高层的领头人物的，但也不是绝对，那就是洪天华指定要刘胡伟，而刘胡伟既然帮洪天华做事，陈潇冉也不可能会成为洪天华的眼中钉。”
邱玉新看了看纳兰川：“哥，你知道在什么情况下，领导会突然向扔掉下层吗？”
“弃子。”
“没错，刘胡伟应该是杨固良的人，当和杨固良发生矛盾，洪天华就开始背地里清除杨固良的马仔，按照刘胡伟的心眼，就算知道秘密也不会跟陈潇冉坦白，所以洪天华是故意将消息暴露给陈潇冉，让她误以为听到不该听到的，再转移矛头给刘胡伟，让杨固良以为刘胡伟背叛了他，甚至那个孩子也是工具，马依萍用着陈潇冉的信任，逼迫她和刘胡伟因为孩子失踪发生争吵，从而点燃案件的导火索。”
“杨固良是逃走，不是心虚，而是洪天华要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