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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妥协 ...

  •   如果必须要有一个终点,我要自己选。
      ——《简简如是说》
      阔别多年,这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简集安似乎没怎么变,只是磨去了曾经那点懒洋洋的欠揍劲儿,现在的他看上去像是标准的世家长子——倘若没有镜界酒吧里那一遭的话,邬寰说不定也会认同这个观点的。
      “得了,人来了就好。”收敛思绪,邬寰扬起一个笑,故作洒脱道:“你妹刚还在抱怨你迟到来着。”
      简集安淡淡瞥了简简一眼。简简躲在邬寰身后,悄悄朝他吐舌头。
      梅朵少见地读懂了气氛的微妙,她好歹才是这里真正的东道主,此时站出来笑嘻嘻出来打圆场,“简总,也是久仰大名了。”
      至于仰的什么名,可就不好说了。
      梅朵丝毫不心虚,笑得那叫一个坦荡,“给简简路上带的东西还收拾完呢。你先里面请。”
      令邬寰意外是,他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精英感Max的前男友倒是真走进来了,没有分给简简什么多余的眼神。
      “过来。”简集安道。
      邬寰下意识朝他迈步。
      “……不是你。”
      邬寰的脚步不易察觉地一顿,然后相当自然地与简集安擦身而过,拿起桌上一个还泛着绿的香蕉,慢吞吞地剥开皮,假装自己不尴尬。
      简集安抬头看向简简,重复道:“过来吃药。”
      看起来这对兄妹的确不太对付。
      不知为什么,邬寰莫名get到了简集安的点。
      他显然不想喊得太亲密,奈何这姑娘全名就叫简简。于是他哥只得省了这句称呼。
      当邬寰正在疯狂压抑嘴角笑意时,简简正皱着脸吃药。
      花花绿绿一大把,简简手小,分了四次才堪堪把药吃完。
      简集安也不催,就坐在木沙发上看着她吃,像是考试时走下来看你卷子的监考老师。
      梅朵悄悄往邬寰身边蹭,小小声说:“感觉其实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她极戏剧性地抱胸一抖,道:“这就是简总的压迫感吗?”
      邬寰听出梅朵话里的调侃,没有说话。
      “梅朵,设备还在车里吧。”邬寰忽然开口道:“我们去检查一下。”
      两人走出客厅,只留下了兄妹两个人。
      旁人甫一离开,简简便绷不住地开始干呕。小孩子喉咙浅,抗生素滞在的喉口,被涎水化开,苦得钻心。
      眼泪又在眼眶里面了,简简面无表情地把药咽下去,红着眼睛看自家哥哥,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
      “把药吃完。”简集安不为所动,他靠在沙发背上,轻描淡写道;“待会要做雾化。我把东西备齐了。”
      “不吃。不做。”简简把药往桌子上一推,用袖口擦拭眼角。
      “那就不吃。”简集安强压着火气,冷声道:“你就在这里等死。”
      “我也没打算回去。”简简倔强地回视过去,话是轻飘飘的,其间的意思却是重得叫人喘不过气。
      “简简!”简集安“砰”一下把拳头砸在桌面上,实心木桌都跟着颤了颤,“你他妈把自己当什么了!”
      “你接受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担负的医疗资源。全世界有21万和你一样的病人,他们求而不得的,你倒是在这里糟践!”
      简简哽咽道:“是我不识好歹!可他们没有去治病的自由,我也没有不去治病的自由。简集安,我问你,我和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对!我不能死,因为我死了,爸爸妈妈就不能给公众一个交代!我死了,当年那些事情就又会被翻出来给大家带来麻烦!”
      简简哭到声嘶力竭,不顾形象地朝简集安喊道:“可我知道,爸爸妈妈也好,你和二哥也好,没有一个人是喜欢我的。”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简简目光直直地落在前方,她轻声说:“又不是我想被送到简家,又不是我想生病的……又不是我能选的。”
      这话像是淬了毒的刀,能从人心里生生剜去血肉。
      简集安盯着妹妹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在看不见的角落,简集安的手不受控制地蜷了蜷。
      空气凝滞得叫人窒息。
      忽然,简集安攥过一边的背包,将里面成盒的药和雾化器具亮出来。
      “……药,按时吃。雾化,每天两次。”
      出口的声音还是冷的,细听却还是能品出其中压抑的疲惫。
      简集安不看简简,目光落在药盒上,喉结艰难滚动一下。
      “你要是想好了,我拦不住你。”
      话音落下,简简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愣愣看着简集安,似乎不敢相信刚刚听见的话。
      她傻傻打了个哭嗝,道:“我……你、你要陪我留在这里吗?”
      简集安已经整理好情绪,又变回家里那个处变不惊的大哥。
      闻言,他淡淡瞥简简一眼。
      简简立刻激动起来,“那行,你放心!绝对能帮你把嫂子追回来的!”
