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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耳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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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佑绕到副驾驶那边,拉开了车门,“还是说你口中的算熟其实是很熟?”
陈青柚没有了继续纠结坐哪里的时间和机会,她矮身坐入副驾驶,视线随着关车门、走路、开车门、启动车的程清佑移动。
学法的人平常讲话也十分强调逻辑的严谨性么?
陈青柚还在思考,而开车的程清佑没有再说话,大概是一定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跟他在加入辩论队之前,没有讲过一句话,除了辩论队的练习与比赛,平常几乎没有接触,所以我跟他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相处了快一年了。而且这才五月初,即使我跟他从开学的时候就相处,总共也才八个月,离一年还很远。你说过我跟你不熟,所以我说的算熟意思是我跟他比跟你熟。”
说完,陈青柚便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明明是假期,路况却出奇的好,程清佑开车开得专心致志,目光始终朝前,没出现过电影或电视里那样扭头或偏头朝副驾驶的人说话的情况。
当陈青柚已经强迫自己适应尴尬的沉默时,程清佑忽然说:“你跟我的确不熟。”
她跟他不熟这个事实需要强调这么多遍?
陈青柚压住疑惑和难受,原想不接话的,可旧有的与人相处的习惯占了上风,她马上道:“我知道,那天我没有要跟你装熟的意思。”
程清佑突然撩了一把头发,却什么话都没说。
陈青柚将话说完,“今天也没有。”
“到了。”程清佑停车,率先走了下去。
陈青柚解安全带,半天没解开,副驾驶座这侧的车门被拉开,她被吓了一跳,即使还低着头,瞥都没瞥到程清佑的表情,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程清佑的不耐烦。
好丢脸。
明明那会儿上车的时候,很轻松就系上了的。
陈青柚急得满头大汗,正想厚着脸皮求助时,一只手臂越过她,手指轻轻一动,安全带就离开了她。
“谢谢。”陈青柚被无尽的后悔淹没。
她不该为了一瞬间的念想,冲动地进入到与她不相干的世界。
说不定从此以后,她身边这人也会像宿舍的那三人一样,对她投来无尽的嘲讽和鄙夷。
早知道是这样,她还不如什么念想都不要起,什么念想都不要动。
程清佑依旧没有回应她的感谢。
两人进入小区,乘坐电梯,走至周琪家门口,期间程清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样也好,他们不熟,就应该这样相处。
周琪打开门,招呼道:“快进来。”
她一边打开鞋柜取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陈青柚,一边说:“我们正在准备烤肉的材料。”
陈青柚正想我们是谁,邓铭不知道从哪儿一下窜出来,笑道:“还挺快啊,你俩。”
陈青柚瞅瞅程清佑,他似乎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她赶忙回应:“没有堵车。”
“那你俩运气挺好,假期都没堵车。”系着围裙的邓铭说。
“可能时间点儿赶得好。”陈青柚说着,程清佑已经换好鞋走入客厅。
即使陈青柚没在城里住过,也知道周琪家所处的小区很高档,而且她的家很大。
就是家里的家具看起来很老,不是旧,就是单纯的老,跟周琪的气质很不符。
周琪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说道:“这房子的家具都是我姥姥姥爷选的,可不是我的审美。”
邓铭说:“我都怕你受你姥姥姥爷的影响,以后把我们的婚房也装成这个样子。
邓铭话里的信息量过大,陈青柚不由自主地就看向程清佑,希望他的表情跟她一样。
可显然他很清楚周琪和邓铭之间的关系,只是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她的眼神,就坐到了一张焦糖色的皮沙发上。
程清佑惜字如金,可陈青柚不行,她跟这屋里的人一个都不熟,没办法让别人的话掉到地上。
“你们在谈恋爱啊?”陈青柚问。
“对,我们藏得好吧?”周琪冲陈青柚俏皮地笑了笑,“我们都谈了快七年了。”
周琪和邓铭都是大三,如果他们谈了七年,那岂不是初中就开始谈?
