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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推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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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阳师门的暮色总来得比山下晚些。夕阳把最后一缕金辉洒在练剑场的青石板上,将场边那排云杉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淡墨勾勒的屏障,圈住了角落里那个正偷偷摸鱼的身影。
再复背靠着冰凉的云杉树干,手里攥着片刚摘的针叶,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地面上的蚂蚁洞戳。他身上还穿着白日练剑的月白衫,袖口沾了点草屑,领口也被风吹得有些歪斜,全然没了平日里作为师门二师兄该有的规整模样。耳朵却竖得笔直,仔细听着通往练剑场的石板路动静,生怕大师兄白离寻过来。
今日本该是他跟着白离练剑的日子,可清晨从青岚林回来后,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还有那个让他脸颊发烫的吻,连握剑的手都有些不稳。趁着白离去给师尊取新修订的剑谱,他干脆溜到这偏僻角落躲懒,想着能混过这半日便好。
“躲在这里做什么?剑谱都取回来了,你倒好,人影都找不到。”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再复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把针叶扔在地上,猛地转过身,就见白离站在不远处的石板路上,手里捧着本深蓝色封皮的剑谱,浅青色的长袍下摆沾了点尘土,显然是找了他不少地方。
白离比再复年长三岁,性子素来稳重,眉眼间总带着温和的笑意,是师门里公认的“定心石”。此刻他看着再复那副被抓包的窘迫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缓步走过来,将手里的剑谱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又偷懒?方才师尊还问起你,说你最近的剑法似乎有些懈怠。”
“哪有懈怠!”再复立刻反驳,梗着脖子往后退了半步,试图拉开距离,“我就是……就是觉得那套‘流云剑法’练得差不多了,想歇会儿罢了。”话虽这么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别处,不敢直视白离的眼睛,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连糊弄师弟们都未必管用,更别说心思细腻的大师兄了。
白离自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点破,只是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温水,递到再复面前:“先喝口水。明日便是收徒大典,师尊让我和你一同负责前堂的收徒事宜,你可有准备?”
“收徒事宜?”再复接过水杯,刚喝了一口,听到这话差点呛着,猛地咳嗽起来,“师尊怎么会让我去?大师兄你去不就好了?我最不擅长应付那些前来拜师的弟子了,问东问西的,烦都烦死了。”
他一想起收徒大典的场景就头大,各门派的弟子挤在前堂,有的紧张得说不出话,有的又太过热情,拉着他问个不停,还有的会故意炫耀自己的灵脉资质,试图讨得师门长辈的欢心。上次他替师尊去给邻派送贺礼,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被几个弟子围着问了半个时辰,回来后他愣是躲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才缓过来。
白离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自己去,可师尊说,你是二师兄,也该学着处理师门事务了。况且明日我还得筹备师尊的迎客礼,那套‘清心茶盏’昨日不慎磕破了个角,我得去后山的瓷窑重新烧制一套,实在抽不开身。”
“烧制茶盏?那得花不少时间吧?”再复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凑过去,“那大师兄你更该去忙茶盏的事了!收徒的事我看还是找其他长老吧,或者找三师弟也行啊,他不是总说想帮师门做事吗?”
“三师弟昨日跟着五长老去山下采购灵米了,得后日才能回来。”白离一句话就堵死了他的退路,看着再复瞬间垮下来的脸,忍不住笑了,“你呀,每次遇到这种事就想躲。收徒大典是师门的大事,你作为二师兄,本就该担起责任。”
“可我真的不擅长这个嘛!”再复垮着肩膀,坐在白离旁边的石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那些弟子一来,肯定会问我灵脉修炼的事,万一我答不上来怎么办?还有,要是遇到那种特别难缠的,我要是忍不住跟人吵架,岂不是丢了师门的脸?”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跟着小了些:“大师兄,你就再跟师尊说说,换个人行不行?我保证,接下来半个月我都好好练剑,绝不偷懒!”
白离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软了软,却还是摇了摇头:“师尊的决定已定,怕是不好更改。不过你也别担心,明日我会尽量早些处理完茶盏的事,赶去前堂帮你。你只需先登记好弟子的信息,等我过去再处理那些复杂的问题,如何?”
再复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长老的呼喊:“白离!再复!你们在这里吗?前堂人手不够,快随我过去!”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负责统筹收徒大典事宜的李长老正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方才前堂负责登记的弟子突然腹痛,送去疗伤室了,现在没人能顶上去。你们俩快跟我走,先去前堂撑一会儿,等我再找其他弟子来帮忙!”
“啊?现在就要去?”再复猛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被李长老一把抓住手腕。
“时间紧迫,哪还有功夫磨蹭!”李长老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前堂走,又回头对跟上来的白离说,“你也一起,先去帮忙安排弟子们排队,别让前堂乱起来!”
白离无奈地看了再复一眼,快步跟了上去。再复被李长老拉着,脚步踉跄地往前走,心里满是抗拒,却又挣脱不开,只能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哀嚎:“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躲不过去了!”
很快,三人便到了前堂。前堂里已经来了不少前来拜师的弟子,三三两两地站在各处,低声交谈着,看到李长老带着两人进来,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李长老松开放再复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前堂正中的主位说:“再复,你先去坐在师尊的位子上,安抚一下弟子们的情绪,别让他们乱起来。白离,你去旁边的登记席坐着,先把弟子的姓名、门派信息登记好。我去疗伤室看看那个弟子的情况,再找个人来替你们,很快就回来!”
“坐在师尊的位子上?”再复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李长老,这不行吧?那是师尊的位子,我怎么能坐?”
“现在情况紧急,哪还管得了这么多!”李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师尊的二弟子,坐在那里也合情合理。快去吧,别让弟子们等急了!”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后堂走去,只留下再复和白离站在原地。
再复看着那把铺着软垫的红木座椅,心里满是忐忑,那是常阳师尊平日里处理师门事务时坐的位子,椅背上雕刻着精致的流云纹,扶手处还镶嵌着两颗淡青色的玉石,庄重又威严。他平日里连靠近都不敢,更别说坐在上面了。
“快去啊,别愣着了。”白离推了他一把,忍着笑说,“李长老都这么说了,你就先坐着,等他回来再说。我去登记席那边,有什么事你喊我。”
再复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走到主位前。周围的弟子们都好奇地看着他,还有人小声议论着:“那就是常阳师尊的二弟子再复吧?听说他是红色灵脉!”“长得真好看,就是看着好像有点…紧张?”
再复的耳尖瞬间红了,快速坐在椅子上,尽量让自己坐得端正些,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偷偷抬眼看向门口,心里不停地念叨:“师尊怎么还不回啊?李长老也快点回来吧,我可撑不了多久!”
而另一边,白离坐在登记席上,看着主位上坐立不安的再复,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笔,开始招呼弟子们过来登记。前堂的秩序渐渐稳定下来,可再复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临时顶替”,恐怕不会这么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