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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光影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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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鱼将最终完成的百蝶穿花夏裳呈于白微面前时，即便是以白微的城府，眼中也瞬间迸发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近乎灼热的喜悦。
那件薄如烟霞的夏裳在光线下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上百只蝴蝶形态各异，纤毫毕现，尤其是正中央那只墨蓝凤蝶，翅翼上的鳞粉仿佛凝聚了星辰月光，流转着如梦似幻的七彩光华，蝶须微颤，竟真似活物般欲要振翅飞走。
灵韵自成……不，这已近乎‘化物’之境了！”白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虚虚拂过蝶翼，感受着那上面蕴含的、被巧妙驯服却依旧磅礴的灵性与……那股被完美掩盖在其下的、精纯的阴邪之力。她能感觉到，这件绣品不仅完美达到了要求，更像是一个被精心喂养、已然成熟的“果实”。
她的目光落在清鱼略显苍白的脸上，那抹苍白在她眼中，成了竭力付出后恰到好处的“证明”。
“好，很好！”白微唇角弯起一个极其真切、甚至称得上明媚的弧度，与平日那清浅疏离的笑截然不同，“清鱼，你果然从未让我失望。这份天赋，这份心性，落薇院中，你当属头一份。”
她亲自接过那盛放夏裳的锦盒，动作轻柔如同呵护稀世珍宝。“州府夫人见了，必定欢喜。这将是我落薇院又一件扬名立万的杰作。”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赞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然而，在这浓重的喜悦之下，清鱼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白微看向那绣品的眼神，除了欣赏，更深处似乎藏着一抹贪婪。
“掌事过誉了。”清鱼垂下眼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恭顺，“全赖掌事指点，和……这非凡的丝线。”她刻意提及丝线，暗中观察白微的反应。
白微笑容不变，意味深长地看了清鱼一眼：“丝线再好，也需巧手与……合适的‘心神’来驾驭。你与它，甚是相合。”她话锋一转，“此番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日。明日，随我一同前往州府献礼。如此佳作，该让它的创作者，也亲眼见证它的荣光才是。”
一同前往？荣光 ？清鱼心中冷笑，等待你的将是万劫不复，世间再无楚绣阁。
白微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无比耀眼，她轻轻合上锦盒，指尖在盒盖上留恋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抚摸情人的面庞。
“你回去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她的声音温和得近乎慈爱，“明日，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落薇院的清鱼，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清鱼垂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冰冷。“是。”她低声应道，转身离开。
回到厢房，清鱼闩上门。她没有休息，而是从枕下取出一个极小、看似普通的胭脂盒。打开盒子，里面并非胭脂，而是混合了木牌碎屑的磷粉。
她将胭脂盒小心藏入袖袋最深处。明日，那场所谓的“荣光”，将是埋葬这一切污秽的烈火盛宴。
翌日，州府寿宴。
厅堂内觥筹交错，珠光宝气。白微带着清鱼，以及那件盛放在紫檀木托盘中的百蝶穿花夏裳，出现在宾客面前。当那件华服被展开时，满堂皆是倒抽冷气之声，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叹。
“巧夺天工！”
“这蝴蝶莫不是活的？”
州府夫人喜不自胜，当即在侍女的服侍下，将外衫褪去，换上了这件夏裳。轻纱覆体，流光溢彩，百蝶环绕，她仿佛瞬间成了跌落凡尘的花神，吸引了所有目光。
白微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矜持而满足的笑容，目光不时扫过清鱼，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她腕间的蓝晶手串，在厅内明亮的灯火下，折射出异常璀璨的光芒。
清鱼垂首静立，如同最谦卑的工匠。她能感觉到，那件夏裳上的邪异能量在众人的瞩目与赞叹中，正被催发到极致，如同一个被不断吹胀的气球，已经到了临界点。
时机到了。
她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州府夫人身上，悄无声息地向前挪了半步，袖中的手轻轻一弹，磷粉精准地飘向了那件华服，融入了那片流光溢彩之中。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
州府夫人正笑着转身，向宾客展示。
突然，她裙摆上那只墨蓝凤蝶的翅膀，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并非之前的灵韵生动，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抽搐。
紧接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幽蓝色火苗，自蝶翼边缘猛地窜起！
“啊！”州府夫人感觉到腿上一阵刺骨冰寒，惊叫低头。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
轰！
幽蓝色的火焰如同被压抑已久的鬼魅，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裙摆！上百只美丽的蝴蝶在蓝火中疯狂扭曲、焦黑、化为飞灰！那火焰没有热度，只有刺骨的寒意和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焦糊味！火焰燃烧时，甚至隐隐伴随着无数细碎、凄厉的哀嚎！
“妖物！是妖物啊！”
厅内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哭喊、杯盘碎裂声不绝于耳。
州府夫人吓得瘫软在地，被侍女手忙脚乱地拖开，徒留那件在她身上燃烧的“杰作”。
白微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瞬间血色尽褪，她猛地看向清鱼，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剑。
清鱼缓缓抬起头，迎上她那难以置信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掌事，这份‘荣光’，您可还满意？”
“世间，再无楚绣阁了。”
话音未落，已有州府侍卫面色冷峻地朝白微围了过来。白微腕上的蓝晶手串发出一连串急促而细碎的崩裂声，珠子一颗接一颗地黯淡、碎裂。她死死地盯着清鱼，那眼神充满了疯狂的怨毒，以及一丝……大厦将倾的绝望。
清鱼不再看她，转身，默默退入混乱的人群阴影之中。
烈火在她身后燃烧，映照着她孤绝的背影。一同消失的还有楚绣阁与已成了人傀的绣娘，这等邪物流落在世间终是祸害。至于青瓷的归处她已明了，日日对着那惑心荥蝶的茧丝，自然是耗尽了心神。
清鱼回望了一眼那株白蔷薇，可真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纯白，可惜暗地里汲取着别人的血，才开出这般舒展的姿态。大火蔓延的越来越近了，清鱼的眼眸里只有厌恶，没有怜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