既然都谈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要藏?
“是你想藏,我可没想藏。”邓铭眯着眼,装出一丝凶狠,“她觉得偷偷恋爱很刺激。”
周琪和邓铭的恋爱模式同林敏追求程清佑的方式一样,都令陈青柚大开眼界,且很难理解。
她想或许大城市里的人的生活就这样大胆、精彩,于是只随了一个笑。
这时,程清佑张嘴说话了,“只有你俩认为你俩藏得很好,所有人都知道你俩在谈恋爱。”
就说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藏得住。
邓铭和周琪扭头看程清佑,程清佑又说:“但因为你俩总想藏,大家都以为你俩的关系不正当,所以一直没有人问你们。”
周琪吼道:“你怎么现在才说?”
程清佑语气平稳,“我现在才知道你俩的关系正当。”
空气忽然静默了几秒。
陈青柚张望了一下,正好看到周琪和邓铭交换眼神。
在她反应过来并提醒一副事不关己态度的程清佑之前,周琪和邓铭的拳脚已纷纷落至程清佑的身上。
三人扭打成团,看起来很熟,关系很好的样子,陈青柚不便掺和,坐到长沙发旁边的扶手椅上观战。
程清佑“武艺高强”,即使周琪和邓铭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也很快扭转战局,占到上风,一手攥着一只手腕,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周琪,再看一眼邓铭,“还要继续吗?”
邓铭的手腕被攥的生疼,龇着牙道:“你个肌肉怪物。”
周琪自由的那只手掐着程清佑结实的小臂肌肉,质问:“你就是这样对女生的?”
程清佑闻言松开了周琪,察觉周琪没再出招时,方才松开邓铭,他坐下之后重新翻开书,微微皱着眉头说:“是你俩先动的手。”
“我俩先动的手,你就可以打我了?”周琪不依不饶,“整天就知道练肌肉,简直力大如牛。”
“我没有打你。”程清佑说着抬眼看向陈青柚,“陈青柚可以帮我作证。”
即使知道这三人是在闹着玩,陈青柚还是怕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会得罪人。
她犹犹豫豫,支支吾吾时,周琪喊道:“柚子,你帮他还是帮我?”
程清佑合上书,目光亦直直地砸向陈青柚。
难不成这三人闹着闹着认真了?
陈青柚有点摸不准眼下的情况,撑着扶手站了起来,说:“我可以帮忙做饭。”
她的话音刚落,邓铭大叫一声:“啊,我烤箱里的五花肉快糊了。”
周琪跟着邓铭跑向厨房。
程清佑手里的书哗啦一声响,原本扭身向厨房走的陈青柚一惊,回头瞧他,却见他已经重新投入到书里。
难道是因为潜意识里怕他生气,幻听了?
陈青柚揣着疑惑走到忙碌的周琪和邓铭身边。
“柚子,你会做饭吗?”周琪问。
“会做一些简单的。”陈青柚原本下意识就要说她会做饭,好在以前那种总是莫名想表现的心悬崖勒马,没有扬鞭狂奔至未知的境地。
邓铭兴奋道:“真的假的?那我们今天有救了。”
周琪也道:“我们都不会做饭。”
陈青柚没想自己谨慎又谨慎,结果还是不如她的预期,她还想着打打下手就行,不用承担饭菜可能没那么美味可口的责任。
但见这俩眼里放出的光,就知道完蛋了。
她还想问为什么不会做饭,还要买这么多的食材。
周琪说:“原想着在家里吃着烤肉,喝点小酒,气氛比较好,哪里想到我俩折腾了大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大盘薄厚不均的五花肉块摆在料理台上,看起来倒还焦脆。
陈青柚笑了笑说:“五花肉烤的很好啊。”
邓铭弯腰低头,扇闻五花肉的香气,有些为难道:“好像有点腥。”
“你没腌肉?”陈青柚往那盘五花肉靠近。
“没,需要腌?”邓铭摇头,“我以为烤出来沾点烧烤料就可以吃了。”
陈青柚扫了一遍料理台的食材,问道:“我把这盘五花肉再炒一遍可以吗?”
