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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溺杀 ...

  •   “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唉,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应该领养你。”
      说这句话时,母亲的神情凝重,满是失望的语气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偷改志愿的事最终败露,养父母对此既愤怒又失望,照他们的话来说,他们此刻对他的失望连马里亚纳海沟都不够装。
      “对不起。”他低着头,跪在养母面前,养父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同样神情凝重。
      他们从来没有打过他,他不用担心会受到身体上的责罚,但他此刻更希望养父母能打他一顿。
      “我跟你爸爸,把你养大到现在,不是想让你成为一个骗子的。你就这样来回报我们的恩情?这么自私自利?”养母说。
      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改志愿是事实,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他只能回以沉默,企盼父母恼羞成怒,把怨气化为实质性的惩罚,让他遍体鳞伤都好。
      但是他没能如愿。
      “你姐姐连跳几级考上S大,你做不到向你姐姐那样,能考上S大的话,我们也不会对你责怪什么,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背叛我们,让我们失望的理由是什么。”养母接连发问,林骄持续沉默。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养父开口了,但是在开口之前冷哼一声:“现在你也成年了,我们想把你退回去也不可能了。是不是觉得你成年了就可以不顾及我们对你的养育之恩,想怎样就怎样了?”
      “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会这样做?什么都做不好,期待你能像你姐姐一样的我跟你妈妈才是傻子!你有把我们当成你的爸爸妈妈吗?”养父大声怒喊着站起来。
      林骄捏紧拳头,忍住马上就要迸发出来的泪水,低着头,再一次说出一句:“没有。”
      “你有!你就是有!我就说了,外面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养得熟!你就只能是这个样子,还对你能有什么期待!”养父终于怒不可遏,但依然没有如林骄所愿。
      “为什么不回答?教你的东西都喂狗了吗?”养母责问说。
      林骄依然低着头,他甚至想把头埋进地里,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回答?但是父母一直在等他回答。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此刻的精神濒临溃散。
      “既然如此,我们也仁至义尽了。你也已经成年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们也没办法。以后你的生活,你就自己来想办法吧。我们的恩情,你想还就还,不想还,我们也不强求。”
      养母这样说,养父听着冷哼一声,抱着手臂又坐了下来。

      林骄这个时候才抬头,早已泪流满面。养父养母失望愤怒的脸在他心里挥之不散。

      好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林骄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脑子里什么也不愿想,就只是这样看着天花板。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起身,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在这个深冬的季节里,喝一杯凉水也许能让他稍微冷静下来一些。

      正因为养母的那句话,他虽然有顺利去上了大学,但是从此以后他们对他不管不顾。大学四年虽然过得很辛苦,但也还算充实和幸福。
      他们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也不再见他。林骄偶尔会回去,他们也不再为他开门,他们誓要抹除林骄在他们生命里存在的痕迹。

      等他毕业第三年,养父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养母一个人没办法照顾,给他打来了七年以来第一个电话。带着愧疚和赎罪的心情,林骄又重新回到那个家里。

      怪他们吗?
      他应该没资格怪。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把他养大是事实。回报他们的恩情也是他应该。偷改志愿的事也是他太过自私,如果没有偷改志愿,他会从S大毕业,和姐姐一样是他们优秀的孩子。
      是他搞砸了一切,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包括父亲的死。
      如果他当时能注意到父亲的失踪,那他也不会出意外。母亲也不会情绪崩溃,更不会在两年后自杀。

      父亲当年去世,母亲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他身上。他理所应当的全盘接受,接受母亲的指责与谩骂。在那之后,母亲性情变得怪异。之前从不会动手打他的母亲会经常对他挥动巴掌,林骄以为这也是他应当承受的责罚。
      她不止一次跟他说她觉得孤独,她说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了,她说活着已经没有意义。
      林骄说还有我。这个时候,母亲的表情变得复杂,但却没有被感动成分。林骄感觉到自己心脏的温度在降低,久而久之,他逐渐变得麻木。
      这个觉得孤独的人在有一天晚上选择了自杀,在他的房间,在他的床边,为了惩罚这个自私的他。

      林骄不知道自己拿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他现在仍然记得第二天醒来看到死在自己床边母亲的样子。那个“瘫痪”在床的母亲,晚上偷偷打开了他的门,吃了过量的安眠药,安静的躺在他的床边,慢慢死去。
      他是一个睡眠很浅的人。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被这些动作和声音惊醒过来,他回忆起前一晚母亲一直盯着他喝下一杯水的情景。
      和母亲血液检查结果一样,他的血液里也有过量的安眠药成分残留。不理解为什么母亲也要喂他吃下安眠药,为什么给他的量不致死。但就算如此,林骄的脑神经也受了损伤,从此过后他的记忆力变得很差,偶尔还会头疼。
      他排斥安眠药,哪怕在连续失眠的情况下。

      “舅舅?”
      听到林选叫他,林骄回过神。他笑了一下,把杯子放在一旁,问到:“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起来上厕所,舅舅这么晚还没睡?”
      “喝水。”林骄用眼神示意了一眼水杯说到。
      林选露出怀疑的表情,但也没说什么就往卫生间走去。

      也许是突然提起了A大,才让他联想起以前的事,进而想起了他不愿意回忆的往事。他应该感谢林选,如果没有林选,他可能会始终沉浸于让他痛苦的过去。一直以来他都在压抑,在这一刻似乎压不住了。

