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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导盲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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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真正起床已经到中午,我之前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现在腰背脖颈莫名酸涩,。
此时我们才慢慢悠悠赶到食堂。
在这里耳朵会很热闹,百人交谈的声音可不是盖的。
眼睛也很热闹,所有人都成了一块块色块,色块交谈挪动,我不由失笑,既然有点可爱的意味。
闻域我找了个桌子让我先坐下,他去打饭,临走之前还留了一摊‘黑水’团子在我手里。
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捏着,大脑放空。
“沈哥你也来吃饭啊!”程何的声音由远及近,“沈哥太谢谢你了!”
视线里多了一个棕色的色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谢我干什么?”
“你那段时间不是教我做饭吗,我现在在后厨打工,又赚到一笔积分。”程何嘿嘿傻笑。
“这有什么,你自己学得快。”我笑着回他。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沈哥?”陌生低沉冷清的女音从上方传来,像是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她与一众色块融在一起我倒真没发现她。
“对对对!沈哥可会做饭了。”程何不能再同意,“沈哥她是温榆河。”
我笑着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我看不见刚刚没看到你,我是沈渡。”
“嗯,温榆河。”
“小河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打。”程何乐呵呵的凑到她跟前,“沈哥咱们一块吃呗。”
我点头,听着两个音源高度不同的声音陷入沉思,温榆河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至少身高和声音这方面是这样的。
听声音高度,她绝对比程何这傻小子高,声音也很低沉。
还是我刻板印象了。
她沉默的坐在我对面,在我发呆的时候突然开口,“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他。”
我几乎下意识接话,“不用谢……诶?”
这番话她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的呢?她自己认为自己在程何身边担任什么角色呢?
纵然看不见我仍然用无光的双眼注视她,“你和程何……你认为你们是什么关系。”
桌子下压,她双手撑着下巴,提到这件事似乎很开心,笑吟吟道,“他想和我成为什么关系,那我就是。”
“可他不是说他还没追到你吗?”
“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我没答应他,只要他能接受我的秘密,那我们随时可以在一起,在此之前我想确定他是否是真的爱我。”
她的尾音上扬,带着莫名古怪的意味。
我背后莫名有些发寒,她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明明我们才只见过一面。
“温榆河,你怎么在这里。”有温热的掌心搭在我的肩头,闻域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带着股子我从未见过的冰冷。
“当然是来吃饭的啊~”温榆河拉长声音,话语中莫名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是你我就放心了。”
莫名其妙,我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闻域轻嗤一声不再管她,坐到我边上,勺子被送到嘴边我才发觉一个问题,大庭广众之下还要被人喂饭,实在有点点羞耻,小时候都没干过现在倒是补回来了。
半晌我还是张开嘴,这里的饭菜味道倒是不错。
食堂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嗡鸣声,太过杂乱,我没法听清他们说什么。
“小河我回来了!”程何托着托盘欢天喜地回来,凝滞的空气被化开。
我突然有点担心程何这缺心眼了,一看就和温榆河不是一个段位,他只有被耍的团团转的份。
嘴边又送来一口饭,我张嘴,咀嚼咽下,算了老话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感情这种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这么热闹,吃饭不叫我?”莫归一屁股在我右边空位坐下,没骨头似的靠到我身上,不着痕迹拉开我的领子看了两眼,随后凑到我耳边,声音压的极低,“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吧。”
“什么?”我一脸状况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
“那就好。”他起身端坐好。
这回食堂才是真正的寂静,落针可闻,呼吸声都极其浅。
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饭。”辜梨将餐盘推到莫归面前。
一勺饭再次递到唇边,这两天被喂习惯了我下意识张嘴,咀嚼吞下。
人群发出惊呼,食堂回归热闹。
离开饭堂散步时我才意识到温榆河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是对旁人的示威,是宣誓自己的主权。
但是!
为什么对我说啊?
难不成就因为程何多提了我几句?她为什么会觉得程何会喜欢男生呢?
没留意脚下踩到一块石子向前踉跄几步才稳住身体。
“哥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闻域扶住我一只胳膊。
“我在思考程何追温榆河这事,他们俩倒地怎么回事?”我摸着下巴思衬着,“你怎么看?”
“坐着看。”闻域没什么波澜。
“别说笑。”我拍两下他的胳膊,“我认真的,我觉得温榆河有点奇怪,程何会不会被骗啊?”
“温榆河不会害他。”他平淡的语气就像是说今晚吃什么一样。
“你怎么知道?”
