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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那封信不是他写的,可痛是真的 ...


  •   谢臻将《认知心理学导论》推上传送带时,余光瞥见左侧还书台的小陈正用袖口抹额头。
      青年的工牌歪在锁骨处,平时总别在胸口的钢笔不知去向,只留一道淡蓝色的墨迹,像滴没擦干的眼泪。
      “谢先生。”小陈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垂。
      谢臻刚要后退,一本硬壳旧诗集已塞进他掌心。
      书脊泛着陈年老纸的脆黄,封皮印着褪色的《飞鸟集》,扉页夹着半张焦黑的纸——边缘蜷曲如被火舌舔过,却恰好保住半行字迹:
      “……那天他没来见我,但我把钥匙留给了你。”落款“母字”两个字力透纸背,墨迹在焦痕里晕开,像母亲临终前攥着笔的手。
      谢臻的指尖在“母字”上顿住。
      系统生成的文字总带着机械的均匀力道,而这行字的撇捺间有细微的颤抖,是真实的体温。
      他抬头时,小陈已经退开三步,正低头整理还书筐,后颈泛红:“刚……刚才打扫旧书库翻到的,您不是常看心理学吗?”
      谢臻没接话。
      他翻开诗集,纸页间飘出若有若无的松木香——和母亲实验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捏着残片走向借阅查询机,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三个月内的预约记录跳出时,他冷笑一声:匿名预约,姓名栏是串数字编号,每次还书后立刻被重新预约,像根若隐若现的引线。
      “有人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发加密消息。”他对着屏幕喃喃,指节抵着下巴。
      电子屏的冷光映得他眼尾发青——昨晚整理发布会资料到凌晨三点,此刻后槽牙还泛着酸。
      回到公寓时,夕阳正把窗棂切成金红色的条。
      谢臻将残片平摊在扫描仪上,图像增强程序启动的嗡鸣里,焦黑边缘逐渐显影。
      “别信照片里的‘我们’……真正的开始,是你七岁那年雨夜发烧,他背你去诊所。”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顾晟书房收藏柜里那张“童年合影”突然浮现在眼前:两个穿格子衬衫的小孩站在诊所门口,背景是“仁心诊所”的霓虹灯牌。
      可谢臻记得,七岁那年暴雨倾盆,他烧得迷迷糊糊,背他去诊所的是季叔——顾家养了三十年的老管家,不是顾晟。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他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诊所”二字发呆。
      季叔的号码跳出来时,他几乎是扑过去接的:“季叔,我妈病重前最后一次见顾晟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谢臻听见瓷器碰撞的脆响,大概是季叔把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
      “少爷……”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齿轮,“那年您母亲来了三次老宅。第一次带了您的退烧贴,第二次送了顾先生新栽的兰草,第三次……”
      他顿了顿,“第三次她攥着份病历,说要见小晟。老爷说,顾家不与谢家谈私事。”
      谢臻的指甲掐进掌心。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残片哗哗作响。
      他想起顾晟昨晚在发布会上说“我父亲没告诉我”,突然觉得那声“对不起”轻得像片羽毛。
      夜色漫进客厅时,谢臻的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他伪装成卫生局巡查账号,正侵入市档案馆外围网络。
      键盘敲击声像急促的鼓点,当“林正雄”三个字出现在值班日志里时,他的手指顿住了——
      2018年11月23日,母亲去世当天的记录:“患者沈清韵,39岁,主诉胸痛,心电图显示ST段抬高,建议复查。”但正式病历上写的是“突发心梗,抢救无效”,签名栏的“林正雄”字迹歪扭,明显是模仿的。
      追踪IP的代码在屏幕上流淌。
      当“晟煊集团法务部服务器”几个字跳出时,谢臻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调出部门架构图,负责人那一栏,沈知衡姑母的照片正对着他笑——发布会那天,她就坐在第三排,珍珠耳坠晃得人眼晕。
      敲门声响起时,谢臻正把这些线索截图存入加密云盘。
      他打开门,顾晟站在楼道里,手里捧着一只暗红漆木匣,匣盖上的铜锁泛着温润的包浆。
      “季叔整理旧物时找到的。”顾晟说,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他说这是你母亲常带的东西。”
      谢臻接过木匣。
      匣身还带着顾晟掌心的温度,他掀开盖子,一叠信笺的霉味混着松木香涌出来。
      每封信的收件人都是“顾晟”,日期从原主十二岁到十五岁,字迹是母亲的,却带着种刻意的工整,像怕被人看出情绪。
      “我没收到过这些。”顾晟突然说。
      他靠在门框上,领带松了两颗,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如果真有,我不可能不记得。”
      谢臻抬起头。
      顾晟的瞳孔在暖光里缩成细缝,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你记得什么?”他问,指尖划过最上面那封信的封口,“记得她怎么死的,还是只记得你后来怎么‘纪念’她的?”
      顾晟的手指在门框上扣出白印。
      这是谢臻第一次见他露出无措的表情——发布会那天他说“对不起”时,眼底还燃着一团火;此刻那团火灭了,只剩灰烬里星星点点的光。
      等顾晟离开,谢臻把信件拍照存档,锁进卧室的保险箱。
      月光漫过电脑屏幕,他新建文档,命名《母系数据重建计划v0.1》。
      输入第一条指令时,键盘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以所有矛盾点为节点,构建记忆可信度拓扑图。”
      屏幕上缓缓展开一张网,中心三个红点格外刺眼:伪造合影、篡改病历、未送达的信。
      谢臻的鼠标悬在“伪造合影”上,正想点开关联数据,手机突然震动。
      图书馆系统提示:《飞鸟集》已被借走,借阅人编号更新为“K1998”。
      他盯着那串字符,心跳漏了一拍。
      1998年夏天,十二岁的谢臻和顾晟在少年宫学编程,第一次联机写代码时,顾晟给共享文档命名为“K1998”。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谢臻关掉电脑,月光在他眼镜片上投下一片银霜。
      他摸出口袋里的残片,“钥匙”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
      有人在用二十年前的暗号,引他走向更深的迷宫——而这一次,他不想再当那个被蒙着眼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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