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管道深处的节奏密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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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还没散，城西废弃体育馆像块浸了水的旧布，沉在灰蒙蒙的天色里。陆萧苼站在体育馆铁门前，指尖捏着昨晚从技术科借来的紫外线手电，光束扫过锈迹斑斑的铁网，照出上面挂着的枯藤——藤蔓早已失去生机，却还死死缠着栏杆，像无数只干枯的手，要把这地方藏进更深的阴影里。
“陆侦探，这都第五遍了，冰场里能查的都查过了，排水管道能有什么？”冯彦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他手里拎着个工具箱，里面是温渡准备的管道探测仪，昨晚温渡留在支队修复监控数据，临走前反复叮嘱“排水口可能有遗漏”，可冯彦明蹲守案发现场到天亮，实在想不出这满是污水和锈铁的管道里，能藏着比血色符号更重要的线索。
陆萧苼没回头，只是推了推风衣袖口，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刚过六点，表盘玻璃上蒙着层薄霜，映出他眼底的光：“前几次我们只查了冰面和场馆内部，却忘了冰场的‘血管’。凶手既然对这里这么熟悉，不可能没利用过排水系统——你看。”
他抬手将紫外线光束转向冰场入口的地面，光束掠过水泥缝里的青苔，在墙角一处不起眼的铁盖前停下。铁盖边缘生满铁锈，上面印着早已模糊的“排水”二字，周围的地面比别处略低，显然常年有水流过。冯彦明凑过去，用工具箱里的扳手撬开铁盖，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冰碴的寒气立刻涌上来，像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冰窖。
“这管道通哪儿？”冯彦明皱眉，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往管道里探去——里面黑得深不见底，只能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滴水声，像是有人在暗处轻轻敲击着什么。
“应该是绕着冰场底部走的，最后通到外面的排污河。”陆萧苼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指尖触到管道边缘的冰碴，瞬间冻得发麻，“凶手用冰刀作案，冰刀难免会有磨损，碎片很可能顺着冰面融化的水流进管道。而且……”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管道深处，“如果我是凶手，想藏点不想被发现的东西，这里比冰场任何地方都安全。”
冯彦明没再说话，只是从工具箱里拿出折叠梯，小心地放进管道口。管道比想象中宽，足够一个人弯腰进去，内壁结着薄薄的冰壳，手电筒的光打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撒了一把碎钻。陆萧苼先爬了进去，风衣下摆蹭到管壁的冰碴，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管道里格外清晰。
“你在外面等着，有发现我叫你。”陆萧苼的声音从管道深处传来，带着点回音。冯彦明点点头，守在管道口，耳朵贴在铁盖上听着里面的动静——滴水声、布料摩擦声、还有陆萧苼偶尔移动的脚步声，每一点声响都揪着他的神经。这两年，他见过太多次“毫无发现”，可这次，陆萧苼眼底的笃定，让他莫名觉得，他们离真相或许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管道里比外面更冷，寒气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陆萧苼举着紫外线手电，光束扫过管壁和地面，寻找着任何异常的痕迹。管道地面积着一层薄薄的污水，水面结着冰，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的轻响。走了大概十几米，手电光突然顿住——在管道转弯处的地面上，有一块不规则的金属碎片，正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蹲下身，小心地避开污水，用镊子夹起那块碎片。碎片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表面沾着黑色的污垢，可在紫外线光下，能清晰看到碎片内侧刻着一道细小的纹路——不是普通冰刀的纹路，是一种特殊的螺旋纹，像音符的符尾，缠绕在碎片边缘。陆萧苼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昨晚在温渡那里看到的资料——实验机构当年为了让孩子“精准控制动作”，定制过一批冰刀，刀身内侧就刻着这种螺旋纹，用来标记“训练专用”。
他把碎片放进证物袋，刚要起身，眼角的余光又瞥见转弯处的管壁上，挂着一团被水泡得发胀的纸。纸团被一根生锈的铁丝勾着，一半泡在污水里，一半贴在管壁上，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看出是打印出来的表格。陆萧苼伸手将纸团小心地取下来，用纸巾吸干表面的水，慢慢展开——纸已经脆得一碰就破，只能看清上面印着几列模糊的字迹，第一列是名字，第二列是标注，第三列是日期。
