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返回 ...
-
李曦之送走莱萨拉，独自回到家中。
穿过静谧的厅堂，他看见弟弟李曦云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柔和的灯光洒在李曦云柔软的发顶，显得格外安宁。李曦之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那份熟悉的、毛茸茸的触感，总能让他心底泛起一丝温和的涟漪。
“父亲呢？”李曦之的声音放得很轻。
李曦云从书页间抬起头，眼睛清澈：“在书房。哥哥找父亲有事？”
“不算什么大事。”李曦之笑笑，转身朝二楼走去。
他在那扇厚重的书房门前停下，屈指敲了敲。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里面截然不同的景象——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光带般在空中缓慢旋转、交织，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星海。李朱明背对着门站在那片流动的光影中，身形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些难以捉摸。
“来了，曦之。”李朱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手。两把线条流畅的悬浮椅从数据流中析出，安静地落在房间中央。
李曦之走进去坐下，开门见山：“父亲，执政官今天究竟谈了些什么？”
李朱明这才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本以为你会先问我，翡罗萨为何对你抱有如此明显的敌意。”他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深了些，“看来已经有人提前给你通过气了。”
“父亲，”李曦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该谈的是正事。”
“好，说正事。”李朱明也收起玩笑的语气，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其实没什么新鲜的，还是那些老调重弹。他坚持要求缩短交换生的期限，措辞虽然客气，意图却很明显——无非是担心莱萨拉在我们这儿待久了，心思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偏移。”
李曦之微微蹙眉，没有接话。
李朱明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翡罗萨目前绝无开战的打算，毕竟虫母还在我们手中。他这次亲自前来，示警是假，探查虫母的真实情况才是真。”
两人又就军团事务和近期局势交换了一些看法，谈话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结束时，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李曦之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方才那份属于继承人的沉稳才稍稍松懈。他靠在门板上静默片刻，才走到桌边，唤起了虚拟网络。
淡蓝色的光幕在空气中展开，联系人列表中，“巴奈特·伊迪”的名字正亮着在线状态。几乎同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李曦之，什么时候回来？”
是巴奈特一贯的直接风格。李曦之嘴角弯了弯，回复道：“就快了。交换生项目一结束，我就回第一军团报到。”
那边很快有了回应：“等你。这边有几个战术推演，需要你一起看看。”
“好。”李曦之简单应道，目光却越过光幕，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在虫族大使馆森冷寂静的回廊中，翡罗萨如一道银白的屏障，无声无息地拦在了莱萨拉面前。
莱萨拉骤然驻足，银色的睫毛下，紫色的眼瞳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光影交错间，两张同样俊美却气质迥异的面容短暂对峙，竟隐约勾勒出几分血脉同源的冰冷轮廓。
莱萨拉并非自然孕育，而是基因工程的巅峰造物。作为原初之子，他曾因虫母的消失而生命衰竭，濒临消散。
虫族倾尽资源，将人类基因，王虫基因与他的本源强行重组，才铸就了如今的莱萨拉——一个比所有原初之子都更强韧、也更莫测的怪物。
“有事？”他用虫族古语低低开口，声音里带着磨砂般的质感，“如果是为了曦之而来，可以闭嘴了。”
“与那无关。”翡罗萨的语调像冻结的金属，透着虫族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固执，“交换生计划提前终止。一周后，所有人撤离。”
莱萨拉瞳孔骤然收缩，“理由？”
“没有理由。”翡罗萨转身，银色的长发在昏暗光线中划出冷冽的弧度，“我是执政官，这便是原因。”
他未再停留。莱萨拉盯着那道逐渐融入阴影的背影，指节微微屈起，又缓缓松开。他没有追上去质问，只是略一沉吟，便折向了使馆深处。
战术信息室内，费利克斯正垂眸凝视着星图，蓝发柔软地垂在额前，温顺得仿佛无害的水生植物。
“虫母的下落，有确切线索了么？”莱萨拉开门见山。
“莱萨拉阁下。”费利克斯抬起眼，那双湛蓝的眸子里映着数据流的微光，神色恭谨而坦诚，“密探回报，科学院深处供奉的虫母躯壳……只是精巧的生物仿品。真正的虫母，早已被秘密转移。”
他并未说谎。费利克斯与人类二皇子李曦云的“友谊”建立得巧妙而自然，那位黑发白眸的少年虽始终保有警惕，却对自己体内沉睡的真相一无所知。正是这份纯粹的无知，让他的反应毫无破绽。
莱萨拉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奇怪。翡罗萨并未寻获虫母踪迹，为何突然急于召回？难不成……真如他所想，仅仅因为看不惯他与曦之过从甚密？
这个念头荒谬，却并非不可能。
最后一周，莱萨拉几乎成了李曦之的影子。从教室到图书馆，从训练场到回廊，那道银发紫眸的身影总是如影随形。问便是“舍不得”，坦荡直接，让向来冷静自持的李曦之也无从招架。
然而时间终归冷酷。莱萨拉再是不甘，此刻也无法违逆翡罗萨的意志——他破壳不过三年，纵有通天潜力，亦远非执政官的对手。
