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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三十年前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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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族执政官翡罗萨正式抵达帝国的第一日，整个帝都笼罩在一片无声的紧张之中。所有流程都经过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唯恐一丝差池会引爆两国间那根早已绷紧的弦。
当那艘线条冷硬、带有鲜明虫族风格的星舰缓缓降落在专用港口时，帝国高层几乎全员到场。李朱明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方，面色沉静，气度雍容，丝毫看不出就在昨日，他还与密友伯尼·佩格以犀利的言辞“剖析”过这位即将到来的老对手。
“他的基因序列显示情绪稳定性比普通虫族低22%。”伯尼的全息投影在书房中说道，数据流在他周围旋转，“三十年前的背叛事件后，他对人类的信任评估为负值。陛下，他这次主动提出访问，背后必有我们尚未察觉的谋算。”
李朱明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帝都的万家灯火，手中水晶杯里的琥珀色酒液微微晃动：“我知道他会来。”
“您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伯尼的声音难得严肃。
舱门滑开，翡罗萨的身影出现在舷梯顶端。银发如月华流泻，绿眸似深潭古玉，五官俊美得近乎妖异，身形高挑挺拔。他缓步走下，每一步都带着虫族上位者特有的、掌控全局的从容，以及一丝难以忽视的非人疏离感。
“翡罗萨阁下，欢迎莅临帝国。”李朱明率先迎上一步，面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属于帝王的得体微笑，伸出手，“非常荣幸能与您进行这次意义深远的对话，我相信，这将为我们双方开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的棕色眼眸在港口特殊的照明下，折射出些许金属般的淡金色光泽，温和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
翡罗萨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弧度。他没有使用星际通用语，而是用虫族特有的、带着轻微气音的语言回应，声音低沉悦耳，却只有彼此能清晰捕捉其中的意味：
“朱明，许久不见。希望你的言辞，还如当年那般……令人印象深刻。”他伸手握住了李朱明的手，力道不轻不重，指尖的温度比人类略低。
李朱明面不改色，仿佛没听懂那话语中潜藏的机锋与旧日纠葛，从容收回手，用同样流畅的星际通用语回应，声音平稳地传入周围所有人耳中：“感谢阁下的赞誉。我也相信，基于双方的智慧与诚意，我们必将共同缔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翡罗萨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这么多年过去，李朱明这副滴水不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还真是丝毫未变。他不再纠缠于言语上的试探，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李朱明身后的迎接队列。
几乎毫不费力，他的视线就锁定了站在侧后方的李曦之。那与李朱明极为相似的眉眼轮廓，沉稳内敛却难掩光华的气质，以及那份属于帝国未来继承人的独特气场，让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然而，让翡罗萨眼神微凝的，并非李曦之本身，而是紧挨在他身侧的那个银发身影——莱萨拉。
这位原初之子，此刻几乎是以一种宣告所有的姿态站在李曦之身旁，距离近得超越了正常的社交礼仪，引得周围几位帝国老臣频频侧目，眼中压抑着怒火与不满，却因场合与身份而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尊贵的储君被这“不懂规矩”的虫族王虫如此贴近。
当翡罗萨的目光扫来时，莱萨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微微抬起下巴，紫眸毫不避讳地迎了上去。那眼神中没有下属对上级的恭敬，只有属于王虫的、桀骜不驯的平等对视。更深处，通过虫族特有的信息素交流，他清晰地向翡罗萨传递出一组复杂的信息素编码——那是原初之子之间的“私语”，翻译过来只有一个意思：
这个人，在我的保护之下。任何企图伤害他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我的宣战。
翡罗萨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瞬。
随即，一股极端的、混合着往事尘埃的愤怒与深切的厌恶，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浸透了他的心绪。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深处某根弦崩断的轻响。
