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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好像爱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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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记耳光,让周野的脸瞬间失了血色。
“不…”少年慌乱地解释,“…我、我…”
“只是不想欠我?”林卿打断他,苦涩的笑了笑,“你还是把我当外人,对吧?”
“感情难道是一本账簿吗?。
“…好吧…”少年终于屈服,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穿就是了。”
“这不就得了,你穿这件很好看。”林卿终于笑起来,轻声说着并伸手为周野整理衣领。这个动作他做得自然无比,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林卿的视线落在周野耳边——那里是周野戴了多年的旧助听器,塑料外壳已经泛黄,与崭新的毛衣形成刺眼的对比。
周野察觉到林卿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助听器:“这个还能用……”
“当然了。”林卿轻轻触碰了一下助听器,“它很特别,和你一样。”
这个画面让林卿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既改变了周野,又在他身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标记。就像园丁修剪一株植物,既让它按照自己的意愿生长,又保留了一处特别的痕迹。
镜中倒映着林卿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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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路过那家装修的店面,电钻声再次响起。这次周野第一时间捂住耳朵,并关切的看向林卿,林卿虽然脸色发白,但呼吸依然平稳。
林卿笑了笑,“想着你在这里,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
周野看着车窗外飞驰的街景,轻声说:“下次如果你难受,一定要告诉我。”
林卿转头看他,温柔极了:“好。”
周野的心酸酸软软的。原来自己也能为这个人带来慰藉——那个总是拯救他的王子,也需要他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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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别墅
林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里偷拍的周野试衣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年局促不安,却穿着他挑选的衣服,像一件精心修饰的藏品。
“很快了……”他轻声自语,指尖抚过屏幕上那双清澈的眼睛。
电钻声依然会在深夜梦回时响起,但如今想起那个想捂住自己耳朵,却还是先来关心他的少年,林卿发现,自己竟开始期待下一个刺耳的声音。
随后几天,周野的生活被悄然置换。新球鞋取代了开胶的旧鞋,真皮书包替换了地摊货,连文具都换成了进口品牌。
每次他想要拒绝,林卿都会用那种受伤的眼神望着他,直到他妥协。
“你值得这些。”林卿为他整理新毛衣的衣领。
深夜,周野独自站在衣帽间里。一整排崭新的衣服散发着清香,每件都是林卿精心挑选的。
他轻轻抚摸那件灰蓝色毛衣,想起林卿说的“很配你的眼睛”。
他才发现,所有衣服都是浅色系——林卿最常穿的色系。
林卿满足的看着焕然一新的周野,以及他依旧戴着的旧助听器。林卿什么也没说。
改造需要耐心,而林卿,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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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最后一天,周野行李箱已经放在脚边,里面装满了这一个月来的回忆。
“一定要今天回去?”林卿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舍,“明天开学,和我一起去学校不是一样?”
周野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嗯…要提前回去收拾一下。”
这个寒假太美好,美好得像梦一样。他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求林卿让他留下。
车驶向老城区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周野偷偷看着林卿的侧脸,他想起这一个月来的每个瞬间——林卿教他弹琴时手心传来的温度,生病时紧紧抓着他的手的力度,还有除夕夜那个带着泪水的拥抱。
某种陌生的情感在胸腔里疯长,让他既惶恐又甜蜜。
车停在污水横流的巷口时,周野的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居民楼外墙剥落的碎片在风中簌簌落下,像在嘲笑他这一个月活在童话里的妄想。