虫族星舰撤离的那日，李曦之站在空港高处的透明幕墙后，目送那艘流线型的银色巨舰滑入跃迁通道，消失在斑斓的星云背景中。他肩线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分，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
返回皇宫简单整理后，他来到弟弟李曦云的房间。少年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黑发柔软，白眸清澈，见他进来，便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哥哥要回军团了？”
“嗯。”李曦之抬手，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发顶，触感温软，“照顾好自己。”
临行前，他站在镜前整理军装领口。镜中映出耳垂上那一点幽邃的紫色，一枚用他自身眼瞳材质凝成的耳钉，妖异而固执地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李曦之眼神冷了下来。他尝试过摘下，那东西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微弱的、属于莱萨拉的能量脉动，如影随形，如同标记。
他静立片刻，忽然从军靴侧袋中抽出一把□□。刀锋雪亮，映出他毫无波澜的眼睛。
没有犹豫，刀光极快极利落地划过左耳耳垂。一小块皮肉无声坠落，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颈侧的衣领。那枚紫色的耳钉也随之滚落在地，在绒毯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剧痛尖锐，他却连眉梢都未动一下。迅速启动医疗纳米机群，淡绿色的光晕笼罩伤口，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愈合。不过片刻，耳垂恢复如初，只残留一丝麻木的钝感。
他将匕首擦净收回，弯腰拾起那枚耳钉，指腹擦过表面。紫光幽幽，仿佛另一双眼睛在凝视。他面无表情地将其扔进房间角落的高密度粉碎机中。细微的嗡鸣后，一切归于沉寂。
而此刻，已跨越数个星系的虫族主舰内。
闭目倚在王座上的莱萨拉，骤然睁开了双眼。
紫色的瞳仁深处，暴戾的火焰轰然炸开！剧烈的、被强行切断链接的震怒，如海啸般席卷了他每一根神经。
骇人的精神威压不受控地迸发，震得舱壁嗡嗡作响，周遭侍立的虫族齐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曦……之……”他齿间碾出这两个音节，声音低哑，却浸满了某种近乎癫狂的占有欲与怒意。
---
帝国第一军团驻地位于要塞Z区。
军用星舰平稳泊入港口。
李曦之走下舷梯，黑色军装笔挺，肩章上的少校徽记在恒星冷光下凛冽如冰。他左耳耳垂肤色如常，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接驳口处，巴奈特·伊迪早已等候多时，身旁还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眉眼桀骜的少年。
李曦之脚步刚落定，那少年便已跨步上前，拦住去路，深褐色的眼睛里写满毫不掩饰的挑衅。
“你就是黎瑞克·奥瑞利安。”他扬起下巴，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我是艾布特·克兰。记住这个名字。”
李曦之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厌倦——刚摆脱一个偏执的异族，又迎来一个锋芒毕露的同僚。
“艾布特·克兰。”他清晰复述，语气听不出情绪，“现在记住了。”
一旁的巴奈特忍俊不禁，抬手拍了拍艾布特的肩：“别理这小子，他听说你要回来，兴奋得好几天没睡好。前两月你没在，他差点把训练场拆了，就因为找不到人切磋。”
“胡说什么！”艾布特耳根瞬间涨红，狠狠瞪了巴奈特一眼，又转向李曦之，试图维持住那点强撑的气势，“我、我只是想和你正面较量！谁崇拜你了！”
李曦之依旧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连嘴角的弧度都未变。艾布特感觉自己像一拳砸进了深海，连个回响都没有，顿时憋闷得说不出话。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李曦之朝他微微颔首，态度无可挑剔，“欢迎来到第一军团。”
三人乘上军用地面车，驶向基地核心。沿途不断有士兵驻足行礼，李曦之一一回以标准军礼，动作利落。
军团指挥部内，李朱雀正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域沙盘前。红发如烈焰流淌，肩线绷直，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锋锐气息。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黑眸精准地锁定了李曦之。
“回来了。”她大步上前，结结实实给了李曦之一个拥抱，力道大得足以让普通人踉跄，“两个月，够久的。”
“这次应该会待久一些。”李曦之在她肩头轻声回应。
“那就好。”李朱雀松开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爽朗，“第一军团可缺不了你这把尖刀。”
简短汇报完交换生期间的观察与评估后，李曦之走向军官生活区。他和巴奈特同住一间宿舍，也是营里的正、副指挥官。
房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巴奈特这才长舒一口气，瘫进椅子里：“你可算回来了。那个艾布特·克兰……简直是个小型风暴。你不在，全营就属他最闹腾，偏偏天赋又高，打不得骂不听。这下你回来了，可得好好‘照顾’他。”
李曦之解开军装最上方的风纪扣，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整齐肃杀的训练场。远处，巨大的防御工事在星空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实力如何？”他问，目光并未收回。
“潜力惊人，但毕竟年轻，真打起来还不是我对手。”巴奈特耸肩，“不过……他缺的不是力量，是管教。”
“我知道了。”李曦之淡淡应道。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