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爱与不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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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摇摇晃晃，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变得模糊不清。
林见鹿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班主任把他叫出去时说的话：“林见鹿，你家里来电话，你姐姐晕倒送医院了，情况好像挺严重的，你妈妈让你赶紧回去一趟，说你姐姐想见你。”
姐姐？晕倒？严重？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显得那么不真实。林见鹿印象里的姐姐，虽然总是板着脸管着他，但身体好像从来没出过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偶尔脸色有点苍白，被她用“没睡好”轻易搪塞过去。
怎么会突然就严重到晕倒，严重到……需要他立刻回去？
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
“哇——呜呜呜——”前排一个小男孩刺耳的哭声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孩子举着一个掉在地上、沾了灰的棉花糖，哭得撕心裂肺。
烦死了。林见鹿皱紧眉头，下意识想捂住耳朵。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听到这种噪音？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点的女孩跑了过来，应该是小男孩的姐姐。她看着弟弟手里的“惨剧”，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手里那个完好无损、蓬松雪白的棉花糖递了过去，轻声哄着：“别哭了，喏，吃我的这个。”
小男孩的哭声瞬间小了下去，抽噎着接过干净的棉花糖，破涕为笑。
姐姐……
林见鹿看着那对姐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酸涩感毫无预兆地涌上鼻腔。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窗外，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赶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推开病房门，首先看到的是继母疲惫而担忧的脸。姐姐林芷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和床单融为一体，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亮了一下。
“爸还在路上，赶回来需要点时间。”继母的声音很轻。
姐姐对继母虚弱地笑了笑：“妈，我想喝点粥，你能帮我去买点吗？”
继母点点头，担忧地看了姐弟俩一眼，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姐姐朝他招招手，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和平常一样的、带着点嫌弃的笑容，但看起来却很无力：“过来点，臭小子。”
林见鹿挪到床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姐姐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学校……有没有惹麻烦？”
林见鹿摇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姐姐苍白的手背和上面扎着的针头。
“吓到了？”姐姐的声音很轻，带着气音，“没事……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林见鹿还是没说话，他慢慢地趴在病床边上，把脸埋进冰冷的床单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姐姐。
姐姐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声音很轻，内容也没什么重点，就是些琐碎的叮嘱。
“以后……别老毛手毛脚的……”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
“少吃点垃圾食品……”
“……好好学习……”
林见鹿安静地听着，情绪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没有预想中的痛哭流涕，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太多悲伤的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子隔开了，他能看到姐姐虚弱的样子，能听到她的话，但那些情绪却传递不过来。
他觉得自己像个冷漠的旁观者。
姐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又累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见鹿轻轻站起身，帮姐姐掖了掖被角，动作僵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怎么跟门口的继母说的再见，怎么上的回家的车。
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他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熟悉的家，却觉得无比陌生。
第二天，他不得不返回学校。坐在回程的车上，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继母发来的信息。
【小鹿，到学校了吗？有件事，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你姐姐的病……是从小就有的，是多重内脏功能衰竭的一种。这次晕倒，是因为心脏短暂性休克。这些年一直靠药物维持着，本来控制得还行，但最近天气变化，可能……加重了。她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影响学习。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内脏衰竭……心脏休克……一直靠药物维持……一直瞒着他……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重重砸在那层隔开情绪的玻璃罩上。
罩子没有碎，但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巨大的、迟来的恐慌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应该哭吗？应该立刻跑回去吗？他应该做什么？
可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枯黄景色，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盘旋不去的念头：
也许……我真的不爱姐姐吧。
不然，为什么我一点都哭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爱与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