林卿的跑车停在锈迹斑斑的居民楼前,像一只天鹅误入泥潭。周野抱着装满衣物的背包,指尖死死抠着拉链头——这栋散发着霉味和陈年油烟气的老楼,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到了。”林卿轻声说,却没有解锁车门。
周野望着三楼那个黑洞洞的窗口,父亲应该又醉倒在哪个饭馆了。他突然产生一种近乎恐惧的抗拒,仿佛即将从温暖的巢穴被抛回冰天雪地。
周野哑声道:“那我先走了,开学见。”
“等一下,这个给你。”林卿从后座取出一个纯黑礼盒,最新款的手机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机身侧边有一个独特的按钮——“那是紧急呼叫键,可以直接连通我的号码。”
周野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不行林卿……这、这太贵重了……”
“小野,旧的那个手机不要再用了,它会让我想起你被欺负的那些日子。”林卿垂下眼睛。
这句话击碎了周野所有抗拒。
“我请工程师特别优化了音频输出,对你的听力更友好。”他握住周野颤抖的手,将手机塞进他掌心,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侧面的音频增强标识,“这款经过特殊调校,能过滤环境噪音……小野,我希望你听到的世界是清晰的。”
“这个寒假……”林卿望着车窗外出神,随即扭过头来,温和的笑了一下。“是我这些年来最快乐的几天。谢谢你,小野。”
这句话让周野的心脏剧烈抽痛。那些精致的餐具、温暖的衣帽间、甚至这辆昂贵的车,对林卿来说都只是冰冷的摆设。真正让这个少年感到“活着”的,竟是平凡如他的陪伴。
“……我该走了。”周野哑声说,生怕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林卿忽然倾身过来,洗发水的清香瞬间将他笼罩。周野僵在原地,以为会有一个拥抱,但林卿只是为他解开安全带,“再见,开学见小野。”
“咔嗒”一声轻响,像某种封印被解除。
车门解锁声响起时,周野几乎要落荒而逃。他抱着那个装着手机的盒子踏上水泥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阁楼还是老样子,霉斑在墙角蔓延,父亲的酒瓶堆在门口。周野坐在吱呀作响的床上,打开手机盒,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壁纸竟是某天清晨他在林卿家做早餐的背影。他从来不知道林卿拍下了这个瞬间。
相册里存着数百张照片:他做饭时的侧影,他趴在书桌上睡着的模样,他试穿新衣服时腼腆的表情。每一张都捕捉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细节。
这一刻,某种一直朦胧的情感突然清晰得刺眼。他想起林卿生病时滚烫的额头贴在他颈间的触感,想起弹琴时相贴的肩膀,他想起林卿教他认钢琴琴键时专注的侧脸,想起除夕夜两人一起包破皮的饺子,想起高烧夜里那双紧紧抓住他的手,想起每一个看似不经意却让他心跳加速的触碰。
那些让他心跳失速的瞬间,原来都有着一个名字。这些记忆像暖流漫过冻土,却在触及某个禁区时骤然冻结。
他爱上了一个男孩。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这是不对的——两个男生之间不该有这样的悸动。他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
两个男生……怎么可以?像他这样活在阴沟里的人,怎么敢对站在云端的人产生这种龌龊的念头?
可是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林卿说“只有你能拉住我”时的眼神,为他打架时通红的指节,还有刚才那句“最开心的几天”……每一个瞬间都在他心上刻下更深的烙印。
客厅传来父亲的咒骂和摔东西的巨响。他想起王腾们的嗤笑,想起路人的侧目,想起父亲挥舞的酒瓶。
这个世界会怎样看待这样的感情?会怎样践踏那个完美少年?周野抱紧新手机,像抱住救命稻草。冰凉的金属外壳逐渐被他的体温焐热,就像林卿那些看似冷淡的关怀,内里都藏着让他心颤的温度。
他打开手机,屏幕光照亮他通红的眼睛。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备注是“卿卿”。
是刚才林卿自己输入的,当时笑着说:“这样比较像好朋友,对吧?”
周野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却只是打开相机,对着肮脏的楼道拍了一张照片。相册里立刻形成残酷的对比——上一张是林卿家洒满阳光的落地窗,下一张是这个阴暗潮湿永远晒不透的破旧楼道。
手机突然震动,林卿发来消息:“第一次觉得家这么大”。周野的指尖悬在回复键上,迟迟无法落下。
他把脸埋进林卿送他的毛衣里,雪松清香外,仿佛还带着那个怀抱的温度。
那些深夜的呓语,那些脆弱的眼泪,那些只对他展露的任性——林卿把最真实的一面都交给了他。
周野猛地站起身,旧床吱嘎作响。他打开窗,让寒风吹散满室阴郁。楼下那棵枯树下,林卿的车还停在那里,驾驶座的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正明明灭灭。
原来那个人也和他一样,在承受分别的煎熬。
周野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泼脸,镜中的少年戴着老旧的助听器,虽然穿着昂贵的毛衣,却依然是从前那个“小结巴”、“聋子”。
凭什么?凭什么去玷污那个完美到如众星捧月的人?他想起同学们对同性恋的嘲笑,想起父亲对“娘娘腔”的唾骂——想起林卿本该拥有的、与某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