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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节|后台重逢 ...
第三十六节|后台重逢
舞台的背面没有光,只有呼吸和汗。
他说:「那场戏我没演。」
世界因此安静。
录影棚外层的走道总是比想像的狭窄。
黑布帘像一排沉默的墙,被风从缝隙里轻轻撩起;铁制 truss 框架在高处交错,散着微微的金属味。
灯具还在散热,风扇转得快,吹动脚边用胶带固定的黄色走位线,边缘翘起一点,像剥落的皮。
从前台传来观众的笑声、掌声、倒数,全部隔了一层厚重的布幕,变得低沉而远。
地上星星点点的纸屑尚未清扫完,亮片随呼吸轻轻晃动,像小小的、尚未熄灭的光。
综艺录影比我们想像得长。主持人临场发挥多、互动环节多,中场还安排了合作小游戏。
所有人都靠着肾上腺素往前推,直到最后一个环节「幕后告白」喊卡,棚内的红灯一下全灭,像一场大雨忽然收敛,只剩余音还在四面墙上回荡。
我在黑布后面退场,耳麦被工作人员一把取下,透明胶还黏在侧脸。
耳后汗涔涔的,发丝因造型喷雾有些僵,抬手时能闻见那种熟悉的定型水气味。
有人把我的节目牌递回来,上头粗黑的字写着我的名字,笔画在灯下一道道粗重,像命题。
「望川,这边。」林悦掀起黑幕,让一束细薄的走廊灯钻进来。
她的夹子夹得很满,纸边整齐对齐,像什么都掌控在她的秩序里。她伸出另一只手,把面纸往我手心塞了一张,「吸汗,别让妆花。」
我「嗯」了一声,照做。
面纸划过脸颊时能听见细小的摩擦。空调风口在头顶呼呼地吹,混合着舞台烟雾机残留的甜味。
这味道让人想起太多夜,太多被光包覆到发烫的瞬间,以及光撤走后突然裸露出来的寒。
前台传来主持人的收尾:「谢谢今晚所有观众朋友——」一阵掌声像海面退潮,慢慢往后收。
我背靠在道具箱旁边,铝合金的边框冰凉,贴着汗透的衬衫,沁出一点冷。
有人端着水一排排走过,水珠撞着瓶壁,叮叮地响。
有人朝我点头,我回了一个业内式的礼貌笑,嘴角抬起但眼神未必跟上。
他没跟着主持人走终场。他从另一道黑幕边出来——那边通的是A通道,给下一组嘉宾。
灯打过他的肩,一半光一半影,衬衫在肩胛处被汗水贴出薄薄的深色,袖口随手折了两道。
有人从他身边跑过,喊着「下一组准备」,胶底鞋在地面上擦出短促的声音。他停在交叉路口,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像是确认路线,却在视线落住的那瞬,没有再移开。
「这边会堵,走左。」工作人员提醒他。他「嗯」了一声,视线仍在我身上停了一个他自己也可能没察觉的长度,然后才往这里走了几步。
黑布内的光很吝啬,只在我们之间留了一块能相看清楚的亮。
太近不是,太远也不是。这就是后台:所有人都学会在刚好被看见、又刚好不被看清楚的距离上维持平衡。
「水。」他把一瓶未拆封的水递过来。声音不高,但够近,沙哑里还带着刚刚上节目时喊麦造成的轻轻刺。
瓶身上有刚从保冰桶里捞出的水珠,光照过来时一粒一粒发亮,像一列不说话的逗点。
我接过,瓶口对着,他却先替我旋开一圈,动作利落而短。
「手在抖。」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压得很低。
我这才发现,手心的汗与力道的失衡让瓶身在我掌心里轻微颤动。
其实不是手,是整个人还没从舞台的呼吸里下来。
舞台上的呼吸与现实的呼吸有不同的拍点,从一个节奏跳到另一个节奏时,难免会掉一小步。
「是戏,不是我。」我说。把那一口水咽下去,冰水沿着喉咙滑下,带着一条凛冽的线,像有人从内侧把我拉直。
他听见了,眼里那点亮很快地收束回去,像一个准备好的动作在最后一秒被撤掉。
隔壁通道的工作人员正把新的纸板道具抬上平板车,轮子压过防压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哒。
