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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痛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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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假期前一天,上午有两节课,宿舍的三人上完课,几乎是冲回宿舍的,然后笑笑闹闹、乒乒乓乓地收拾行李。
陈青柚高兴地洗洗刷刷,等到门砰一声关上时,整个人完全松快,身体仿佛成了一节充满电的电池。
晚上十点,陈青柚放着其实看不太懂的电影,一边泡脚一边回复郑琳的消息。
“我的普拉提馆下个月月底就能开业了,如果发展顺利,大学一毕业我就跟黎帛结婚。”
陈青柚打字:你这么久没给我发消息,现在一上来就是这些话?你不觉得很吓人吗?
电影结束,开始播放片尾曲。
陈青柚缓慢地删除已经编辑好的句子,重新敲键盘:你那么漂亮,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郑琳的消息来得飞快:我也这么想。
陈青柚抬手关掉电脑,又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而且你不光漂亮,你还勤快,还很有追求。
郑琳:嘴巴这么甜,我本来都想抛弃你纵享荣华富贵,突然不忍心了。
这种话通常是真心的。
陈青柚知道的。
只是不同的人面对自己的不忍之心时,做出的选择会非常不同。
陈青柚没有再回复郑琳。
她知道就算郑琳不主动抛弃她,她和郑琳的关系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假期第一天,校园里出现了很多游客,虽然没有去年十一那样夸张,但依然走哪哪儿都是一堆一堆的人。
一觉睡到快下午一点的陈青柚,看到食堂周围以及里面挤来挤去的人,果断转头走入旁边的地下超市,选了够吃三天的饼干、泡面,提上袋子往宿舍狂奔。
自在舒适的时间一秒钟都不容浪费。
陈青柚专心致志地越过一簇又一簇的人,以防摔倒闹笑话。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埋头猛跑的陈青柚,第一反应是遭抢劫了。
她抬头正想该怎么脱身时,看到了一张令她疑惑的脸。
这年代,这地点,怎么可能会有人抢她手里的这两样东西!
她的反应简直荒唐至极。
程清佑开口道:“琪姐让我带你去她家。”
校辩论队的面试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而且进入校辩论的游锦书、莫峻宁以及站在她眼前的这人都代表学校跟其他学校打了友谊赛。
所以周琪找她不可能是为了让她加入校辩论队。
何况她又不是什么辩论界难得一见的奇才,周琪没必要这样费尽心思地拉她加入校辩论队。
可如果周琪只是单纯地让她去家里玩,似乎也很奇怪。
她和周琪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
再说了,就算是周琪想要照顾她,想要跟她亲近起来,为什么要让程清佑来跟她说?
可疑,太可疑了。
陈青柚心里如此想着,张嘴便问道:“你是谁?”
“什么?”程清佑五指一紧,掌心贴附着的动脉血管清晰地搏动。
如果和眼前这人比较熟,陈青柚大概已经把玩笑开出来,问他是不是只是披着程清佑的皮,而不是真的程清佑。
但他们毕竟不熟。
陈青柚手臂往后撤,程清佑却没顺势松开她,就在她打算提醒他时,他的嘴唇动了,说:“我是程清佑。”
陈青柚正想该怎么接这话,又听他问:“要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吗?”
他分明在揶揄她,且带了点不耐烦的意思。
“不用了,不用了。”陈青柚忙道,“我得回宿舍了。”
程清佑握紧她的手腕,掏出手机,仅单手操作,而后拿起贴到耳边说:“我见到她了,你自己跟她说吧。”
两人以如此状态僵持在路边,陈青柚的手上还提着用塑料袋装着的包装花花绿绿的零食,怎么看都像是她偷东西被抓住了。
好些人拿奇怪的眼神瞧着他们。
幸亏是假期,很多学生都出去玩了,认识程清佑的人少了很多,她暂时没听到什么议论声。
陈青柚撇过脸,面向一排排自行车。
程清佑还在讲电话,“嗯,她不信我。”
嘿,这怎么一下都是她的错了。
陈青柚稍稍偏了一下头,略微不满地看向理直气壮的程清佑,手机忽然贴向她的耳朵。
听筒里传出周琪的声音,“柚子,纯粹是想让你来家里玩,没其他什么事。跟程清佑一起过来,他有车。”
程清佑装好手机,垂着眼问道:“走不走?”
