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免训证明 ...
-
八月的操场，像个巨大的煎锅，沥青地面被晒得滋滋作响，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于楠坐在操场的树底下，看着他们军训。在所有队都解散的时候，另一个队的女孩子走了过来，给于楠一封情书。
“？”
“同学…可以帮我给你们班的沈砚这封情书吗？我不敢去…拜托”
于楠的脑子“嗡”地一声。和陌生人说话已经耗尽了他今日的勇气配额，更何况是去给沈砚这种人群中的焦点送信。他本能地想拒绝，但看着女孩恳求的眼神，那个“不”字在嘴里滚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认命般地接过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信封，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拿了过来后思考，沈砚谁啊？
女孩子看他好像不知道沈砚是谁，手抬起来指向他们队高高的男孩子。
“就是那个，帅帅的，最高的那个”
于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个皮肤白白的，笑着在和旁边的男孩子打闹的男生。他点了点头，往沈砚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沈砚的面前，沈砚抬头看向他。他把手中的情书递过去。
“同学，你的情书”
沈砚愣住了，旁边的男生开始起哄。
“哦呦，沈砚。学都没开，军训就有人送情书啊？还是男生”
沈砚回过神，给了旁边男生一巴掌在肩膀上。“瞎叫什么”
他回过头和于楠说“抱歉啊同学，我既不想谈恋爱，也不是同性恋”说完还笑了两下，表示友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于楠耳边炸开。他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好奇，或许还有嘲笑。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哆哆嗦嗦的立马解释
“不是…不是我写给你的，也不是我要谈”
“？”
于楠指了指那边的女孩子，沈砚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女生已经害羞的跑开了，但是，背影怎么那么熟悉呢？沈砚实在想不起来。
他接过了于楠手上的情书“谢谢啊”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那个地方，背后的哄笑声和沈砚那句“谢谢”变得模糊不清。八月的烈日明晃晃地照着他，他却觉得手脚冰凉。操场上的热风卷着沙尘吹过，他只想立刻找个没人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于楠解释后，周围人的起哄并没有立刻停止，反而因为尴尬的误会变得更热烈。
沈放下情书看向在一边看戏的夏落阳，气不打一处来，又在他肩上打了一巴掌。
“笑笑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误会，尴尬死我了”
“怪我咯”
“不然怪我？”
“也可以”
“滚”沈砚又踢了夏落阳一脚。沈砚看着那个几乎是小跑着消失的背影，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捏着那封皱巴巴的情书，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的尴尬。
于楠小跑回阴暗处，回想起刚刚的尴尬场景，心里苦闷。“现在转学还可以吗？”
过了一会，又开始了惨目忍睹的，站军姿，踢正步。在站军姿的时候，沈砚前面的同学摇摇欲坠，下一秒直直倒向沈砚身上，他下意识接住。
“报告！”
“说”
“有人晕倒了”
教官看了过来。
“带去医务室”
沈砚一把把人抱起来去医务室。
于楠在医务室找校医要胃药，他今天早上忘记吃早餐了，现在报应来了。
“胃药？”校医边找边问。
“嗯”校医找到后递了过来。“谢谢”于楠接过药片，走向饮水机拿了一个纸杯装水吃药。
沈砚进到医务室后把中暑的同学安置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校医走上前查看，得出结论，低血糖。沈砚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扫视整个房间。当他在角落的饮水机前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心头莫名一紧——是于楠。
他这一路过来，心里都在盘算着该怎么开口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下于楠的肩膀。
“喂。”
于楠被吓得一抖，含在嘴里的水差点呛住。
“对、对不起！”沈砚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手忙脚乱地解释，“我就是……想为情书的事道个歉。刚才，误会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于楠缓缓转过头，看清来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水咽下去。
“……没事。”
沈砚点了几下头，但是根本没信。于楠往门口走，本来沈砚也准备跟上去的，但是校医看见了他手臂上一条细长的伤口，就把人叫住了。
“同学你等等”一道女声叫住了他们。两人一起回头，校医指了指沈砚。
“同学你过来下”
沈砚在懵逼下走了过去，于楠看没他的事就走出了门。
校医拿出了双氧水，用棉签粘了粘。
“你这里怎么搞的哦”
沈砚回想了一下“应该是我抄近道的时候被树枝划到的”
校医那个双氧水碰到他手臂伤口处时他叫出声
“嘶！疼疼疼疼疼疼疼，校医你轻点轻点，轻点啊！”沈砚面部扭曲。校医边涂边说
“双氧水是会痛的，你一个大男子，忍忍不就过去了”
一场堪比古代酷刑终于过去了，沈砚已经疼麻了。
“校医姐姐，我的命也是命啊T^T”
“那你细胞的命也是命”
沈砚根本反驳不了，贴上了创口贴就走了。
沈砚回去的时候又被教官拉去当牛马，搬水过来分同学。搬回来之后就开始分水。最后还剩一瓶，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刚刚好的。
“还有谁没拿吗？”没人说话。又问了几次，还是没人来拿，那就奇怪了，这瓶水到底是谁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正想把水放进去，一个转头扫到了坐在不远处的于楠。哦～他知道是谁的了。他往于楠身后走过去。
他在发呆，所以沈砚都走到他后面了，还不知道没反应。沈砚弯下腰从他的头顶上把水吊着，放在他的眼前，于楠又被吓到一个激灵抖了一下，抬头看见放大版的微笑沈砚。
“同学，你的水没拿”他说完还晃了晃手中的水。