李朱明……
你的儿子，果然和你一模一样。
连蛊惑人心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先是接近，然后是示弱，接着是展现某种“独特理解”，最后是索取信任——这个剧本，翡罗萨太熟悉了。三十年前，在边境星球“灰烬III”的战场上，李朱明就是用同样的方式，一步步瓦解了他的防线，让他说出了虫族最核心的机密。
李曦之敏锐地察觉到翡罗萨对自己的不喜——是因为莱萨拉在自己身边吗？他暗自猜测。
李朱明也察觉到翡罗萨对李曦之的不喜，心中暗道不好。他当然明白翡罗萨为何如此，可自己的儿子，并非像自己当年那样。
接下来的流程中，李朱明有意无意地将李曦之护在身后。
这反而让翡罗萨更加不悦。为何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会如此回护另一个人类——更何况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想必这位就是太子吧，果然气质非凡。”翡罗萨淡淡开口，声音在港口空旷的空间中产生轻微的回音，“不如接下来就由他为我介绍一下帝国如何？我想，年轻一代的视角，或许能让我对帝国有更新的认识。”
这句话看似平常，实则是一记精妙的政治试探。如果李朱明同意，就意味着将李曦之正式推到外交前沿，暴露在翡罗萨的直接审视下；如果拒绝，则显得对继承人缺乏信心，有损帝国颜面。
“曦之年幼，对帝国事务尚不熟悉，恐怕担不起这份职责。”李朱明在李曦之开口之前便抢先回答，语速平稳但不容置疑，“不如由外交总长陈琳为您介绍，她参与过七次星际条约谈判，对帝国的了解最为全面。”同时，他向李曦之做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颔首——那是明确的指令：立即离开。
李曦之虽不理解父亲为何如此紧张，但仍依言照做。他上前半步，向翡罗萨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礼节，姿态无可挑剔：“翡罗萨阁下，在下年幼无知，对帝国历史与现状的理解尚浅，实在不敢在您这样的智者面前僭越。期待在正式会谈中聆听您的教诲。”
这番话既保持了太子的尊严，又给了翡罗萨足够的面子，显示出李曦之出色的外交素养。但翡罗萨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绿眸中的光芒变得更加幽深——他在李曦之身上看到了太多李朱明年轻时的影子，那种恰到好处的谦逊，那种隐藏在礼貌下的傲骨，那种看似坦诚实则滴水不漏的言辞。
李曦之离开时，莱萨拉也自然地跟在他身旁。
一路上，李曦之始终在思考：父亲和翡罗萨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为何翡罗萨对父亲抱有如此明显的敌意？
“赛里斯，你在想什么？”莱萨拉凑近李曦之，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畔。
“在想父亲和翡罗萨……”李曦之一不留神说了出来。
“哦，这个我知道！”莱萨拉邀功似的说道，“这在虫族可不是什么秘密。翡罗萨和你父亲有过一段往事——三十年前，上一代母虫去世，翡罗萨是最后一批作为护卫新生母虫而诞生的雄虫，因此未曾与母虫结合。后来他在战场上喜欢李朱明，甚至向他透露了母虫的位置，还为此与族中的王虫争斗，差点离家出走追随李朱明而去。结果呢？”莱萨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他被你父亲抛弃了。真是个失败者。”
“我告诉了赛里斯这么大的秘密，赛里斯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励？”莱萨拉又贴近了一些。
李曦之听得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父亲竟有这样一段过往，一时没反应过来。
莱萨拉趁机抱住他，在侧脸上轻轻一吻，撒娇道：“我都没有亲嘴唇，是不是很乖，赛里斯？”
李曦之刚从那个惊天秘密中回过神来，就被莱萨拉这一连串的举动搅得思绪更乱，连对父亲那番往事的震撼都暂时被冲散了。
“莱萨拉！”李曦之推开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亲吻或拥抱我。这是不尊重人的行为。”
莱萨拉歪了歪头，“为什么？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你在虚拟世界里明明答应过我的。”
此刻他又认定了虚拟世界的承诺，“赛里斯，你不能反悔，你答应过我的。”
莱萨拉不依不饶，再次抱住李曦之。
李曦之简直如同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是在公共场合，他不能动手，只能尽量耐心地解释：“虚拟世界是假的，我并不是你的男朋友。”——更何况我们还是敌对种族，怎么可能在一起？我就算和北辰在一起，也不该和你……
“我不管，我不同意。”莱萨拉像个耍赖的孩子。
“……你就不怕我和我父亲一样，将来背叛你吗？”无奈之下，李曦之这样问道。
莱萨拉没有丝毫犹豫：“哼，谁都比不上我的赛里斯。我只要你。”
李曦之感到一阵头疼。他实在不明白，莱萨拉为何偏偏对自己如此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