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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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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城夏天总是天亮得很早。
陆明谦拿手机发消息，约观澜一号那位即将出国的业主今天有空出来面谈，她连夜出了两份设计图，三天时间很紧，她要争分夺秒把图纸敲定下来。
还没到工作时间，工作室的群里没有新的消息。
陆明谦翻了遍工作表，看了下几个项目的进度，在群里发了几条消息让他们盯着监理和施工队，又说了自己这两天没时间过去，有事给她打电话。
她的工作室很小，一共也就六个人，固定合作的施工队建材商倒是多，主要营收也不是赚客户的设计费，设计出图在合同明细里是免费的，主要是建材那边的提成。
但陆明谦的工作室对监理要求很严格，所以连带着施工队也盯得很紧，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客户和施工沟通了，画设计图反而占的时间最少。
陆明谦滴眼药水，又洗了澡，冲了杯速溶黑咖啡，兑冰箱刚拿出来的冰橙汁，撕了一袋糖包倒进去。
落地窗视野很好，朝阳会让人联想到希望，城市也开始苏醒，烟火升腾，人们从家门出来，穿行在大街小巷，高处看下去，好像哪里都是欣欣向荣。
陆明谦又出神了，朝阳穿过落地窗，铺在她身上、脸上，遮不住的倦容，平淡的表情，视线从外面落到脚尖那一点点的位置，于是神情变得落寞起来。
明明只是一个平常的早晨。
情绪真的好不讲道理。
陆明谦僵硬地拿手机，点开一个记账软件，输入：咖啡加橙汁，难喝。
页面上端有一个所属类别，上面是“学姐”两个字。看起来就像是在给“学姐”发消息。
机器人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这个机器人有头像，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又透着蓝，像清透的海水又像是晕开的颜料。
宋越起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陆明谦在玄关口讲电话，对面声音很大，带点方言，语气不太和善，好像是在吵着要说换什么五金件，陆明谦很坚决地强调按合同来。
电话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陆明谦看到宋越醒了很快挂断了。
她们去会员超市，陆明谦开车，没有放音乐，只有发动机安静的白噪音，宋越在玩手机，车里味道很干净，内饰也很干净，一点装饰品都没有，光秃秃的陈旧。
宋越声音开得很低，偶尔看到一些有意思的还会笑出声，然后分享到微信。
“姐，你是不是没加我微信啊？”宋越突然想起来。
“嗯，你自己加一下。”
高架上车速很平稳，陆明谦调了二维码出来让宋越自己扫。
宋越挺开心的，给陆明谦改了备注，又心虚地看了下资料和朋友圈。
好吧，全是空白。朋友圈没有设置多久可见，就是纯空白，一条都没发过。
头像是一颗圣诞树的简笔画，放大看右下角露出大半个林字，应该是谁的签名，字体很飘逸。
挺奇怪的，但也可能是网上截图没截干净，宋越没好意思问。
工作日上午，超市人流量很小，陆明谦推了辆购物车，让宋越自己去选日用品。
洗护用品家里都有囤货，但陆明谦还是让宋越去选新的。
之前家里都是周贵中买什么就用什么，宋越没太在意过，看来看去有些犹豫，陆明谦静静等着，一手抓着推车一手拿手机回消息。
陆明谦今天穿得很日常，宽松的黑色短袖，袖口加长落在肘部，下摆收进灰色阔腿西裤，裤脚有点长，黑色软皮拖，连皮带都没系，但硬是穿出了模特效果。
本来就欣长的身形，视觉效果进一步拉长，挺拔又细瘦，抬头看人的时候，眉骨在眼周投下一片阴影，看得人心颤。
别人不知道，宋越是被美貌暴击了。
这眉眼长得好犯规啊。
“姐，都选好了。”
陆明谦看一眼购物车，基本都齐全，又问宋越：“有用护肤品吗？你的年纪，清洁的洗面奶和保湿水就够了。”
没用过，但可以有。
化妆品类在更靠里的货架，那边有扶梯可以下一楼，正好可以买点饮料和食材填冰箱。
宋越过来推车，陆明谦接了个语音电话，示意她自己去挑。
好像是在客户在装修现场对施工不满意，和施工队在吵架，那边的电话转了几个人的手，男声女声转了好几道，都言辞不善，语气很激动。
很快升级到了人身攻击，对骂了起来。宋越隐约听到了些，听得直皱眉，都是带生殖器的脏话。
“嗯……嗯，我下午过去，没有敷衍您的房子，施工问题我看了才好确定。”
“现在还有些事，开车过去也需要时间，我会尽快的。”
“肯定会按时交付的，我先联系监理，晚点我们一起去看看现场。”
陆明谦口吻平和，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对面最后一阵阴阳怪气：“行呗，签合同之前一口一个好，现在出问题了就是来不了，反正我也拿你们都没办法，我只能在这儿巴巴地等着您大老板有空了大驾光临！”
电话挂断，陆明谦熄掉手机，看着漆黑的屏幕，那一瞬看见自己平静泛着绝望的脸，看出了浓烈的疲倦。
不是因为昨天在满地水泥灰的现场量房，不是因为通宵画图，不是因为难喝的橙汁加咖啡。
都不是，不是任何发生过的事情。
是让人没办法提起兴趣的未来。
陆明谦不期盼未来。
“姐。”宋越小心翼翼的。于是陆明谦抬头去看，宋越才十五岁，刚上高中，这种工作电话是很可能吓到她了。
然后她看到了这个日思夜想的女人，这个以为再也不可能见面的女人。
“陆明谦，要不要一起吃饭？”林含章本来是皱着眉的，看到陆明谦抬头看过来，又放松了表情，带着笑意温柔地邀请。
生活好像就是这么叫人无解，大多数时候平淡乏味，平静的绝望着，然后在最习以为常的时候，冷不丁地撩拨人一下子。
只要一下子，一次偶遇，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把所有平淡推翻，掀起狂风暴雨，席卷所有的情绪。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人知道这份天翻地覆。
林含章眉眼都是温柔的，好像七年的时光在她一个笑容里都被溶解消失了。
“超市一楼有餐吧，一起吧。”林含章再次邀请，温声细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