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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鬼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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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叙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
凡事皆有代价、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祝屏已经帮了他很多次索要报酬也正常等等诸如此类想法一晃而过，最后只剩下“他果然有目的”这一念头。
某个时刻，他突然有点难受。
但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边琢磨着边开口：“你想要什么？”
朱砂手镯？这原本就是祝屏的东西，那么物归原主也没毛病。
阳气？祝屏体质特殊或许需要，何况帮了这么多次忙给点阳气怎么了？只要别把自己直接弄死就行。
还是想让他帮忙找回记忆？或者是从这个地方出去……
眉心一凉，思绪猛地停顿。
祝屏不知何时凑前，指尖摁在他眉心上，幽幽叹了口气：“你这人真的是，表面上平平淡淡八风不动的，实际脑子里天天瞎琢磨，明明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祝屏眼神清亮，像是要一眼望到他心里去。
和眼前人交流这么多次下来，丛叙大概摸清了一点祝屏的脾性，对方直言快语，偶尔看不顺眼就会直接吐槽，尤其是在与他相关的事上，仗着自己不记得了更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这么想着，丛叙心情又稍微好了点。
“之前说过，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他坦白，“所以你可以直接说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尽力。”
祝屏盯着他，撇撇嘴：“我要是不说想要什么，你是不是得辗转反侧一晚上？”
“不是，我只是……”丛叙话到嘴边又打住。
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强迫”和“绑架”的意思在？
祝屏又叹了口气，收回手在床边站直：“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其实我没什么想要的。”
“我帮你，是因为你陪过我一段时间，这对我来说又很宝贵。”
祝屏摊手，扭身向外走去。
“一报还一报而已啦。”
丛叙起身跟上他：“谢谢。”
推开厢房门就是一方小巧的后院，满院红枫在夜色中静静伫立，树影疏斜，叶片层层叠叠，月光在走廊投下细碎红影。
他们沿着走廊向前院走去。
丛叙抬头，一轮饱满圆月泛着枯旧的黄光，孤零零悬挂在远处。
“除了你说的规定，这里还有什么特点吗？”丛叙跟在祝屏身后，观察一会后问道，“比如会变幻？”
祝屏提过自己不属于现代，寺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但这里却并不是他那个年代的真寺庙。
祝屏走在他前边，步子极快，乌发如瀑般在脑后散着，随步伐晃动又不见丝毫凌乱，反倒衬得他整个人愈发轻盈。
闻言他侧过头，拉长尾音：“哇，好聪明——”
两人走到一个分叉口，他拉住丛叙的手腕：“别走那边，我不喜欢那里。”
廊角悬挂的灯笼一直延伸到远处，隔着油纸亮起的光令丛叙看清了被避开的那条路的尽头——
那是一间坐落在角落的厢房，隔着雕花窗棂漏出几缕暖黄烛火，门前上着锁，粗大的锁链绕过门把垂在地上。
一阵风过，丛叙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
“这里确实和庙里一模一样，我刚到这的时候都没发现，”祝屏解释，“直到后来去了其他地方，才知道这里有种，嗯，很奇怪的特点。”
“我走在路上，会突然看见住持伯伯、康平阁的妈妈还有其他人，就像以前一样，有时还会和我打招呼，但是一打眼他们就会不见。”
“有的时候，我又能看到康平阁，在里面跳完舞，出来的时候它也会不见。只有这块地方，一直都没变过。”
丛叙说着说着皱起眉，小声嘟囔：“太像了，像得让我讨厌。”
丛叙默默消化整合这些信息。
也就是说，“这个鬼待的地方”能根据记忆进行变化，有时候能变幻出记忆中的人，有时候能直接变幻出场景。而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是根据祝屏的记忆来的，可以归为祝屏的“地盘”。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初在康平阁时祝屏会拉他跑到这。
“你也会跟着变吗？”丛叙任由祝屏拉着自己走。
梦境里的祝屏看着就和幼年的自己一个年纪。
祝屏想了想点头：“有的时候会，就像回到了过去一样。”
“是只针对你吗？”
他们又绕过一个弯道，穿梭在一排排厢房间，离后院越来越远，厚重的檀香味也越来越浓。
祝屏摇头：“我不知道，那群丑东西都不告诉我。”
走过最后一条路，眼前赫然出现一扇偏门，祝屏松开丛叙手腕，上前打开木栓：“我得先拿个东西。”
