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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92章 心墙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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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医学院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顾瑾沐正对着一堆厚重的专业书籍凝神细思。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清丽的侧脸投下安静的光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自从叶家婚约解除，她肩头的无形枷锁似乎松动了不少，但长年累月习惯了用理智和距离保护自己，那份疏离感早已刻入骨髓。
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顾清越发来的消息，带着一连串夸张的表情符号：【姐！周大哥休假回京了！刚问我你在哪儿呢！机会来了！！！】
顾瑾沐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周墨白……他回来了。
距离上次在省城分别，已有一月有余。
这期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她专注于学业和医院实习，试图将那段夹杂着惊险、暧昧与莫名心动的插曲封存起来。她是顾瑾沐，清醒、理智，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不该被计划外的情感扰乱步伐。
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无法完全漠视那个身影——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却会在看她时不经意流露出温和，沉默寡言却行动力惊人，带着军旅磨砺出的铁血气息，又会在递给她一瓶水时，细致地拧开瓶盖。
她甩甩头，试图将杂念驱散，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解剖图谱上。
然而，不过一刻钟后，当她抱着几本借阅的书籍，准备离开图书馆时，却在门口那道逆光的身影前，定住了脚步。
周墨白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穿军装，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色夹克和长裤，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标枪，带着一种收敛却不容忽视的气场。他似乎等了一会儿，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早已笃定会在这里遇见她。
秋日的阳光勾勒着他硬朗的轮廓，将他周身那股凛冽的气息柔和了几分。他看到她的瞬间，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顾医生。”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股子低沉平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顾瑾沐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淡然，微微颔首：“周先生。好久不见。”
“刚回来。”周墨白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她怀里厚重的书籍，“要回去？”
“嗯。”顾瑾沐应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理智告诉她应该礼貌告别，然后离开，可脚步却像生了根。
周墨白很自然地伸出手：“我帮你拿。”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却又不会让人反感的强势。
顾瑾沐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怀里那摞沉甸甸的书递了过去。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接过书本时，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的、却仿佛带着电流的触感。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两人并肩走在医学院的林荫道上。
秋叶翩跹落下，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响。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叔叔阿姨身体恢复得如何？”周墨白率先打破沉默，问的是顾瑾沐养父母的情况。
“都很好，多谢周先生挂心，父亲已经能下地活动了。”顾瑾沐回答，语气客气而疏离。
周墨白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嗯”了一声。
又走了一段，经过医学院的实验楼时，旁边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和嘈杂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旁边他的同学手足无措地围着。
顾瑾沐神色一凛，几乎是本能地，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让一下，我是医生。”她的声音清晰冷静，瞬间镇住了慌乱的场面。
她蹲下身，迅速检查患者的瞳孔、脉搏和呼吸，动作专业而敏捷。“可能是急性过敏反应，有呼吸困难的迹象，谁有手机，立刻打急救电话！他有没有已知过敏史？”她一边检查，一边条理分明地询问着吓坏的学生们。
周墨白没有上前添乱，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外围，目光紧紧跟随着顾瑾沐。他看着她在混乱中展现出的沉着、冷静与专业的素养，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眼眸，在专注于救治时，闪烁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力量与信念的光芒。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被家族身份束缚、需要时刻保持优雅得体的名媛顾瑾沐，而是一个纯粹的白衣天使，在用她的知识和能力，与死神争夺生命。
他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与……动容。
急救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接手了患者。
顾瑾沐站起身，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和专注，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对上周墨白深邃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带着赞许的肯定。
顾瑾沐微微一怔，接过手帕，低声道：“谢谢。”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掌心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粗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可靠感。
“你很优秀。”周墨白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她的心坎上。“顾医生。”
不是顾小姐，而是顾医生。这个称呼，代表了他对她专业能力的认可，对她这个人，独立于家族身份之外的价值的肯定。
顾瑾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从小到大，她听过太多的赞美，关于她的家世，她的容貌，她的礼仪，她的学业……却很少有人，如此郑重地，为她作为一名医者的素养而称赞。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很好。
她垂下眼帘，掩饰着眸中翻涌的情绪，轻轻擦去额角的汗珠。手帕上带着一股极淡的、像是阳光曝晒过后的干净皂角气息，与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正直，清冽，让人安心。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那份刻意的疏离，似乎在刚才那场意外的插曲中，被冲淡了许多。
“你……”顾瑾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这次休假多久？”
“一周。”周墨白回答，顿了顿，补充道，“有些私事要处理。”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私事，顾瑾沐也没有追问。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过度探听彼此的领域。
走到医学院门口，顾瑾沐的司机已经等在路边。
周墨白将书本递还给她，动作依旧自然。
“谢谢。”顾瑾沐接过书，准备上车。
“顾瑾沐。”周墨白忽然叫了她的全名。
顾瑾沐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铺陈开一片绚烂的金红，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如同镀了一层暖光。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而深沉，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与坦荡。
“下次，”他声音平稳，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如果有空，一起吃顿饭。”
不是询问“可以吗”，也不是客套的“有机会”，而是直接陈述的“一起吃顿饭”。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不会让人反感的笃定。
顾瑾沐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奏。她看着他在夕阳下的身影，那坚毅的眉眼，那可靠的肩膀，那沉默却炽热的注视……像是一道强烈而正直的阳光，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她多年来用理智和冷静构筑的心墙，照亮了那些被家族利益、责任规训所深深掩埋的、属于一个普通女孩的对温暖和心动的渴望。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清冷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冰层之下，似乎有春水开始流动。
几秒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最终，她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下：“……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用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勇气。
周墨白冷硬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光瞬间亮起。
顾瑾沐转身上了车，没有再回头。但她能感觉到，那道专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车影，直到消失在街角。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中还捏着那方带着他气息的手帕。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原来，被这样一个人，用如此正直而直接的方式靠近，感觉……并不坏。
原来，她那颗被束缚太久的心，也依然会为一道独特的光芒，而悸动不已。
铁血之下，亦有柔情。
而坚冰深处，终见微光。
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