周琪和邓铭齐声道:“我们现在都听你的。”
陈青柚顶着压力开始忙碌。
“你可以告诉我们你需要什么,我们拿给你。”周琪一边清理水槽一边说。
“好。”
虽然这俩不会做饭,但准备的食材应有尽有,拯救五花肉的难度不大。
陈青柚拿了洋葱切成丝,又切了一些大葱丝,预备再切生姜和大蒜时,身边有人问:“我能做什么?”
“帮我剥点大蒜。”陈青柚一抬头,看到是程清佑,马上收回自己的话,“算了,我自己来吧。”
这人估计比邓铭和周琪还不会做饭。
“算了是什么意思?”程清佑已经拿到一颗大蒜掰开,取了一瓣,用指甲剥上面的紫皮。
他剥的可用力了,陈青柚怀疑他把大蒜的皮想象成她的皮了,“我的意思是……”
周琪速速抓住机会报复道:“算了就是看不上你的意思。”
陈青柚心想她的确是这个意思,便说:“你那样剥了指甲会疼,挨着指甲的那块肉可能还会掉皮。”
程清佑停下手里的动作,表情不甚开心。
那瓣仍连着皮的大蒜躺在他的掌心,怎么看怎么滑稽。
陈青柚到处瞅了瞅,倾身拿过置物架上的刮皮刀,递给他,“用这个把蒜长根的地方刮掉就好剥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人太高,两人又站得比较近的原因,陈青柚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总觉得他完全没听懂。
她只好捏起他掌心托着的那枚蒜瓣给他演示,“刮掉这个地方,这样我切的时候还可以少一道工序。”
程清佑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手掌,五指收了收,忽然想抓住些什么东西。
眼前人的嘴唇又动了起来,问道:“还是不会吗?”
他的嘴唇跟着她的动,细品她的语调。
“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肯定不会。”周琪火力全开,“不知道怎么考上的安大。”
程清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靠父母的关系考上的。”
眼前人的表情果然一下变得惊慌,眼神乱瞟。
他和周琪还未手足无措,她这个无辜的人倒是先手足无措起来。
周琪走近程清佑,猛拍了他一掌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
“就是。”邓铭也趁机还了程清佑一下,“说的好像你跟你父母关系很好似的。”
陈青柚抬头观察程清佑的反应。
程清佑咽口水,缓解突然出现的耳鸣症状,启唇道:“再教我一遍。”
“好。”陈青柚对他的低姿态很不适应,但还是点头回应他的请求,重新给他示范了一遍。
周琪洗好一盘水果,经过面带局促的陈青柚时,解释道:“柚子,我们平常都是这样互相人身攻击的,你别害怕。”
陈青柚的情绪慢慢缓过来,有了发问的精神,“你们从小就认识吗?”
“是的,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中学,现在又上的是同一所大学。”周琪说着,拿了一颗草莓,喂到陈青柚的嘴边,“他一直是我和邓铭的小跟班儿,哪里想到突然有一天长得又高又壮的,吓死个人了。”
陈青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将草莓咬进嘴里,偏头看程清佑时,周琪又拿起一颗明显没那么红的草莓,喂给程清佑。
“你跟他是那次模辩的时候认识的吧?”周琪咬掉一颗草莓的顶部,反手将剩下的部分喂给邓铭凑过来的嘴。
切蒜片的陈青柚回道:“不算吧,那次我跟他话都没讲。我跟他其实不熟,今天他突然在路上跟我说你让我到你家来玩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别人伪装的,或者他在搞什么大冒险之类的恶作剧。”
程清佑的牙齿被草莓酸的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