“直觉。”
我汗颜,这真是万能的借口,也听出来闻域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带还有一个问题。
“你知道温榆河的秘密吗?不然你怎么能确定。”
“哥。”闻域凑近我的耳朵,缓缓开口,“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鲜为人知。”
“光天化日,世风日下。”濯枝雨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从他的角度我与闻域几乎亲在一起。
我们是沿着建筑散步,这个高度,濯枝雨应该在他的房间里,借着窗户看到我们。
他从高处跳下来,藤蔓接住他,如同初次见面,可惜我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
“你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濯枝雨站在我面前。
“他眼睛没好前,都会呆在这里。”闻域替我回答。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轻笑,“我想离开了,就此别过吧。”
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却觉得现在的他很不对劲,总觉得像是换了个人……不,更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前几句话的那个语气。
告别还讲究什么有始有终吗?
不过这是他的自由,于是我点头,“方便问一下你之后打算干什么呢?”
他没多说只给出四个字。
“四处逛逛。”
“那……”我冲他微笑,“再见了。”
“后会有期。”
说完这一句他伴着风声离开了。
只是这里这么大,后会有期怕是没有期了。
“你们在这啊!”荼聆咋咋呼呼的靠近,“正好省的我到处找你们了,这个拿着。”
她往我手塞了个杆子——导盲杖。
“扶言想见见你。”
她这么一说我确实挺久没见到过扶言了,不是我们不想看她,只是前几次接触我发现她实在疲惫。
不好意思打扰,到了这里这才没去看她。
“她身体还好吗?”
荼聆没有回答,有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一路无话,这段路很是崎岖,弯弯绕绕,不过有了导盲杖我也感迈开步子,加上闻域扶着我,走的倒也不慢。
一条下行的楼梯前闻域抱起了我,“哥,路比较长,我带你下去。”
有人帮我自然也不再坚持一定要自己走,乐得清松。
这条路确实如他所言很漫长,扶言几乎是被深深埋在地里。
独自呆在这寂静的,永恒的黑暗中。
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自此头也不能回的落入漆黑的夜。
几分钟后。
“你们来了。”扶言咳嗽着欢迎我们到来,声音明显比之前虚弱不少,“抱歉我的眼睛看不了光亮,就不点灯了。”
“没事。”我摇头,“你的身体比较重要,你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咳咳……”
这个咳嗽让她缓了好一会,“与你们道别,我可能无法和你们一起走到那个美好的未来,也无法再回到故乡了。”
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大脑愣怔,“怎么会……明明上次见你你也没有虚弱成这样。”
“呵。”她轻笑一声。
“其实——呼——我的通化没有完全成功——呼——但也没全然失败……所以,我活着,但只能藏在地底,每一次窥见头顶的未来,都是,用生命……”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说一句就要喘一口气,“现在走到尽头了。”
“但我很高兴,我所见的未来是一条不满阳光的康庄大道,大道尽头是……大家盼望的归宿。”
她缓了缓继续道,“我想和沈渡单独说说话。”
心里有根弦崩了,我愣神一瞬我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
片刻后又松下,是我太大惊小怪,可能是荼聆告诉她的。
两道很轻的脚步声离去,门被关上。
扶言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沈哥以后只有你了,你还没有记起来吗?”
“什么意思?”我还忘记了什么?
“没关系你总会知道的,忘记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只不过无论如何我都看不到了。”
“要坚持住哦!”扶言难得俏皮,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很谢谢你,让我能偷来这几年时间……咳咳咳咳……”
扶言似乎还有话没说完被激烈的咳嗽打断,大门应声而开,荼聆冲到扶言身边为她顺气。
“我们都会回到自己的故乡。”她一字一顿强调。
荼聆宕机一瞬,似乎从这句话中意识到什么意,反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成为我的眼睛,替我去看看正常的世界吧。”
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四人浅淡的呼吸声,有道呼吸变得急促,痛苦,转而衰弱,最后趋于平静。
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
死寂……
这是来到这里以后我见过最平静的死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脏有些闷痛,我忘记了关于扶言的什么呢?
闻域拉住我,凑到我的耳边,“让她一个人呆会吧。”
回去的路上我的脑海中一直徘徊着扶言的话,“死亡在这里是,最无法避免的事。”
或许在她选择同化的那一刻起她就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死亡无法避免,未来……等待被改写。
这段插曲让我好几天没反应过来,每每握上支导盲杖我都能想起荼聆当时欢快的语气,只是它真正的使用者再也用不到了。
因此这两天没有见到荼聆我并不奇怪,她可能还无法接受这个结局,被困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