我们默默让出一点路,力学地向各自的侧边退开半步,让这句话有空气可走。
「刚刚彩排那段,你掉了半拍。」他说。语气平静得像是普通的合作检讨,「还好正录补回来。」
「我知道。」我看着他。有些事只能在这种口气里说、在这种场合说,于是所有应该被避免的叙述都被换成「专业」这个词能容纳的范围。
「你不用一直在意那些。」他说。语句很短,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哪些?」我问。
他没有马上回答。
前台传来导演的最后一声「收」,全场灯瞬间亮到最白,像把夜色掀掉一层。
光从黑布缝里渗进来,在我们脚边打出一块长长的亮,边缘是柔的。
他在那块光边上停住,像是要跨过去,又像停在钢丝上,权衡一个平衡。
「那场戏。」他说,视线没有移开。「我没演。」
我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场——雪地,风口,呼名,所有在耳里震得人发麻的元素都在那晚叠在一起。
那场戏后,太多事情像被偷偷挪了位置,哪怕我们仍在镜头前维持完美的标准距离。
「我知道。」我说。喉咙像被冷空气擦过一遍,干干的。
那句回应太轻,像落在自己体内的回音。说完我才听见自己把指甲在水瓶身轻点了一下,塑胶回弹了一个细小而空洞的声音。
他呼出一口气,像卸下一个没有名字的重量。
那口气擦过我耳边时,我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回响。
有一瞬间我想起录影时他替我推开补光灯的角度——只往右一寸,却刚好把刺眼的白光挡成柔光。
很多事情只需要一寸,但那一寸要用整条背脊的力在外面抵。
「你不用回答我。」他又补了一句,像是把刚刚那个跨出去的步子取回来。
「我只是说一个事实。」
「我知道。」我又说了一次。于是这个来回里,我较多的动词都是「知道」。
知道不代表承认,也不代表拒绝,只是把一个东西妥善地放回它应该放的位置。
「这么——」他没有把形容词说完。有人从我们之间穿过,手里端着一个写着下一档节目名字的节目牌,匆匆而过,留下一阵纸板上油墨的味道。
那人说了句对不起,没有停,世界就像一条流水线一样崩回原本的节奏。
「休息室在左。」林悦从黑布的另一端走进来,像一个把混音台瞬间拉平的手。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向他,语气一贯柔中带硬:「医务箱到了,先换衣,再消毒擦汗。媒体在后门堵着了,别分神。」
他侧过身,让道。「他先。」他说。
我们朝同一个方向走出两步,又同时停住。
因为「先」这个字在后台不只是一个顺序,它还意味着「谁背风,谁挡风」。
我往前一步,脚尖刚好踩到一道银色的胶带边,鞋底黏住的亮片咔嗒掉回地面,发出十分愚蠢的轻响。我忍不住想笑,又忍住了。
更衣间很小,白光很硬。
镜子里我看见自己脸颊贴着两道被耳麦黏过的浅红印,像刚刚历经的一切在皮肤上的注记。
卸掉唇色、刷掉眼尾的那一瞬,像有人把我从角色里提起,再轻轻放回这具身体。
门被轻轻叩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门缝先进来一抹阴影,是他。
不是整个人,只是半个侧身停在门边,礼貌得像站在某条看不见的界外。
「这个。」他把一条干净毛巾折好,从门缝递进来。质料很蓬松,像是刚从保温箱里拿出来,带着一点暖。
「刚刚库存只剩这条,让人拿去烘了一下。」
我接过,毛巾落在掌心,轻、软、干。指尖在纤维里沉了一秒,再把它挂到脖子上。「谢谢。」
他嗯了一声,没有走。「你手还是在抖。」他语气很轻,像不是提醒,而是陈述。
镜子里我们两个人被光切成两半,我能看见他睫毛上的影子抖了一下,却看不见他眼睛真正的颜色。
「是戏,不是我。」我再说一次。这句话像今天的咒语。不是护身符,却能让风在靠近时犹豫一秒。