“……谢谢”于楠接过水，打开喝了一口。沈砚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同学，你为什么不军训啊？”
“身体不好”
“哦…你好高冷啊”
“有吗？(●—●)”
“有！”
“我…我…”于楠跟本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是社恐这件事，他根本不敢多说话。
沈砚笑了笑就没有在逗于楠了。
后面又被叫回去集队，站军姿的时候来了一位学长，教官让他们跟学长问好。
“学长好…”叫得非常有气无力。
“没吃饭吗？在叫！”教官大喊。
“学长好！”
“厨邦酱油们好～”
“…”敢怒不敢言。
后面学长因为要上课就跑了。
沈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于楠，在玩水瓶，拧开又拧紧，轻轻笑了一声。
放学的时候，于楠走到校门口沈砚就追了上来。
夕阳把天空晕染成柔和的蜜糖色，云朵像蓬松的棉花糖。夕阳再把云朵制作成棉花糖的同时，也给沈砚打上了一道光，他就像移动的光源一样，向他跑过来，照亮他。不过于楠在靠近他的光源里，选择了学校旁边的小型“美食街”——街角烤红薯的焦甜、小吃摊上铁板鱿鱼的咸香，还有蛋糕房里刚出炉的奶油芬芳，还有奶茶发出的甜味。
路边杏仁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在低声絮语。于楠踩着它们浓密的影子，听着身旁同学们的闲聊，从军训的崩溃讨论到军训完的计划。公交站台挤满了穿着同样军训服的人，公交车笨重地驶来，载着一车的故事与疲惫，晃晃悠悠地，开往那个叫做“家”的温暖方向。但是同时也有一些哀嚎在学校里面，因为是住宿生，不能回家，别说有多崩溃了，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的程度。于楠刚拿上烤好的面筋，沈砚就追了过来。
“同学，你名字是什么啊”
“于楠”
“哪个两个字？”
“于是的于，楠木的楠”
“哦～余楠，挺好听的。我叫沈砚，可以做个朋友吗？”
“朋友…”于楠小声嘀咕起来。
“你说什么？”沈砚凑近他，小声嘀咕的嘴巴，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要和我做朋友…”
“为什么？”沈砚愣愣的，一脸不解。
“因为…我…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朋友”他鼓起很大的勇气一口气说完，说完就跑了，手里还紧紧攥住刚买的烤面筋。因为家在不同的方向，于楠跑到了马路对面，沈砚看见公交来了，他也不好追去问个明白，就去赶公交了。
在公交上，他还在思考于楠的话，什么叫自己不配交朋友，真的会有人不喜欢有朋友吗？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不会是讨厌自己了吧？不应该啊，不要啊π_π。沈砚就这么郁闷的回家。
于楠也上了公交，虽然两人都是坐同一路的公交，但是沈砚被于楠的话说懵了，呆在原地，所以没赶上公交。于楠上了公交后找到了一个位置后还在思考，刚刚这样说，话会不会太多了？毕竟人家只是想和自己交个朋友而已，没必要说那么多，显得自己有多惨一样。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能时光倒流收回去吧？
到家后的沈砚也一直闷闷不乐，他的弟弟沈博延看见后问他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从回来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事啊…”
“肯定有，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
沈砚就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沈博延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他不是讨厌你，是因为他可能不喜欢交朋友呢？是吧”
“也是”沈砚表面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还是很在意的。沈博延也知道他什么德行，就安慰他“别多想哥，这样吧，我教你怎么交朋友，毕竟我在班里的外号是交际花，朋友多多的！”
沈博延在学校里的人缘出了名的好，长的也有的女性化，所以被调侃说是交际花，一开始是调概，后面慢慢变成了外号，班里的同学上来就是“交际花，帮我去那里那里叫个人可以吗？谢谢你”但是交际花这个外号只在他们班，因为怕所有人这样喊会影响他的心情。
沈博延开始给他支招了。
“1.死缠烂打，比如：我和你说我今天什么什么什么的
2.嘘寒问暖，比如：天气冷了，多穿点。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3.约出去玩
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两人达成共识，毕竟沈砚虽然容易内耗，但是是真的不要脸！
沈砚和沈博延从小相依为命，父母从来不管他们，他们也不想要小孩，嫌烦嫌吵。生下两个是因为家里催得紧，没办法就生了一个，弟弟纯属意外，父母就请了一个保姆就去国外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于楠回到家看见了姐姐于梦瑶，别说有多开心了。
“南南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
于楠马上去洗手，他的父亲出来吃饭了。于杰在饭桌上对于梦瑶问着问那，一句话没理于楠，不过于楠并不介意，甚至不希望于杰来找他说话。
于楠喜欢姐姐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从小到大就姐姐对他最好；第二个是姐姐在的时候于杰不会动手打他，只会围着姐姐嘘寒问暖。
他自己也明白为什么父亲这么讨厌他，他也认了，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所有每当父亲动手的时候他从来不说什么，只会默默忍受。
于楠想：今天是个平安夜，希望往后也是，虽然并不可能。
而沈砚在家里的床上，窗外的街景映入眼帘。他闭上眼，脑海里不是夏落阳的调侃，也不是那封乌龙的情书，而是于楠逃离时通红的眼眶，和那句轻得像叹息的。
“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朋友。”
沈砚猛地睁开眼，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而汹涌的情绪攫住了他。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叫于楠的社恐，他搞不定，也放不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免训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