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会露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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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向丛向西，对方正伸长手扶着尸体，脑袋却梗着脖子往他这边探，一张俊脸结结实实地接住了那团飞溅的脏泥。
于洋的惊呼立刻响起：“哎！当心眼睛！这泥泡在尸水里不知道多久了，全是细菌！”
陆川此刻也顾不上掌心黏腻的触感，猛地将手里的尸体扶上解剖台，抽了几张纸巾点在手上，一把掰过丛向西的脸。
“别睁眼！”他厉声喝道，拽着丛向西的后脖颈就塞到了旁边的水龙头下面。
“我靠！”凉水劈头盖脸浇下来，丛向西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挣扎脱身。
“别动。”
镇定温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丛向西感觉到脖子上按着的手轻轻捏了捏，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丛向西瞬间安静下来，像一只等待主人给自己清洗的大型犬，任由水流冲刷着脸上的污泥。
“怎么样？慢慢睁眼试试。”一旁的于洋和小米也凑了过来，紧张的看着丛向西。
“没事，没溅到的时候我就闭眼了。”丛向西被水淋的睁不开眼睛，半眯着眸子，咧嘴冲众人笑了笑。
确认他真的没事，陆川才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随即又带着火气喝到：“你是不是疯了？这种尸泥又脏又毒，凑过来干什么？眼睛不想要就捐了！”
丛向西直起身，接过于洋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滴，水洗过的眼珠黑的发亮，他闻言笑意未减：“捐啊，我早签了遗体捐赠了，不过得等我先成为遗体才行。”
陆川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阴的想要滴水。
“丛副队觉悟可以呀，说实话我也计划着签呢，”小米在旁边一听笑了起来，“丛副队什么时候签的呀？”
丛向西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视线飞快的往陆川阴沉的脸上扫了一眼，声音莫名带上了丝不自然：“九年前。”
哪怕是余光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旁的陆川几乎是立刻就僵住了，只有毫不知情的小米在一旁傻乐着感叹：“九年前！那会您才多大啊，真厉害。”
“可不是嘛，”陆川冷哼一声，“丛警官厉害的很，觉悟高着呢。”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除了引起其他二位不赞同的眼神之外，没有对丛向西造成半点伤害，陆川甚至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宠溺？
呸，当老子小屁孩闹脾气呢，滚吧你。
陆川在心里骂了句，别过脸去。
“行了行了，尸体也解开了，别发火了我的祖宗。”于洋走到水池边洗手，一边洗一边嘀咕，“最近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火气。”
陆川挨着他洗手，愣是装作没听后半句，重新戴好手套，径直走到摊成一片的尸体前，俯身仔细观察。
相比之前裹成一团的诡异猎奇，这么平躺着的尸体对他们这些刑警来说更为熟悉，几个人一起围着尸体，细细翻看。
“这丝线……”丛向西在他身旁站定，也弓腰凑过来。
刚才被这人护了一遭，陆川心里别扭的要死，此时恨不得把耳朵揣进裤兜里，直接无视身边人。
可职责在身，案子面前没私情，他只能把丛向西单纯的当作自己的副队，偏过头看着丛向西等着他的下文。
却撞上了一双带着狡黠的眼睛：“我现在可以推测了吗？陆队。”
陆川深呼吸，知道他这是报刚才办公室的仇呢，咬咬牙才没把骂人的话甩出去。
“三秒钟内不说的话就别说了。”
陆丛向西咧了咧嘴，拿肩膀碰了碰他：“别生气啊陆队。”
陆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一、二……”
“我推测是某种船上专用的绳索。”丛向西举起自己的左手放到陆川面前，陆川随意一瞥，扶在解剖床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只见那手上四根手指根部，有一道连贯的伤口，看着像是被一刀划开的，那伤口并不狰狞，却透着一股子寒意，看样子是很多年前的伤了，但时隔多年，还是能透过那疤窥见当时几乎断手的伤口。
“我曾经在帆船上不小心抓到了一根船帆上的细绳，比这个还要细，但是看起来像是同一种材质。”
陆川莫名觉得被耍了，不耐烦道：“说清楚点，我还见过对面烧饼店的奶奶用过比这细的线缝裤子。”
丛向西却没有继续深入说下去，手指拨动着如蛛网一般的丝线：“我只是提供您一个大概的方向，再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
陆川没再搭理这一茬，细细翻看了一圈尸体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脚腕处，已经浮肿的脚腕粗壮无比，似乎已经有了往巨人观发展的趋势，陆川眼神定了下来，停在了那污浊尸堆里唯一的亮色——一条红色的细绳上，上面挂着一颗木质葫芦。
正要伸手看看能不能解下来的时候，自肩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手掌宽大却不失灵活，三两下就解开了一疙瘩死结。
