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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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桉酒量算不上好，和陈霄吃饭时没忍住喝了两杯就有些头晕了，只好打电话让严复开车来接自己。
严复接到电话当即开车赶过去，和陈霄打过招呼后费了些力气才把有些踉跄的秦桉扶到车边。
他把秦桉塞进副驾系上安全带，自己绕到一旁的驾驶位。
坐上车后，严复没有立马启动车辆，而是手握着方向盘思考片刻，偏头问副驾上的秦桉：“去我家还是去酒店？”
为了追随自己的老板，他在分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安置下来。
秦桉眼睛半阖着，他被安全带勒得有些想吐，只好把身子尽力往后仰，闻言下意识不解道：“为什么不回我家？”
“你醉了，得有人照顾。”
“沈……”说起这个，秦桉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睁开，身子也直了起来，语气罕见的有些急，“快送我回去，我九点半之前要到家。”
严复虽然不懂秦桉在搞什么，但耐不住对方催，只能一脸懵地踏下油门往沈迹白家开去。
路上，秦桉和严复解释了九点半的缘由，给严复惊得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秦桉又变成一开始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漫不经心道：“好吗？”
“他都可以给你设门禁了，这还不好吗？”
秦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很久，久到严复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他才突然说起来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之前去山村支教的时候吗？”
严复是秦时司机的儿子，比秦桉大了三岁，高考完那会被派来照顾秦桉，两人虽有雇佣关系，大多时候却更像朋友，所以秦桉的事他几乎都知道。
“记得，中考完的暑假去的，回来之后就建立了慈善基金会，再后来高中每年寒暑假都要去，大学因为开始学习管理公司就没空去了，为此你和秦时还吵过一次。”
听到最后那个名字，秦桉缓缓睁开了眼，盯着车窗上被一圈光晕包围的自己的倒影，声音有些低：“是啊，他觉得我太心善了，担不起管理公司的责任。”
“老实说，心善确实不应该是你这个位置该拥有的特质，很多时候它会拖你的后腿。”
“跑题了。”秦桉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今天喝了点酒，忍不住吐露出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真实想法，“我要说的是，在山村支教的时候，我遇见了各色各样的人，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留守儿童，当然，他们的数量也是十分庞大的，庞大到让我感到痛苦。”
之前秦桉只会说那里的现状，却从来不会说起自己的感受，第一次听到秦桉直白的剖析，严复眉头忍不住拧起来，他想说点什么，张开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脑海里的潜意识告诉他秦桉不需要他的回答，只需要不被打断的述说。
“我一开始以为我感到痛苦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么多的人过着脱节的生活，那么多孩子缺少家人的陪伴，可是后面我渐渐发现我内心痛苦的源头不仅于此，它不仅只是外界环境给予的，还是因为我的内心深处在痛苦。”
“那些留守儿童就像是一个个刺猬，用最坚硬锋利的刺保护自己，感受到了善意就会把柔软的肚皮摊开表达自己，我透过他们看到了小时候的我自己，所以我内心深处埋葬深藏的痛苦被唤醒了。”
“小时候的回旋镖终于连本带利地扎到我身上，我才终于迟钝地发现小时候的我是那么孤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早就丧失了为自己悲伤的能力了。”
车窗外的光束一下一下跳跃着印在秦桉的脸上，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像一条绷直的细线，没有任何起伏。
“当初让你查沈迹白只是出于好奇，即使知道了他是秦时背地里生的儿子，我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比起应有的愤怒我反倒更想认识他。当初我说是为了股份才来找他，其实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他母亲走了之后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比我好。”
“这该叫什么呢……好胜心吗？不太准确，或者是嫉妒，嫉妒他的母亲陪了他十几年，可又不只是嫉妒，还有可怜，可怜他在十几岁的年纪就失去了母亲。”
严复默默听着，没有提醒秦桉他的母亲在生他那天就去世了。
秦桉今年22岁，22个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生日他都当平常的每一天过。
秦桉就是这样，自己受过的不甚在乎的苦放到别人的身上反倒更惹他怜悯。
“来到这里看过他的生活后，我是真的放不下他了，不仅因为我和他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还因为他和我是一样的，都是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血缘关系作祟，就这几个星期里我已经习惯了和他住在一起的生活，很像一个真正的家。”
“或许对我来说，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是件好事，可以让我从孤独里逃脱出来。”
说到后面，秦桉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慢慢垂下去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严复面色不变地瞥他一眼，不停敲击方向盘的食指却暴露出他并不平静的心境。
他一开始就知道秦桉的生活没有表面那么光鲜亮丽。
公司业务忙，秦时总是往全国各地飞，再加上他看见秦桉总会想起难产去世的妻子，所以他与秦桉一直不亲近。