他完全是一副问犯人的表情。
而陈青柚早已不知不觉憋着气,这会儿脸都快爆炸了。
她已经想方设法避开他了,可情绪最终还是出了问题,而且比她预期的严重很多。
如果她回答不走,他会马上无所谓地松开她,并觉得他宝贵的时间被浪费了。
“远吗?”陈青柚问。
“不堵车的情况下,十几分钟就到了。”程清佑回答,弯腰,伸出两指勾住她袋子的提手,“走吧。”
两只手一轻,心里却一重。
陈青柚走在程清佑的右侧,经过一棵又一棵缀满小绿叶的银杏树。
“你不出去旅游吗?”实在没法忍受沉默的陈青柚先开了口。
程清佑说:“不喜欢旅游。”
他这样的人说不喜欢旅游,别人会相信,并且还会立即说一通旅游的坏处,以求得他的肯定。
陈青柚点头道:“假期到处都是人,确实没什么意思。”
“平常我也不喜欢旅游。”程清佑看一眼不远处翘起来的地砖,换了左手提塑料袋。
假如身边这人不是程清佑而是其他人,陈青柚可能会再问一句“那你平常都做些什么”。
其他人也会礼貌性地反问:“那你呢?”
陈青柚想着程清佑反正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出去旅游,她没必要再把这对话延续下去。
两人之间又恢复到沉默的状态。
微风掀动树叶的声音都显得吵杂起来。
“林敏还在纠缠你吗?”陈青柚问道。
问完之后,心里开始后悔,仔细一想,大一都快结束了,她在与人相处上依然没什么长进,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她还是忍不住没话找话说,仿佛一个低自尊或者没自尊的人。
“我只是怕……”
“看路。”程清佑打断道,在身边的人往前栽时,抓住了她的胳膊,“我知道你只是怕受牵连。”
那会儿程清佑单手操作手机的时候,陈青柚就发觉他的手很大,此刻他的手完全圈住了她的胳膊,她的感觉更加具体。
她很想打个响指清除自己的记忆。
而且最好在记忆消除之后,不再与这个人见面,否则她怀疑自己会因憋气而死亡。
“谢谢。”陈青柚轻轻扭动肩关节。
程清佑松开她,手垂向地面,“既然害怕受牵连,当时何必说那些话。”
“我只是觉得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别人很奇怪。”陈青柚仔仔细细地看着路,已经确定自己和身边这人相处时,会遇到比平常更多的障碍。
“奇怪?”程清佑疑惑道,“为什么会是奇怪?”
轮到陈青柚疑惑了,她反问道:“不奇怪吗?那是她的生命,又不是你的生命,即使你很喜欢她,甚至很爱她,那也是她的生命,她要怎么处理都是她的事,后果也都是她承担。她指望你这个别的人在乎她的生死这一点不够奇怪吗?”
程清佑似乎想了一会儿,两人走了一阵,他才点点头说:“跟你那次模辩时说的词的意思差不多。”
听他提及那次模辩,陈青柚马上道歉:“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家发生的事情,我不是为了赢,有意戳你痛处。”
程清佑笑了一下。
陈青柚觉着他的笑很诡异,但不知为何,她又觉得她能懂他发笑的原因。
李之予说他的父母是自杀的,也许他曾经受到过他父母的威胁。
他理解她所说之话的意思,他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你都有这样的想法了,怎么还会认为戳到了我的痛处?”程清佑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学校大门口。
他的疑问很合理。
陈青柚愣了一下说道:“是莫峻宁说我戳到了你的痛处,因为你当时没有反驳我,而且你们的领队很快招呼你们走人了,怎么看都像是我说错话了。”
程清佑问:“你跟莫峻宁很熟?”
“我跟他是同班同学。”陈青柚没直接回答熟还是不熟,主要是她不知道该回答熟还是不熟。
按照她对熟的定义,她和莫峻宁是不熟的。可她跟莫峻宁的确是同班同学,还是一起打过一段时间辩论的同班同学,回答不熟似乎又有点奇怪。
既然这样,她就只能抛出客观事实,任凭问问题的人自行判断。
程清佑追问:“所以是熟还是不熟?”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们刚刚讨论的话题很重要吗?
陈青柚稍微思考了一下,没得出具体的结果,只好含糊道:“算熟吧,毕竟是一个班的。”
“你们是一个班的,相处快一年了,还一起打过辩论,竟然只是算熟的关系?”程清佑掏出车钥匙,打开一辆黑色的汽车。
陈青柚已经没有精力思考程清佑的问题,因为她在想她该坐哪里。
副驾驶,还是后排座位?
副驾驶万一是别人的专座,那她坐了铁定要倒霉。如果不是别人的专座,她坐上去估计又要一直心慌意乱。
如果坐后排座位,又有点拿人当司机的意思,很没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