他屏住呼吸，用手电筒的光仔细照着纸面。第一个名字的字迹相对清晰，“裴逾白”三个字虽然被水晕开，却能确定没错；名字后面的标注是“已完成节奏训练”，日期是“20XX.03.16”——正是他之前推测的，与MGS316密码相关的三月十六日。再往下看，还有几个名字，有的标注着“未达标”，有的标注着“中断训练”，日期大多集中在同一年的三到五月，最后一列还有模糊的签名，像是某个研究员的名字，却因为纸张破损，只留下一个“邠”字。
“冯队，下来看看。”陆萧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张纸，几乎把MGS316案的所有线索都串了起来：裴逾白的过去、实验机构的“节奏训练”、还有可能与案件相关的“邠”姓研究员。
冯彦明听到声音，立刻爬进管道。看到陆萧苼手里的证物袋和纸团，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盯着纸面：“裴逾白？这名字……”他突然想起前几天温渡整理的失踪人口档案里，有个十五岁逃离“特殊训练机构”的男孩，名字就叫裴逾白，当时以为只是巧合，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冰刀碎片的材质，和实验机构定制的冰刀完全一致。”陆萧苼把证物袋递给他，“这张名单上的‘节奏训练’，应该就是裴逾白一直在摆脱的过去，而那些标注‘未达标’‘中断训练’的名字，说不定就是……”
他没说完，冯彦明却已经明白了。前几起MGS316案的受害者，虽然身份不同，却都在几年前接触过“问题青少年帮扶”相关的工作——说不定，他们当年都与这“节奏训练”有关，要么是知情者，要么是参与者，而裴逾白，就是在逐个“清理”这些与他过去相关的人。
“还有这个‘邠’字。”陆萧苼指着纸面上模糊的签名，“温渡之前查过，市医院有个叫邠承郡的心理医生，几年前曾在‘青少年艺术基金会’任职，而那个基金会，背后的资助人就是瞿之魇——你还记得吗？叶致当年拒绝过这个基金会的资助。”
冯彦明的手指紧紧攥着纸团，指节泛白。线索像被拧成了一股绳，从裴逾白的过去，到实验机构，再到瞿之魇、邠承郡，还有那些受害者，所有看似无关的点，终于连成了一条线。他站起身，管道顶部的冰碴落在肩上，他却浑然不觉：“立刻让温渡查邠承郡！还有瞿之魇的基金会，把所有和‘节奏训练’相关的资料都调出来！另外，让技术科加急分析这张纸的残留墨迹，说不定能还原更多名字和信息！”
陆萧苼点点头，将纸团小心地放进密封袋里——这张被水泡烂的纸，虽然脆弱，却像一把钥匙，终于要打开MGS316案的大门。他抬头看向管道深处，黑暗中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个穿着训练服的男孩，踩着70厘米的步距，在冰冷的房间里一遍遍地滑行，冰刀划过地面的声音，像刻在他骨子里的节奏，直到多年后，变成案发现场那些血色的音符。
“我们得尽快找到裴逾白。”陆萧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不是在乱杀人，他是在找什么——或许是当年实验的真相，或许是其他和他一样的‘训练者’，但不管是什么，下一个‘音符’，肯定离这些线索不远了。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他每次作案都在留下符号，更像是在‘标记’，标记那些与实验有关的人，或者……标记他自己的过往。”
冯彦明跟着他往管道外走，手电筒的光扫过管壁，那些细碎的冰碴反射着光，像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一步步接近真相。走出管道时，清晨的雾已经散了些，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冰场上，将那些白色的冰痕染成了淡金色。可冯彦明和陆萧苼都知道，这阳光再暖，也照不透冰场下隐藏的黑暗，更照不透裴逾白心里那些被“节奏”束缚的过往。
“温渡那边有消息了。”冯彦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温渡打来的，“他说邠承郡最近接诊的病人里，有三个都与当年的实验机构有关，而且……”温渡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凝重，“其中一个病人，昨天‘意外’死亡，死因是药物过敏，但处方单上的签名，有修改的痕迹。另外，我查到邠承郡在实验机构任职期间，负责的正是‘节奏训练’的数据记录，他的笔记风格和那张名单上的签名，高度吻合！”
冯彦明和陆萧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邠承郡果然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那个“意外”死亡的病人，很可能就是被他“清理”的知情者。
“我们现在就去市医院。”冯彦明挂了电话，快步走向体育馆门口，“必须在邠承郡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他和实验机构的关联证据。温渡，你立刻把邠承郡的所有出诊记录、处方单都调出来，尤其是近三个月的，重点查与实验机构相关人员的接触记录！”
挂了电话，冯彦明深吸一口气，看向陆萧苼：“陆侦探，你觉得裴逾白现在会在哪里？他知道我们发现了管道里的线索，会不会……”
“他不会跑。”陆萧苼打断他，眼神很坚定，“他的‘节奏’还没完成，或者说，他的‘乐曲’还没写到他满意的地方。现在他和邠承郡、瞿之魇之间，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我们得顺着这条线，把他们的关系网彻底扒开。”
陆萧苼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装着冰刀碎片的证物袋。碎片在袋子里轻轻晃动，像是在提醒他，裴逾白的过去，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而这场用生命谱写的“乐曲”，还没到休止符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废弃冰场，阳光落在冰面上，那些曾经的血色痕迹早已消失，却仿佛还能看到裴逾白滑行的身影——那个被“节奏”困住的人，既是凶手，也是过去的受害者。他的每一次作案，更像是在与过去的自己搏斗，而他们这些追查者，不过是闯入这场搏斗的局外人。
