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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你送的破电脑比核弹还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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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所谓的“旧物”,在两天后被一个自称是顾宅老司机的人送到了谢臻的公寓楼下。
一个巨大且沉重的纸箱,封口处贴着晟煊集团的物流标签,但箱体本身却泛着陈旧的黄色,像是从某个储藏室的深处被重新翻找出来。
谢臻没让对方上楼,亲自下到车库交接。
签收单上,“物品”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回忆。
“呵。”谢臻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
他单手拖着纸箱进了电梯,箱底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在昭告它的分量。
回到公寓,谢臻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纸箱,而是从储物间里拿出了一个手持金属探测仪。
他将探测仪的功率调到最高,对着纸箱的外壳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窃听或定位元件后,才用美工刀划开了胶带。
箱子里,一台充满了年代感的米白色电脑主机和同款显示器正静静地躺在泛黄的泡沫塑料中,甚至还配着一个滚轮鼠标和薄膜键盘。
这就是顾晟送来的“回忆”——一台复刻了他们少年时期用过的同款组装电脑。
谢臻的目光没有半分怀念,只有审视。
他将主机搬到工作台上,甚至没有插上电源,而是直接拿起了螺丝刀。
“想玩情怀?”他一边拧开机箱侧板的螺丝,一边低声自语,“也得看我配不配合。”
机箱盖被打开,内部的景象让他眉头微挑。
主板、CPU、内存条,所有配件都是全新的,只是型号老旧,显然是顾晟花了大价钱找人专门搜罗或定制的。
一切都干净得过分。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主板的一角。
那里,BIOS芯片旁边,有一小块极其隐蔽的附加电路,上面焊接的微型芯片与主板本身的风格格格不入。
谢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取下那块芯片,连接到自己的分析仪上。
不出所料,一段被强行植入的隐藏启动程序赫然在目。
它的功能很简单:只要这台电脑开机并连接网络,无论用户是否进行任何操作,它都会在后台每隔五分钟,自动向晟煊集团内网的一个特定端口发送一个加密的“心跳包”。
“连开机都要报备?这哪里是礼物,分明是一副高科技电子镣铐。”
这比直接安装监控软件还要阴险。
它监控的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的“存在”本身。
只要你使用它,你就等于主动向顾晟汇报:“我在,我正在使用你给我的东西,我没有抗拒。”
谢臻冷笑着,取出自己备用的空白固态硬盘,熟练地将原机硬盘里的所有数据完整克隆了一份。
随后,他将那块被动了手脚的原装硬盘用防静电袋封好,物理隔离,扔进了抽屉最深处。
他要看看,顾晟在这份“大礼”里,究竟还藏了多少“惊喜”。
深夜,书房里只有显示器幽幽的光。
谢臻戴上防蓝光眼镜,在自己电脑的虚拟机里,加载了那份克隆出来的硬盘数据。
一个名为“XZ_Love_01”的加密文件夹,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中央。
密码破解程序跑了整整两个小时,在耗尽了近乎天文数字的暴力组合后,文件夹的图标终于闪动了一下,应声打开。
里面没有照片,没有视频,只有一份份按年份归档的Word文档。
《1999-谢臻行为观测日志》
《2000-谢臻行为观测日志》
一直到最新的《2022-谢臻行为观测日志》。
从他七岁,到如今的二十六岁,整整二十年的记录。
谢臻点开了最近的一份。
密密麻麻的文字瞬间涌满了屏幕,那是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细致。
【三月十四日,12:31,公司楼下咖啡馆。
目标人物点单时咳嗽三次,声音沙哑。
——解读:他还在为那晚淋雨的事情生我的气,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进行无声的抗议。】
【四月二日,19:03,城南艺术中心画展。
在抽象画《燃烧的孤岛》前停留47秒。
——解读:他看那幅画,是因为画中的主色调克莱因蓝,与我当天所穿西装的颜色完全一致。
他在想我。】
【五月九日,21:47,张家举办的酒会。
在角落独自饮酒,被旁人搭话时,录音捕捉到一句‘这种无聊的游戏,我早就不想玩了’。
——解读:他在等我。
他在等我带他一起逃离这些虚伪的应酬。
他说的‘游戏’,指的是没有我的世界。】
一条又一条,一桩又一桩。
谢臻面无表情地往下滑动,心却一点点沉入冰窖。
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不是这些记录的虚假,恰恰是它们的过分真实。