「……我知道。」他说。终于,承认这句话也可以同时落在他身上。
更衣间外有脚步声从远快速逼近,像一个被收紧的节奏。
「岐曜,采访快闪,三分钟。」节目组的小编拉着单反镜头探头喊。
那声音把我们之间短短的静定打断,像一块石头丢进刚平的水面。
门缝里的他退了半步,挤出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笑:「我先去。」
我点头。他走了两步,又像想到什么,回身,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只有我们懂的比划——耳机的形状。
那是最省事的语言,含义太满,却又简短得像一个无辜的表情。
「别让妆花。」他说,语气轻得像刚刚帮我转开瓶盖那样简单。
「我会演得更像真的。」我顺口接,让这句话成为一个招呼、一个笑话,也是一把警戒线——拉在我们之间,提醒彼此不要踩过界。
说完我才意识到这句话像把两个世界的空气混在了一起,一半是台上,一半是台下,融合时会起小小的火花。
他盯了我一瞬,像被这句话逗笑,又像被这句话烫到。终究,他什么也没再说,只转过身,让自己彻底被走廊的白光收走。
我没立刻出去,让那条毛巾在锁骨上留下它应有的重量。布料上有洗衣精干净的味道,和舞台的味道不一样。这种干净让人短暂地想哭。
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后台暂时清空了一小段。远处有人喊倒数三十、二十九,节目组另一个单元正在换景。
旁边的茶水桌边放着一小罐姜糖,外包装皱了,可能被哪个嘉宾捏过。
我打开,拿了一颗,含在口里,辣与甜同时散出来,喉咙被温柔地、强硬地安抚了一下。
转角处,他的快闪采访刚结束。
摄影大哥拉着脚架往外走,主持人跟拍带着耳麦往前跑,差点撞上我,连忙道歉。
我停了一步,让出路。光从上方的方灯斜斜打下来,落到他肩上,亮成一道很薄的边。
他低声和助理说了句什么,抬眼看见是我,脚步就停住了。
「医务箱呢?」他问。
我指了指休息区旁边那张折叠桌。
他点头,像是确认我不会因为刚才那一整轮的情绪而忘记照顾自己这种基本事。「等会儿出后门,车靠在B口。」他补。
这种安排不是他该说的,但他说起来像一句再自然不过的备忘。
我们站着,没有靠近。
中间隔着刚刚被工作人员推过的推车,车上堆着两块黑垫和一个包着塑胶膜的泡棉板。这些物件把互相看见变成一件需要绕过的事。
刚刚那句「那场戏我没演」像仍悬在我们头顶,没有地方能正式落地。于是我们都保持着某种忍耐,让它在空气里多停留一会儿。
「刚刚那个游戏。」他开口,像找一个无害的话题,「你最后一步做得漂亮。」我知道他说的是把球丢进框前那个似真似假的停顿,那是综艺里的效果,也是我们在戏里常用的一个节拍:让对方以为你要往左,实际往右。
「是。」我说。「你配合得刚好。」
他笑了,很轻。「我们一直都很会在刚好这两个字上面做戏。」他说。眼神里浮上一点认命的亮。
「还有更会做真的。」我说。话音落地的一瞬,我自己也怔住了。这句话像把一扇窗推得太开一点,让夜风卷进来,吹乱桌角那叠还没压紧的通告纸。纸边抖了几下,安静下去。
我们同时沉默。沉默不是墙,是桥,只有站在桥心的人才知道它其实在晃。晃得不大,却让你不敢多呼吸。
有人从走廊那头喊:「岐曜,合照一张!」摄影师举着相机,镜头盖还没拔掉就一路小跑。
这个喊声像一把突兀的剪刀,把刚才那一线将要延长的东西剪断。下一秒,另一个工作人员也朝我招手:「望川这边,品牌侧拍要补两张手卡照!」
他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就是那种被打断的对望:不是不甘心,也不是留恋,只是用同一个节奏承认,这一秒以后,每个人都要再回到各自的镜头里去。
「等会儿。」他对摄影师说,然后朝我点了下头,像把刚才所有没说完的话在这个动作里折叠好,放进某个我们约定俗成的抽屉。「去吧。」他说。