别人家的小孩都有家长陪，秦桉没有，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想说话了就把床上的玩偶围成一圈开茶话会，后来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干脆不说话了。
这些事情严复都知道，可当他来到秦桉身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秦桉的性格已经成型了，他可以风度翩翩地和任何人交流任何事，唯独不能准确地表述自己的感情。
沈迹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不仅有着令秦桉怜悯的身世还可以弥补秦桉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求。
或许秦桉是对的，这是件好事，严复忍不住想。
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直等在客厅的沈迹白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九点二十三，秦桉回来了。
虽然是以醉酒的状态。
严复复杂地看了屋内的沈迹白一眼，把睡着的秦桉转交给他后，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秦桉身高已经算是出挑，沈迹白比他还要再高些，扶着他也不觉得费力，只是忍不住心里郁闷秦桉实在是太瘦了。
沈迹白小心地扶着秦桉往卧室去，离床边还有两步时，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沈迹白皱眉，连忙支起身子查看秦桉有没有被撞到。
还好，还在睡，应该没事，沈迹白想着，一脸不爽地起身往地上看。
地上除了一个领带什么都没有，看样子应该是秦桉出门前换衣服不小心掉到地上的，很明显这就是害他跌倒的罪魁祸首。
沈迹白不耐烦地蹲下身捡起这条还有着他脚印的领带，举到眼前凝视几秒，最后还是阴着脸拿到卫生间预备待会洗了。
从卫生间出来，沈迹白头疼地看着仰躺在床上的人有些手足无措，坐在秦桉身边摸出手机开始求助万能的浏览器。
【朋友喝醉了要怎么照顾他？】
【喝醉酒的人第二天起床会难受吗？】
【吃什么可以缓解不适？】
每问一个问题下面就有许多相关问题蹦出来，沈迹白本不愿理会，可眼睛不过随意一扫屏幕，心里衡量几番还是觉得这些问题也需要注意，他害怕不能照顾好秦桉，只好一个个点进去浏览然后依次把重点打在备忘录里。
在他点到第六个问题时，一旁的秦桉不适地翻了个身，手顺势搭在了他劲瘦的腰身上。
腰间传来感觉的那一刻，沈迹白眼睛瞬间瞪大，他缓慢地把手机放到一旁，垂下眼看秦桉，更要命的是手搭在他腰间的人不仅没有察觉到他的僵硬，看表情似乎还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期期艾艾地蹭了过来，脸也贴上了他的大腿。
沈迹白一脸无奈，伸手想把秦桉的手扒开，快碰到时又收了回去。
他就着这个亲近的姿势低头看腰间的秦桉，看他侧脸被暖黄色灯光照出来的细小绒毛，看他额间的碎发耷拉在眉间。
沈迹白心中一动，没忍住伸出手指把秦桉额间的那缕碎发扒到一边。
出乎意料的是，秦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嘴角上扬，却依旧闭着眼。
“这个姿势还挺舒服，给我抱会。”
不同于以往，醉酒的秦桉声音有些性感的哑，带着满满的笑意，沈迹白的耳朵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
沈迹白下意识放轻声音，“你酒醒了吗？”
秦桉蹭了蹭脑袋，有些不满地说：“哪有那么快。”
秦桉看着有些半梦半醒，沈迹白轻轻把双手放到身侧支撑在床上，尽力维持这个姿势不变，好让秦桉舒服地入睡。
两人都没再说话，沈迹白不想做出逾越的举动，可他仿佛着魔了一般，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秦桉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扫到秦桉紧闭的双眼时，沈迹白突然想到了这双眼睛平常面对自己时盛满笑意的样子，现在的他突然被这个记忆中的眼神刺到了，一下子惊醒过来。
沈迹白立马收回视线，难得的有些心虚，冷静下来后微微低头想看看秦桉有没有睡着了，秦桉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含糊。
“我几点回来的？”
听到对方只是问这个，沈迹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还好秦桉一直闭着眼，没有发现自己的过分举动。
“九点二十三。”
“还好在九点半之前回来了，”说完秦桉忽然又没头没脑地问道：“你高兴吗？”
这句话穿过沈迹白大脑的同时带走了他所有的思考与理智，只留下一片空白，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在秦桉的脸庞上方两三厘米处停住，从眉眼开始顺着对方的轮廓描摹，勾勒。
就好像在摸秦桉的脸一样，沈迹白想着回答道：“高兴，我很高兴。”
“那就好，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们位置对换的话我也希望你可以遵守我们的约定。”
沈迹白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秦桉轻轻笑了，安静了几秒又突然说：“我刚才把你送我的十七岁生日愿望用掉了。”
沈迹白顺势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迹白的手指一下子在空中顿住，而后慢慢收了回来，犹豫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愿望里有我吗？”
秦桉终于睁开了眼睛，比往常要更黑更亮，就那么定定地盯着沈迹白的眼睛，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吸引着他坠下去。
“如果没有你这个愿望就没有意义了。”
沈迹白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要说些什么的，张开嘴却发现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他心甘情愿往下坠。
只要有秦桉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