车驶出体育馆门口时，冯彦明的手机又收到一条温渡发来的信息，是一张照片：邠承郡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月光》的乐谱装饰画，而乐谱上，少了一个升F调的fa——正是陆萧苼之前提到的，案发现场缺失的那个音符。照片的角落，还拍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书架，上面放着几本关于“行为控制”和“节奏心理学”的旧书，书皮上印着实验机构的标志。
“看来，邠承郡和凶手，早就认识。而且他们的联系，比我们想的更深。”陆萧苼看着照片，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这场追查，终于从黑暗的管道里，走到了有明确眼底的路上，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要展开。他们找到了拼图的一角，却发现这一角背后，是一个更大、更黑暗的迷宫。
而此刻，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秦漳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裴逾白的实时定位和近期活动轨迹。他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一封加密邮件发送出去，收件人是瞿之魇。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管道里的东西，被他们找到了。裴逾白那边，需要调整计划吗？”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秦漳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警车呼啸而过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U盘，里面存着的，是裴逾白从实验机构逃出来后的所有活动记录，每一次滑行、每一次徘徊，都被他精准地记录在案。“计划？”他低声自语，“游戏才刚开始，怎么能这么快结束。”
与此同时，市医院的心理科诊室里，邠承郡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病历。他的手指划过一份刚“完成”的死亡证明，上面“药物过敏”的死因被他用钢笔描了又描，直到字迹深深刻进纸里。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秦漳发来的匿名信息：“他们来了。”
邠承郡推了推银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厉色。他起身走到办公室的暗门处，拉开一个积满灰尘的柜子，里面藏着的，是一叠实验机构的原始数据，还有几张裴逾白十五岁时的训练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穿着白色训练服，眼神空洞，像个精致的木偶，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可怕。
“来了也好。”他低声说着，将那叠数据锁进更深处的保险箱，“正好，让他们看看，这‘节奏’到底有多迷人。”
冯彦明和陆萧苼的车刚停在市医院门口，就看到温渡从门诊楼里跑出来，脸色凝重：“冯队，陆侦探，邠承郡跑了！他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没办任何手续就从后门走了，我们在他的诊室里，发现了这个！”
温渡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被撕碎又拼好的照片——照片上，裴逾白穿着实验机构的训练服，站在邠承郡身边，两人身后的白板上，写着“MGS316节奏训练计划”。
冯彦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陆萧苼看着照片，眼神越来越沉：“MGS316……原来这不是案子的编号，是实验的名字。裴逾白，邠承郡，瞿之魇……他们都是这个实验的一部分。现在邠承郡跑了，他肯定会去找瞿之魇，或者……去找裴逾白。”
“通知所有警力，封锁出城路口，重点排查城西废弃冰场和瞿之魇基金会的办公地点！”冯彦明当机立断，“温渡，你立刻破解邠承郡的通讯记录，找出他最后联系的人！”
警笛声再次响起，划破了医院清晨的宁静。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地追查，而是主动地朝着真相的核心迈进。可陆萧苼心里清楚，就算抓住了邠承郡，找到了瞿之魇，这场由“节奏”引发的悲剧，也未必能真正结束——因为裴逾白的“节奏”，从来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复仇。
他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模仿着某种熟悉的频率。或许，要真正理解裴逾白的“节奏”，他得先走进那个被“70厘米步距”和“音符”填满的过去。而这趟走进过去的旅程，注定布满荆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管道深处的节奏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