我转身之前,他忽然补了一句,声音就像刚刚那条毛巾的温度,暂时而具体:「别被风吹感冒。」
「你也是。」我回。
这句话和他那句话一样,都是世俗而安全的照护。它们能被任何摄影机误读成礼貌,却只有我们知道,那是今晚能说出口的极限。
我往品牌背景板那边走了两步,再回头。
他没有动,像在等一个新的倒数。走道的白灯被转场的灯光师调了一格,光色偏暖,投在他脸上,影线跟着柔了一点。
他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像每一次站在戏与非戏的边缘。
那一秒,我忽然想起他在访谈尾段看向我的那一眼。
镜头把它放大、剪辑、加上字幕,成为一个社群时代乐于消费的瞬间。
可是被世界按下收藏键之前,它先在我体内按下了键。我知道明天还会有会议、会有论战、会有更紧的禁令。可此时此地,我只把这一秒收到口袋里。
摄影师在背景板前摆好了位置,我把手卡微抬,露出上面的品牌字样。
笑,点头,微微侧脸——所有业内标准的、可供剪辑的、可以无限复制的表情。
我每一次抬眼都知道他在不远处被另一个镜头包住,像两个平行运行的镜像。
这种感觉既安全又残忍:我们都被妥善地摆放在应该的位置,像棋子,又像两个发光体,有各自的轨道和不重叠的重力。
侧拍结束,品牌方说谢谢,我也说谢谢。
口型清晰,音量不高。走回通道时,灯已经关了一半,工作人员把黑布往里拉,准备封棚。
我在黑布与墙之间的狭缝里停下,回头看一次。
他正把节目牌交还给场务,动作俐落。那个节目牌在他手里短暂地像一面小小的旗,刚要插进某块土,就被人接手带走。
「走啰。」林悦在我侧边提醒。
我点头,往后门走。B口的风比正门大,因为那边开在角落,两股风在巷子里缠在一起,往回卷。
后门的保安看见我们,迅速把铁栏拉开,车灯亮起,一道光从地面扫过来,照亮好几道走位线。
有粉丝的应援灯板从栏外探进来一点点,像有一些名字在黑暗里自发发光。
我握紧毛巾,忽然觉得那块布比刚拿到时更重了些。也许是因为汗水,也许是因为语句。
我上车之前回头,那边刚好有一块黑布被风吹起,露出他半张脸。很快又合上。
车门关上的声响把世界暂时隔绝。
林悦在前座交代明天动线:「上午九点宣传部会议,十点半品牌补拍,下午录音棚,晚点我把稿子发妳。」
我说好。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我没有掏出来。我知道震动里有热搜、有骂声、有嗑糖、有呼唤,也可能有一个简单的表情符号。
我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在黑暗里重新调自己的呼吸,把它从舞台的拍点一格一格退回现实的拍点。
车子起步,从后视镜里,我看见走道的灯一盏盏熄掉。
整栋棚楼像被人轻轻覆上一层手掌,安静下来。
风还在,风总还在。它在后台的黑布后面吹,在更衣间的镜子背面吹,在我们两个人各自装好、摆回架上、标签清楚的心脏上吹。
吹过去的时候,会发出轻轻的声音——不是语言,却足以让人理解。
我忽然想,刚刚他说「那场戏我没演」,其实是把一个真相交回我手上;而我说「是戏,不是我」,是把那个真相暂时包起来,放回舞台能容纳的盒子。
两个动作都带着保护的意思——保护对方,也保护自己,还有我们正在走、还得继续走的这条路。
车窗外掠过一串又一串的霓虹。
它们从我脸上掠过,像一行一行的字幕,没来得及读完就被下一行覆盖。我把毛巾往上提了一点,让它刚好遮住喉结的位置。
那里是声音的门,我把门关了一下,让风在门外待着。
世界因此安静。
但安静里有心跳。
写这节时,我也在调自己的呼吸:台上是戏,台下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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