咳嗽、看画、说怪话……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确实都发生过。
但顾晟,用他那套坚不可摧的偏执逻辑,将所有偶然都强行扭曲成了必然,把每一次回避都解读成欲擒故纵,把所有的沉默都渲染成深情告白。
这不是单纯的跟踪监视,这是一种长达二十年的精神重构。
顾晟活在自己一手构建的剧本里,并且强行把他也拖入了戏中。
谢臻猛地关掉文档,用力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他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低声自语:“搞了半天,我不是在对抗系统,我是在和一个活体剧本生成器谈恋爱。”
第二天清晨,手机准时响起,来电显示是顾晟。
“电脑收到了?”顾晟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收到了。”
“昨晚……有没有开机试试?”问题来了。
谢臻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开了,但蓝屏了,可能是系统不兼容。”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沉默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固执。
几秒后,顾晟低沉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没关系,坏了就坏了。它本来就不只是一台电脑……它是我这些年,一直没能对你说出口的话。”
谢臻握着手机,指尖瞬间一片冰凉。
挂断电话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那整整二十年的《行为观测日志》加密打包,上传到了自己搭建的《心跳备案v2.0》服务器中,并将其郑重标注为——【案例002:偏执型情感建构障碍实证】。
同时,他还在自己的“系统反抗守则”备忘录里,更新了一条协议条款:“禁止以任何‘为你好’或‘我懂你’为名,进行长期的、单方面的、臆想式的心理建模及行为解读。”
当晚,谢臻做了一件更绝的事。
他将那台米白色的主机搬到阳台,用锤子毫不留情地砸碎了显示器屏幕,再用钳子剪断了所有的连接线。
然后,他拍了一张照片,将这堆电子垃圾与旁边的分类垃圾桶一同入镜。
他将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云淡风轻:“童年回忆果然还是留在记忆里比较好,强行修复,只会报废。算了。”
三分钟后,陈助理的私信准时弹出:“谢先生,顾总刚刚在办公室里看了十遍您发的这条动态,然后下令技术部连夜彻查‘是谁向您泄露了设备信息,导致您产生了误会’。”
谢臻盯着对话框里那行字,眼神冰冷。
误会?
顾晟的脑回路里,永远没有“被拒绝”这个选项。
他正准备息屏,目光却忽然被陈助理发来的信息截图背景——一张顾晟办公室的内景照——所吸引。
照片的一角,是顾晟的私人书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奖杯和纪念品。
一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在谢臻的记忆深处一闪而过。
那是他之前无意中看到的,一段关于顾晟少年时期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顾家那位沉默寡言的老管家——季叔,就曾站在少年顾晟的身后,手里紧紧捏着一封始终没有寄出的信。
一个被他忽略的念头,此刻如闪电般劈入脑海。
他迅速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关键词:“顾晟谢臻少年时期公开活动”。
无数条信息涌现出来,他耐着性步一条条翻阅,终于,在一篇报道“星辰杯青少年编程大赛”的旧新闻里,找到了一张像素不高的现场合影。
照片的背景,是一条红色的巨大横幅,上面印着——“第九届星辰杯青少年编程大赛——获奖作品展示”。
他将图片放大,再放大。
在众多展台之中,一个角落里的展台上,摆着一台与他刚刚砸烂的那台电脑一模一样的米白色机器。
而在机器的标签上,两个名字并列写在一起。
【参赛者:谢臻 & 顾晟】
谢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记忆的碎片开始混乱地拼接。
原来我们……曾经是队友?
他关闭网页,目光落在阳台那堆冰冷的电子残骸上,仿佛在看一具躺在犯罪现场的尸体。
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道具”了。
这是一份物证,一份能撬开所有谎言和误会的物证。
而那个唯一知晓这份物证背后所有故事的证人……
谢臻拿起手机,调出导航,输入了一个他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去的地址——顾家老宅。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情合理、能见到季叔,并让他开口的理由。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块被他拆下来的、刻着“XZ&GS”缩写铭牌的机箱侧板上。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