      简集安把雾化的工具塞到简简手里,“半个小时。”
      嗯哼,这是算哄高兴了。嘻嘻。
      简简悄悄一弯嘴角。
      这头,简集安刚刚打开门,就见邬寰站在五米开外,正认真摆弄着手上的湿度传感器。
      “听得高兴吗?”简集安走近邬寰,仿佛故友之间的闲谈。
      邬寰动作微顿,随后自然地看向简集安,举止间没有任何被拆穿的尴尬,笑道:“以前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妹妹。年纪这么小,也正是最会胡闹的时候。”
      “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无法无天的勾当干得多了。”简集安睨他一眼,语气熟稔,“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你现在也挺无法无天的。”邬寰回敬道。
      久别重逢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再糟糕不过的尴尬关系,铭刻在骨子里的默契却总是要固执地缠绕上来。
      邬寰打开兰德酷路泽车门,把简集安拽进来,在后者略显意外的眼神中拿出了便携氧气瓶。
      “先用着,待会儿去旁边找个诊所吸氧开药。”邬寰道:“你是直接飞过来的吧?海拔骤升肯定高反。”
      简集安没有拒绝。他把玩着吸氧管,问道:“怎么看出来的,邬尔摩斯?”
      听到简集安的调侃,邬寰笑了一下,肘了他一把,“屋里坐那儿气势汹汹的,其实是实在站不住了吧?”
      简集安懒懒耷拉下眼皮,最后只是淡淡道:“真有你的。”
      他喜怒不形于色,每一步走得是精明算计。可偏偏每一次,邬寰总是能一眼看穿。
      邬寰哼笑一声,把氧气管抵在简集安鼻下,拍拍人家脑袋,“得了,别摆你那老板架子。”
      车里空间小,邬寰这个动作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可避免拉近了。
      车里开了空调,邬寰只穿了一件低领毛衣。而这个角度,简集安刚好可以把目光探进那人领口底下。
      半个月过去,那一晚的荒唐痕迹早已淡去,就连某人咬的那道牙印也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瘢痕。
      简集安撇开目光,不自觉舔了下虎牙。
      邬寰看着前男友乖乖把输氧管戴上,又正好瞧见他这个小动作。
      他于是笑道:“怎么,吸氧还给你吸得牙痒痒了。”
      简集安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肯给我咬吗?”
      就连邬寰都被这句震了一下,他哑然失笑道:“靠,你能不能别顶着这张性冷淡的脸说骚话。”
      这头简集安已经靠在副驾驶睡了,闭着眼睛,身体舒展,像个猫大爷。
      邬寰知道他连日奔波,直飞藏区累得不轻,便不再打扰,从后座扯来毯子替他盖好。
      邬寰自己走下车,却正好看见梅朵正在门口与一个当地人交谈。
      梅朵送走那人,回到邬寰身边,看上去是少见的没精打采。
      “刚刚那人告诉我,我阿爸要回来了。”梅朵忽然问道,“我们多久去拉萨?”
      邬寰挑眉道:“很不想看见你阿爸?这种思想很不好啊丫头。”
      梅朵没了平常的伶牙俐齿,只是怏怏的,也不说话。
      “不逗你了,”邬寰坦白道:“我刚刚收到那曲合作项目的消息,说我们出行的信息NAH这边一直没有上报,现在上报的话还要耽搁三天。”
      这算是郝潜的一点小报复,拖慢行程,邬寰做后期的时间就会被大幅度缩减,之后向政府那边交稿就会很匆忙。
      梅朵的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了。
      邬寰倒是不见焦躁,心平静气地说:“所以我想着,这里海拔相对低一点,干脆先留个三天。”
      梅朵发出抗议。
      邬寰接着解释:“三天,正好带简简去色季拉山口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看见南迦巴瓦。”
      梅朵不吭声了,重重叹了口气。
      梅朵的父亲扎西顿珠是在第二天到家的。
      彼时,简简正蹦跳着向邬寰展示她小小的日记本,看得一旁的梅朵心惊肉跳。
      扎西就在这时推门进来,裹挟一身寒意。
      他正对上简简苍白的笑脸,皱了一下眉头,二话不说扯过小女孩的手,端详了半分钟。
      在简简惴惴不安的目光中,扎西用藏语快速说了一句。梅朵脸色霎时一变。
      梅朵家桌上摆着的是甘露宝瓶杯,邬寰一早就认出来了。
      甘露宝瓶杯是藏医的身份象征,想必扎西定是一位受人爱戴的藏医。
      尽管梅朵没有翻译,但邬寰行走在藏区的时间算不短,能够粗略听懂一些简单的藏语。
      扎西说的是:“只剩两个月了,你走不出青藏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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