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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桥洞下的名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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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风卷着残余的雨丝灌进桥洞，带着深秋的寒意。林晚把那张皱巴巴的名单铺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借着阿七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旧手电筒的光，指尖在“赵天宇”三个字上重重一点。
“赵天宇，二十五岁，赵氏地产少东家。三年前酒驾撞死我弟弟林晨，伪造现场后靠其父运作脱罪，赔偿款被他的律师扣下大半，最后只给了我家一万块‘丧葬费’。”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冰，“我入狱期间，他在国外镀金，上个月刚回国，住在滨江路的江景豪宅里，每天泡吧飙车，和三年前一样嚣张。”
手电筒的光晕在每个人脸上流转，老刀攥着女儿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这种货色，就该第一个办了。”他当过侦察兵，退伍后在安保公司待过几年，对跟踪、蹲点这类事熟门熟路，“我去踩点，摸清他的行踪规律，保证不打草惊蛇。”
阿七拄着拐杖凑过来，虽然一条腿不便，但眼神里透着机灵：“我也去。滨江路那片我跑过外卖，哪条巷子能躲，哪处监控是坏的，我门清。而且我这模样，没人会怀疑是来盯梢的。”他拍了拍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外卖服，那是他身上唯一还算完整的衣服。
林晚点头，目光转向老周：“老周，你以前在机械厂做过仓库管理，对电路和锁具熟吗？”
老周愣了一下，随即黯淡的眼神亮了亮：“熟！以前厂里的仓库锁、电路都是我管，简单的开锁、断电不在话下。”
“那就好。”林晚在名单上赵天宇的名字旁画了个小锁，“他那豪宅肯定有安保系统，需要你想办法破坏外围的监控和报警装置。不用彻底弄坏，只要争取半小时时间就行。”
最后，她看向一直沉默的小雨。少女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涣散，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惊恐。“小雨，”林晚放柔了声音，走到她身边蹲下，“你不用去现场，我需要你帮我查赵天宇的作息。你会用电脑吗？”
小雨迟疑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蚋：“以前……学过。”她没生病前是班里的电脑课代表，对网络操作很熟练。
“阿七明天去捡个能正常用的二手笔记本，我想办法弄个匿名网络。”林晚摸了摸小雨的头，“你帮我们查赵天宇的社交账号、常去的场所，把他每天的行程整理出来，可以吗？”
小雨看着林晚温和的眼神，又看了看其他人坚定的表情，终于咬着唇点了点头，把脸埋进膝盖里，小声说了句：“我能行。”
分配完任务，林晚把名单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又在石板上画起简易的行动路线。“赵天宇每周五晚上都会去‘迷迭香’酒吧，凌晨一点左右开车回家。滨江路那段有个弯道，路灯坏了快一个月，没人修——我出狱那天经过时注意到的，应该是他家里打过招呼，方便他飙车。”她指着石板上的曲线，“我们就在这里动手，老周提前半小时去破坏附近的监控，阿七和老刀在巷子口接应，我去拦他的车。”
“不行！太危险了！”老刀立刻反对，“你一个女人家，他要是反抗怎么办？要去我去！”
“他不认识我，但认识你们。”林晚摇摇头，语气不容置疑，“老刀，你上次去沈浩公司门口闹过，被他们的人记过脸；阿七的样子太扎眼，瘸着腿很容易被排查到；老周年纪大，动作慢。只有我，他没见过，也没人会把一个刚出狱的女人和复仇联系起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不会硬来。我会假装拦车求助，趁他开窗的时候动手，用这个。”说着，她从棉絮下摸出一把磨得锋利的美工刀——这是她出狱时在路边的垃圾桶里捡的，一直藏在身上。刀身不大，却闪着冷光。
阿七皱着眉：“赵天宇的车是防弹的，车窗一锁，你根本靠近不了。而且他每次出门都带着保镖。”
“我查过，他去‘迷迭香’的时候从不带保镖，觉得麻烦，而且那片是他的地盘，他以为没人敢动他。”林晚早有准备，“至于车窗，我有办法。”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汽油，“这是我今天捡垃圾时从一个废弃的摩托车里抽的，只要泼在车窗上，再用打火机一逼，他肯定会开窗。”
众人看着她条理清晰的安排，心里都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前小学教师，明明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悲戚，却已经冷静得像个身经百战的执行者。他们知道，林晚不是在冲动行事，她是真的把所有细节都想透了。
