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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夜探香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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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秋雨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一连几日淅淅沥沥,给京城的夜晚更添了几分肃杀和清冷。
将军府主院卧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谢知微披着外袍,并未入睡,而是坐在窗边的棋枰前,自己与自己对弈。黑白棋子错落,局势胶着,如同眼下扑朔迷离的境况。
他落下一子,发出清脆的微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忽然,他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耳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窗外,除了淅沥的雨声,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雨滴敲击的异响。
来了。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指尖的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仿佛全神贯注于棋局,对窗外的动静毫无所觉。
片刻后,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撬开了窗户的插销,滑入室内。动作轻盈得连一丝风都未带起。
那黑影落地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当看到背对着窗户、专注于棋局的谢知微时,黑影似乎松了口气,缓缓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开口,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沙哑:
“谢公子。”
谢知微仿佛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执棋的手一颤,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打乱了局部的布局。他猛地回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警惕,声音微颤:“谁?!”
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来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
“公子不必惊慌。”黑衣人语气放缓,带着一丝蛊惑,“在下并无恶意,乃是受人之托,特来为公子指点一条明路。”
谢知微身体微微后倾,做出防备的姿态,声音依旧带着惧意:“你……你是何人?受何人所托?深更半夜,潜入我房中,意欲何为?”
黑衣人轻笑一声,向前又逼近一步:“公子如今处境,想必自己清楚。身世曝光,将军震怒,朝廷容不下你,谢家也未必能护你周全。难道公子就甘心坐以待毙,或者……一辈子困在这四方庭院,做一个仰人鼻息的病弱郎君?”
这话语,如同毒蛇,精准地啮噬着人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谢知微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他垂下头,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沉默不语,仿佛被说中了心事。
黑衣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道:“托付在下之人,深知公子之苦。他愿助公子脱离此番困境,甚至……可助公子认祖归宗,拿回本该属于公子的一切。”
“认祖归宗?”谢知微猛地抬起头,眼中眸光微闪,适时的含着三分希望七分迟疑,“北狄……王庭?”
黑衣人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已然默认。他压低声音,循循善诱:“只要公子愿意合作,提供一些……小小的‘诚意’,比如萧家军的布防图,或者北境关隘的换防时间……王庭那边,定然不会亏待公子。届时,公子便是尊贵的王子,何须在此受这窝囊气?”
图穷匕见!
果然是为了军事情报而来!
谢知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挣扎之色,双手紧紧攥住衣袍,指节泛白:“可……可我如今连这院子都出不去,如何能拿到那些……”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黑衣人语气笃定,“以公子之能,与萧将军朝夕相处,获取些许情报,并非难事。况且,我们也会在外配合公子,制造机会。”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骨笛,放在棋枰上:“此物乃信物,公子若想通了,可凭此物到城西‘胡记马行’,自会有人接应。切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说完,黑衣人不再停留,深深看了谢知微一眼,身形一闪,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并细心地从外面将窗户重新掩好。
室内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谢知微看着棋盘上那枚突兀的白色骨笛,眼神冰冷如霜。他没有去碰那骨笛,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确认那人真正远离。
片刻后,内室与书房相连的暗门被轻轻推开,萧战凰闪身而入。她显然早已潜伏在隔壁,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为了军情。”她走到谢知微身边,目光落在那骨笛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胆子不小!竟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
谢知微抬眸看她,因为“演戏”而刻意营造的脆弱神情已然褪去,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夫人觉得,这幕后之人,是二皇子,还是太后?或者……二者皆有?”
萧战凰抱起胳膊,嗤笑:“管他是谁!既然敢伸爪子,就得有被剁掉的觉悟!这骨笛……你打算怎么办?”
谢知微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枚骨笛,在指尖把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自然是……物尽其用。”
他看向萧战凰,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夫人,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萧战凰看着他这副“又要使坏”的模样,心头那点杀意瞬间被好奇和兴奋取代,她凑近些,眼睛发亮:“怎么玩?”
谢知微对她招招手。
萧战凰立刻附耳过去。
谢知微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战凰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恰到好处的,用力一拍谢知微的肩膀:“好!就这么办!够损!我喜欢!”
她看着谢知微近在咫尺的俊脸,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忽然想起那晚那个带着酒意的吻,心头莫名一热,鬼使神差地,又凑过去,在他微凉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奖励你的!”她得意地挑眉,不等谢知微反应,便直起身,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脚步轻快地走向暗门,“我去安排!你早点歇着,别熬神!”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暗门后。
谢知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待反应过来,暗门已经合上。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似乎还残留着她温热触感的唇瓣,耳根悄无声息地漫上绯色。
他看着那晃动的暗门帘子,良久,才无奈地、极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
“真是……莽撞。”
但那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责怪,反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与宠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乌云散开,露出一弯清冷的弦月,将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也透过窗棂,悄悄映亮了室内棋盘上,那枚孤零零的白色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