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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蚂蚁的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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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江城的柏油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泥花,像无数只焦躁的脚在地面乱踏。林晚蜷缩在桥洞下的破棉絮里,额前的碎发被雨水黏在脸上,遮住了眼底的光,只露出一截苍白干裂的下颌。桥洞外是霓虹璀璨的CBD,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将这座城市切成两个世界——那边是温暖干燥的盛宴,这边是风雨飘摇的弃尸场。
三天前,她走出了江城女子监狱的大门。三年刑期,不算长,却足以摧毁一个曾经体面的小学教师。入狱前,她穿着熨得平整的碎花衬衫,拿着弟弟林晨的死亡鉴定书,一次次站在法院、□□局的门口,要求追究富家子弟赵天宇酒驾致人死亡的责任。可赵天
宇的父亲是地产大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先是用一笔“抚恤金”堵住了部分人的嘴,再用伪造的“林晨横穿马路”证据颠倒黑白,最后干脆以“诬告陷害”的罪名,让她锒铛入狱。
出狱那天,没有亲人接她。父母早在她入狱第二年就因积郁成疾,先后离世;唯一的弟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埋在城郊最便宜的公墓里。她回了曾经的家,却发现房子早已被法院查封拍卖,买主正是赵天宇的叔叔。走投无路之下,她像只被踩碎翅膀的虫,跌进了这座桥洞——江城底层流浪者的聚集地。
“咳、咳咳……”隔壁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是个穿破军装的男人,大家都叫他老刀。他蜷缩在另一个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的布包,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宝贝。桥洞里还有几个人:一条腿截肢、拄着自制拐杖的外卖员阿七,总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的少女小雨,还有整天坐在石头上抽烟、眼神空洞的下岗工人老周。他们都是被这座城市遗忘的人,像散落的尘埃,在桥洞下苟延残喘。
林晚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弟弟最后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十七岁的少年,本该有光明的未来,却因为赵天宇酒后飙车,永远停在了那个雨夜。而赵天宇,据说在她入狱后没多久,就拿着家里的钱去了国外留学,朋友圈里全是阳光沙滩和奢侈品,活得肆意又张扬。
“凭什么……”她低声呢喃,声音被雨声吞没,却像一根针,扎破了心底积压三年的绝望。凭什么作恶者能安享富贵,而受害者却家破人亡?凭什么法律条文写得清清楚楚,却护不住一个普通家庭的周全?凭什么那些人握着权力和金钱,就能把底层人的命当成草芥?
怒火像藤蔓,在她胸腔里疯狂生长,缠绕着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这三年,她在监狱里没有白白煎熬,那些日子,她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法律和犯罪心理书籍,不是为了忏悔,而是为了寻找一条“捷径”——一条能绕过被权势污染的司法体系,亲手讨回公道的路。
深夜,暴雨渐歇。桥洞里的人大多睡熟了,只有老刀还睁着眼,借着远处透进来的微弱灯光,摩挲着怀里的布包。林晚慢慢坐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怀里装的是什么?”
老刀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一朵野花。“我女儿,小雅。”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去年没的,被沈氏集团的公子沈浩性侵,受不了,跳河了。”
沈浩?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在监狱里听过这个名字,沈氏集团是江城的龙头企业,董事长沈万山手眼通天,沈浩出事后,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平息了风波,甚至对外宣称是小雅“自愿”,最后以“未成年人过失”为由,不了了之。
“我告了半年,”老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找了律师,递了材料,可每次都被打回来。沈万山的人还警告我,再闹,就让我也消失。”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当过兵,保家卫国五年,可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晚没有说话,转身走到阿七身边。阿七的腿是被一辆宝马撞断的,肇事者是市教育局局长的儿子李哲。当时李哲也是酒驾,撞人后不仅没停车,反而加速逃逸。后来虽然找到了人,却因为“积极赔偿”和“情节轻微”,只判了六个月缓刑,而阿七得到的那点赔偿,连医药费都不够,最后落得个截肢的下场,再也不能跑外卖,只能靠捡垃圾度日。
再看小雨,那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原本是重点高中的尖子生,却因为得罪了校长的女儿,被一群人长期校园霸凌。她的父母都是农民工,去找学校理论,却被校长以“学生间的小矛盾”为由打发,甚至威胁要开除小雨。长期的恐惧和压抑,让小雨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经常对着空气尖叫、道歉,最后被家人无奈抛弃,流落到了桥洞。
还有老周,他的妻子在强拆时被倒塌的墙砸中,当场死亡。拆迁方是沈万山的公司,给出的理由是“意外”,赔偿款少得可怜,他多次上访,却连□□局的大门都进不去,最后房子没了,妻子没了,工作也没了,彻底成了流浪者。
林晚站在桥洞中央,看着眼前这四个被命运碾碎的人,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像一只蚂蚁,根本撼动不了那些手握权势的“大象”。可如果,把这些散落的蚂蚁聚集起来呢?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桥洞最显眼的地方,用一块石头在潮湿的墙壁上,刻下了一只简单的蚂蚁图案。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惊醒的四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叫林晚,我弟弟被富二代酒驾撞死,我维权三年,反被关进监狱。”
四人怔怔地看着她,眼里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神色。
“我知道你们都受了委屈,”林晚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我知道法律帮不了我们,我知道那些人用金钱和权力,把我们的痛苦当成笑话。”她指向墙壁上的蚂蚁,“我们就像这些蚂蚁,渺小,卑微,任人践踏。可你们知道吗?蚂蚁虽然小,但聚在一起,就是蚁群,连大象都能啃食。”
老刀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阿七也拄着拐杖,慢慢坐直了身体。小雨停止了呢喃,茫然地看着林晚。老周掐灭了手里的烟蒂,眼神复杂地投向她。
“赵天宇、沈浩、李哲、拆迁办主任、霸凌者……”林晚一个个念出那些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火,点燃了四人眼底的怒火,“他们逍遥法外,活得风生水起,而我们却在这里受苦。凭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决绝:“从今天起,我们不再忍。我们要组成一个组织,一个属于我们底层人的组织。我们不欺负好人,只找那些逍遥法外的‘合法凶手’算账。我们要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们最公正的审判。”
她看向墙壁上的蚂蚁,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的组织,就叫‘食人蚁’。我们要像食人蚁一样,团结起来,咬住那些大象的咽喉,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血的代价。”
桥洞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过了许久,老刀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加入。我要为小雅报仇。”
“我也加入!”阿七举起了残缺的手臂,“我要让李哲付出代价!”
小雨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但看着身边人的眼神,也轻轻点了点头。
老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墙壁前,用手抚摸着那只蚂蚁图案:“我加入。我要为我老婆讨回公道。”
林晚看着眼前这四个伙伴,眼底的怒火终于有了宣泄的方向。她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等待他们的可能是牢狱之灾,甚至是死亡。但她没有退路,他们都没有退路。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她在监狱里就写好的名单,第一个名字,就是赵天宇。她把纸摊开,放在众人面前,指着赵天宇的名字,声音冰冷:“第一个目标,他。”
夜色中,墙壁上的蚂蚁图案,仿佛活了过来。一场属于底层的复仇风暴,即将在江城悄然掀起。而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场以血还血的审判,将会震动整个城市,甚至模糊法律与道义的边界。
林晚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又看向身边的伙伴,心里默默想:弟弟,爸妈,还有所有被欺负的人,等着我,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哪怕这条路,要用生命来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