老刀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一把折叠刀，递给林晚：“用这个，比美工刀结实。这是我当兵时留下的，锋利得很。”
林晚接过折叠刀，入手冰凉。她打开刀刃，寒光一闪，映出她眼底的决绝。“谢谢。”她把刀收好，“明天各自准备，周五晚上行动。记住，我们只针对赵天宇一个人，不伤及无辜。行动结束后，立刻回到桥洞集合，不准留下任何痕迹。”
“还有，”她看向所有人，语气严肃，“从今天起，我们之间只用代号称呼。我是‘蚁后’，老刀是‘兵蚁’，阿七是‘工蚁’，老周是‘匠蚁’，小雨是‘幼蚁’。除了我们五个人，不准告诉任何人我们的事，包括桥洞里其他的流浪者。”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天快亮的时候，雨彻底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桥洞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石板上的行动路线图上，又反射到林晚的脸上。她看着那缕微光，眼神复杂。曾经，她也相信这阳光能照亮所有黑暗，能让正义降临。可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让她不得不躲在黑暗里，用最极端的方式去追寻所谓的“公道”。
小雨抱着膝盖，看着那缕阳光，突然小声说：“以前……我放学的时候，也能看到这样的阳光。”那时她还没被霸凌，每天背着书包回家，妈妈会在门口等她，桌上摆着热乎的饭菜。
老周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面包，递给小雨：“吃点吧，有力气才能帮我们做事。”
阿七拄着拐杖站起身：“我去废品站看看，能不能捡个笔记本电脑，再弄点电线，给老周备用。”
老刀把女儿的照片重新包好，塞进怀里：“我去滨江路踩点，顺便看看‘迷迭香’酒吧的出口和停车场布局。”
众人各自行动，桥洞里很快只剩下林晚一个人。她蹲下身，用手指擦掉石板上的行动路线，又摸了摸墙壁上的蚂蚁图案。指尖划过粗糙的石壁，她仿佛能感受到无数只蚂蚁在脚下聚集，准备向着那只高高在上的“大象”，发起第一次冲击。
她掏出手机——那是一部破旧的按键机，是阿七送她的，只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她翻出一个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通。那是陈默的号码，大学时的学长，也是唯一曾对她说过“有困难找我”的人。她知道陈默现在是市局重案组的队长，一旦行动开始，他肯定会是第一个追查“食人蚁”的人。
“对不起，陈默。”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我没有别的选择。”
说完，她把手机塞回口袋，站起身，朝着桥洞外走去。她要去确认赵天宇的行踪，还要准备行动时需要的东西。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她知道，从她决定组建“食人蚁”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她只能沿着这条布满鲜血的复仇之路，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把那些亏欠他们的人，一个个拉回地狱。
而此刻的市局重案组办公室里，陈默正对着一叠卷宗皱眉。卷宗里是近半年来几起权贵子弟涉嫌犯罪却最终脱罪的案子，上面的名字，赫然有赵天宇、沈浩等人。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堵得慌。作为一名警察，他明明知道这些人有罪，却因为各种“证据不足”“情节轻微”的理由，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
“队长，又在看这些案子啊？”年轻警员小李端着一杯水走进来，“别愁了，上面都压着，我们也没办法。”
陈默接过水杯，没说话，目光落在卷宗里林晨的死亡鉴定书上。他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林晚——那个大学时坐在图书馆里，安安静静看书的女生。他听说过她的遭遇，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因为没有证据推翻原判，无能为力。
“对了，”小李突然想起什么，“昨天监狱那边传来消息，林晚出狱了。”
陈默手里的水杯猛地一顿，热水洒在手上，他却浑然不觉。林晚出狱了？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他站起身，拿起外套：“我出去一趟。”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他和林晚，已经站在了命运的对立面。一个要追寻法律的正义，一个要践行底层的审判。他们的重逢，注定不会平静。而桥洞下的那张名单，已经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卷入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