门啪嗒一声被推开，暖黄烛火从里倾泻而出。
祝屏小跑进去，丛叙迟疑着踏进去后，发现这是一个小后台，壁画上满是各路神仙。
他慢慢绕到殿前，整个宝殿登时一览无余。
殿内佛龛上，佛像鎏金，眉眼慈悲；其侧有菩萨颔首，衣袂翻飞如流云。摆满贡品的香案上烛火跳动，青烟沿刻着精美雕花的梁柱缓缓而上，那些朱红漆色虽然斑驳，却仍旧庄重。
丛叙无动于衷，环视大殿，没有人，只有几十个蒲团摆在佛面前。
他走过来时，祝屏正蹲在香案后，拉开其中的柜子，探着身把东西翻得稀里哗啦。
丛叙走过去，把手垫在柜身上底：“我想到一个问题，你说这里‘鬼不可出人不可入’，那追我的那只鬼是从哪来的？”
祝屏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还想问你呢，你肩上的标记看着就不像那些丑八怪能留下的……咦，我放哪去了？”
那鬼新娘不来自这里，恐怕就是萧家故意养着的或找来的了。
从叙又问：“那它会追到这里来吗？”
“唔，暂时不会，朱门是需要连接的，这里又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就算它来了也很难找到我这……啊！找到了！”
祝屏拿着东西下意识抬头，脑袋往上撞，却并没有砰地砸到木板，而是撞上了一片柔软。
他重新站直时，丛叙正收回手，垂眸打量他刚翻找出来的东西。
两张相同质感的金色面具。
两张都是半脸，不同的是一张左脸一张右脸。
“这个戴上后可以掩盖你身上的‘火’，不让你在这里太显眼，”祝屏把左脸面具递给丛叙，自己戴上了那张右脸的，“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离开我十步以外。”
那半边金色面具贴着右侧脸颊，边缘打磨得极薄，像一弯凝固的日光，沿着祝屏的眉骨、颧骨、下颌，勾勒出利落又冷冽的弧线。但面具上又錾着繁复细密的缠枝纹，自耳根一路蜿蜒分叉，一处到眼角，一处到唇角，纹路深处积的暗色像某种未擦干的血迹，透着几分诡谲。
它的眼洞裁得狭长，边缘卷着一圈极细的红边，露出祝屏好看的眼睛。
丛叙戴上面具，面具下缘恰好卡在了唇角，说话时就会随着下颔的轻动微微蹭着皮肤，他不是很适应这种冷硬的金属触感。
“你戴这个面具真好看！”祝屏直勾勾盯着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艳。
丛叙低声道：“你也是。”
烛火跳动，将佛像，还有他们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解决那只鬼的方法，我目前想到的有两个，”祝屏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在这里，规则有限，不分善恶，同类之间可以相互蚕食，只要你实力足够，在你实力以下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你的‘食物’。”
丛叙瞬间想起在医院做的那个恶心异常的梦。
“但我们必须去找到一个比追你的鬼更强的，而且它未必愿意帮忙，你也可能会暴露。”
丛叙点头，这个方法可以作为备选。
“第二，就是借助玄门法器，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常常有玄门中人出没。据我所知，他们常常会来到这里做些交易，其中就包括售卖法器。”
祝屏抱臂：“我的想法是，可以在这里买一些法器，等你离开这里，就可以借助法器和你身上的‘三火’灭掉纠缠你的东西。”
“但如果拿到了，你千万不要在这里使用，不然你就会非常显眼，”祝屏严肃道，“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护住你。”
玄门……不知道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怎样，蒋子皓什么时候能带大师赶过来。
也或许，等他们赶过来，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等那时找到他又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丛叙摩挲着手镯，垂下眼。
他还是想自己解决。
“我知道了，我选第二个，”丛叙看向祝屏，“‘这里’还有其他地方，也就是你说的卖东西的地方，对吗？”
不等祝屏回答，他又接着道：“你把面具给我，是想我和你一起去……我也确实想和你一起去。”
他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亲力亲为。
祝屏眨了眨眼：“嗯……我确实有点小小的私心，但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解释喽。”
殿门沉重，推开时发出沉缓的“吱呀”声，石阶一路延伸至黑暗最深处。
“哦对了，一直忘记告诉你了，那群丑东西把‘这里’称作‘鬼域’，也不知道是打哪起的名字。”
丛叙举一反三：“那待会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就叫‘鬼集’？”
祝屏憋笑：“对。”
冷风扑面，红衣翻飞，祝屏拨开随风扬起的长发，扭头再度叮嘱：“千万不要离我太远。”
丛叙闻言，抬手捏住他的一小节红袖。
祝屏愣了下，随即笑开。
他们一起沿石阶而下，步入黑暗的最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