“陆队，这是什么？”丛向西手指挑着那枚红绳，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陆川似乎知道点什么。
“还不确定，我好像……有一根一样的。”陆川有些迟疑的说。
丛向西略带诧异的看向陆川，后者确实没有再解释，挑起一个证物袋扔给他，就转身又去洗今天的第18遍手。
“老于，初检报告什么时候出？”虽然刚才戴着手套，但陆川还是仔仔细细的擦洗着手指，修长的手指在水流中翻舞，引得身后人目光一暗。
于洋直起腰拧了拧酸胀的脖子，俯瞰了一圈一片狼藉的解剖室，头疼的摇了摇头：“尸体太多了，最快也得下午。”
陆川啧了一声，不满的看了眼对方，却不想被抓了个正着。
“哎我说陆川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么多尸体，你当我和小米是大罗神仙啊？”
“你俩要真是神仙就好了，”陆川转身往门口走，“就能给我让死人开口，把这些人全部救活，才算大罗神仙。”
话音落，他脚步一窜，利落的甩上了门，将屋里一堆死人活人以及于洋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一起关在了里面。
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陆川这才感觉有些难以忍受，刚才虽然被丛向西挡了一下，可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粘上了尸水和污泥，身上顿时觉到了黏腻。
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先去洗澡，而是转头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开始翻阅起今天提交上来的各种调查报告。
夜又深了些，窗外的雨一直没停，陆川闷燥的心也一直没冷却下来，片刻后他甩手将一堆纸片摔在桌上。
几乎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除了那捆绑尸体的绳索看着不太一般以外，从发现尸体到现在，过去了整整6个小时，他们几乎一无所获，司应说的没错，这个凶手占尽了优势，前几日的暴雨将现场冲刷的一干二净，这种野外抛尸，如果不能从现场撕开口子，那后面只怕是更难了。
思索着，他的右手无意识的摸上左手指节，却只摸到一片更细腻点的皮肤，陆川愣了愣，有些错愕的举起左手，灯光让修长的手指更是显得剔透，他之前一直自嘲，这双手完全不像一个一线刑警该有的手。
本该被戒圈套着的无名指上干干净净，只剩一圈明显的痕迹。
只要狠狠心，坚持不去戴那枚戒指，这个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浅，直至消失不见。
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是永恒的，时间会让一切事物变质，食物，空气，水……还有人。
热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慢慢掠夺着浴室中的氧气。
一具精悍的身躯定定的站在水流下，任由呼吸渐渐困难起来，半闭的眼睛被水气蒸的发红，本就漆黑的发丝被水润过后更是如墨一般沾染在额前。
太安静了。
眼睛酸胀得厉害，但他不敢闭眼，这里太安静了，心跳声似乎都能穿过水流。
微弱的灯光下，肌肉线条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心跳开始渐渐加速，眼前的水汽渐渐变成了陆川办公室里挥不散的烟气，透过那飘渺的白雾，他似乎又看到了陆川在笑。
笑的很随意，很自在，对着司应。
司应看起来……其实很好，哪怕他再不想承认。
丛向西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一丝幽黑渐渐爬了上来，带着阴冷气息，仿佛从吃人不见骨头的地狱蔓延上来一般。
是啊，那样轻松的笑谈，只能对司应这样的人才能有。
意识开始混沌起来，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阴暗而冰冷，他猛地伸手将水温按钮拨向另一侧，两秒后，那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的水珠就被一片刺骨的冰冷取代。
冷，钻心的冷。
像边境线深夜的河水一样冷。
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本该在冰水下清醒过来的眼神却一直没有透亮起来，脑海中开始回闪起一个个片段。
狭小的浴室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水牢，那个怎么逃都逃不出去水牢。
手指变得冰冷，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在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秒，那冰冷的手指忽的抬起，攥住了脖间垂挂的吊坠，冰冷的金属轻硌着手心，带回了一丝神智。
不能再这样下去，会露馅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另一只手突然抬起，狠狠的砸上对面的玻璃，巨大的冲击声回荡在浴室，还带起了另一声惊喝。
“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会露馅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