      一杯冰凉的水下肚,除了让他的身体更加冷了后,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的缓解。又怕林选担心,他在林选从卫生间出来之前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但他依然感到手脚冰凉。
      他模仿林选,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但却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任由室外的寒风裹挟着暴雪扑进来。他坐在靠着窗户的床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白雪折射月亮的光,黑夜里也恍如白昼。刀刃在这样的夜晚亮出冰冷的光,扼住他的喉咙。他觉得嗓子里干涩难忍。
      也许,让身体感受疼痛会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他看着右手握着的水果刀,那是他刚才把水杯放下时顺手拿起来的。他现在急于找到宣泄的出口。刀子在手臂上留下伤痕,鲜红的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板上,一滴接一滴,像一朵绽放开来的花。

      第二天早上,林选注意到林骄左手手臂缠着绷带,这在昨晚还是没有的。
      “这是怎么了?”林选盯着林骄手臂问。
      “哦。没什么,早上洗澡时被划伤了。”
      “严重吗?不需要去看看?”林选很担心地问。
      “不用。”林骄宽慰地笑了笑:“没有很严重。”
      林选还是有些怀疑,但也只是回答了一句:“那就好。”
      “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去上课。”
      “嗯。”林选点点头,眼睛还是盯着林骄手臂缠着绷带的地方。
      昨晚他从卫生间出来时林骄已经回房间了,他去林骄刚才站着的地方看了下,水杯正常放在吧台上,但是旁边的水果刀不见了。那是他之前用完随手放在这里的。意识到林骄可能会做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林骄的房间。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的光透出来,他无意识的朝林骄的房间走去,想叫他,想主动去开门,但是他什么都没做。
      就像之前无数次面对妈妈一样,他什么都帮不了母亲。

      在送林选去学校的路上林骄一句话也没说,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默。但就算如此,在林选下车时他还是会很温柔很体贴的叮嘱林选不要勉强,尽力就好。林选欲言又止,只是点头回应了一声就下了车。

      手臂上的痛感提醒着林骄昨晚发生的事,那一瞬间,他感受不到痛,只是沉浸在片刻的宁静中,等反应过来,手臂上几条狰狞的伤口让他瞬间清醒,这个时候才感受到痛。
      自此过后,林骄痴迷于这种方式创造的快感。频率越来越高,划的伤口越来越深。但是这种方式有一个坏处,宁静只是片刻的,感到轻松也是暂时的,在清醒过来之后,他的神经会被疼痛包裹,在正常生活的白天,他在忍受疼痛的同时还迎合每一个人。这让他越来越累,也越来越寄托于这种方式制造的短暂放松,他仿佛陷入一个自我破碎的循环。
      直到某一天他找不到刀了,那把他总是使用,藏在床头柜里的刀他找不到了。
      除了这把,家里所有刀都不见了。不只是刀,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没有了。
      他陷入痛苦,他简直要疯了。他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在深夜的时候,翻箱倒柜的动静惊醒了林选。林选打开房门出来,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自甘堕落的瘾君子。林骄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丑陋糟糕的样子,他自欺欺人,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以一副长辈的样子关心林选,问他:“怎么起来了?吵醒你了吗?”
      “嗯,舅舅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林选回答。
      林骄当然不希望林选知道自己丑陋的一面,他开始撒谎:“没有,我……只是出来喝口水……”
      说完,林骄心虚转身,朝水吧走去。他给自己接了杯凉水,一饮而尽,身后的林选一动也没有动,一直看着他。
      他应该是察觉到了。
      林骄更加心虚,他只得再接一杯,这一杯,他喝得很慢。
      “舅舅你上次受的伤很严重吗?一直没好。”
      林选突然问,本来就高度紧张的林骄被吓到,凉水蹿进鼻腔,他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林选见状,大步走上来,很是担心地拍起他的后背。
      “没事吧?”林选急切地关心说。
      “咳咳!没事,就是被、咳咳!被呛到了。”
      这个时候,林选看到了林骄手臂上的伤痕。像是反复被折磨出来的痕迹,新鲜的血痂覆盖住以往的血痂,一层叠一层。
      “咳咳!我没事,小选你……”
      林骄一回头就看到林选一副很受伤害的表情,突然就意识到刚才他为了制造新的伤口把纱布揭下忘记遮盖上的事。他把睡衣的袖子拉下来,重新盖住伤口。
      “天气太冷了,伤口好得就慢……”
      “已经快一个月了……”
      “我没事,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去上课?”林骄假装没事笑着说。
      林选僵持半天,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林骄把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的林选一把揽进自己怀里,虽然林选现在比他还要高一些,但在他眼里,他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他至少不能让一个孩子担心他,这样他还能算什么长辈。
      “对不起小选,让你担心了,舅舅真的没事了。”
      分不清他说的话有几分真,但是林选现在没有选择。就算怀疑又怎样,林骄不承认,他又没有亲眼所见。虽然丛林骄房间的抽屉里找出已经丢失近一个月的水果刀证实了他可怕的猜想,但那也只是猜想。
      他只得把林骄抱紧,他真心实意地,希望这个人不要伤害自己,哪怕来伤害他呢。

      这一晚,林选再次陷入不安与焦躁。
      怕情况变得严重,林骄让林选跟他一起睡在自己房间。

      自此过后,林骄不再选择以自残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痛苦,但是痛苦并不会消失。林骄又重新回到整夜难眠的状态。
      直到某一天,他思索再三后,拜托一位医生朋友开了第一盒阿普唑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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