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沾染雨水的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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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携着周考如期而至，城东二中“特意”赶了高二高三学生，给高一那伙留个完美的周考。
周二后，宋易锡与林弦之关系稍缓，同桌关系的那条河终于是离开了“结冰期”。宋易锡为能和靠窗同桌搭上话而愉悦，艹终于不用他憋一嘴话了。
偶尔，宋易锡也莫名犯起贱来，管他高冷不高冷，欠揍不欠揍，犯贱就该无差别。
“同桌”
“嗯”
林弦之没抬头，没停笔，等下文。
“同桌～”
“怎么”
“同～桌～”
“？”
“好了好了，不整你，我有正事和你说”
“你说”
“来来来，你靠近点，我悄悄和你说”
林弦之稍稍靠近些，侧头，等着宋易锡同他咬耳朵。
“谁叫你过来了，回去”
“。”
奸计得逞的代价是林弦之一整个早读都没再理宋易锡。
宋易锡去了趟食堂。
林弦之扯过窗帘一角，挡住被反射的阳光，仍有几缕顽闹，不时换着角度从帘缝里窜出，落在纸面上。宋易锡从后门摸进来，状似不经意地落座，手悄悄往抽屉里收了收。一旁的人并未抬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宋易锡揣着心思，偷瞄了好几眼林弦之，手收了又紧，紧了又收，清茶上的水渍糊了一手，顺着手腕的连接处往下淌，在抽屉里晕出深色。
三番五次的视线，小心翼翼，畏畏缩缩。揣测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于是林弦之直接转过头去。
正好，宋易锡递出了清茶。
丝丝凉意，轻轻地拂过面旁，宋易锡咻地收手，一点水珠落在林弦之的腿上。
“对不起”
宋易锡慌乱，这算未曾料想的部分。
“道歉什么”
“我不早上逗你玩来着嘛”
“你觉得我会生气”
不带疑问语气的陈述句，直直袭来。
“额……我以为你会”
“你把我想太狭隘了”
“哎呀，对不起嘛”
林弦之的手绕过宋易锡，勾走清茶，让其落在自己桌面上。
“？”
“怎么？舍不得你的清茶？”
“没说给你”
这话宋易锡自己也不相信。
“那算我抢的”
“。”
数学课，宋易锡对着一黑板的步骤发蒙，在他王哥行云流水、力透纸背的流畅书写下，他成功跟丢了。这步骤像横跨太平洋，东一半，西一半，最终还是得求助他的辅导老师。
“你听懂了吗”
“哪不会”
“那个a是啥，那是α”
“哦哦，教我，快”
林弦之摊摊手，推了书过去，顺便轻车熟路地从宋易锡抽屉里拿出那本本子。
玻璃反射的太阳转着角度，桌面上的书换了一本本，周五告一段落。
周六，夷山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街路上，泥水混杂湿叶，清新铺陈而来。
顺着下坡的水流往下走，踩过沥着水的落叶，宋易锡进到校门。
出门时雨刚刚停，只有通向4楼的阶梯上落着脚印，楼道侧边枯死的葫芦藤被雨水浸润，水顺着下淌。
到班里，闹嗡嗡的。
这次周考考一上午，主考语数英加物，中途只给五分钟休息，即考即走。
身旁早占了座，椅子也提前放下，顺心。
没太阳，林弦之这次没拉窗帘，任由透过的冷光打下来，落在笔尖，手腕，眼睫。
写着宋易锡名字的活页本被记满，一条条公式和概念被填充，带着像似的浅灰色笔迹，是他的习惯，只是更重，更细致。
林弦之在完善笔记，宋易锡没打扰，老实地拿书复习。偶尔会被沙沙的纸张摩挲声吸引去，侧撑着头，用目光去细致刻画林弦之的动作，在他的右手腕内侧，有颗小痣，棕红色的。
“不对，我在干嘛”宋易锡急急忙忙收回视线，看向书去。
正努力挣扎着再记几个单词时，他感觉右肩被人轻轻戳了戳，应该是用笔，凉凉的。
林弦之放笔，把本子推过来。
“整理好了，去看吧”
接过，宋易锡下意识在扉页留长视线，依旧是细头笔的字迹，旁边却多了小小的一段日期，接着翻开，概念，公式，例题，解析……
七点五十分，打考试铃。
临时临头的记忆刚刚好能应付一下这点题量，城东二中应该没把这周考放心上，算死了大部分人假期课绝不会认真听，所以这题也就没刁难他们，换孙见宇来都能考180分。
答题卡被收去，理理叠着的试卷，一股脑地全塞进抽屉，那本本子，当然还是放在专门的空位里。
最后一场物理的时候，风刮起，刚好靠窗靠山，林弦之和宋易锡能清楚听到山坡那块竹林噼噼啪啪的击打声，想象到竹叶窸窸窣窣的散逸，在地上垒起来。天更沉，内外的色差显得室内更亮堂，影子被投映在玻璃。
活动一下手指，宋易锡望着窗外，雨下下来，打在白色细钢丝网上，又往下掉，打进教室。林弦之关了窗户，看了看他望向窗外时的倒影，回过身。
“带伞了？”
“没有”
“我也没有”
“怎么？你出门没看天气预报”
“忘带而已”
“哟哟哟，学霸记得下来那么多公式，结果忘记带伞啊”
“你不也是”
“。”
宋易锡先前有收到他俩好哥们的邀约。
“欸，你也没带伞？”
“笑话，这么多年了我在二中就没带过伞”
“干嘛？有人给你打伞啊”
“这倒不是，那二中下坡路小的，一人一把伞，全给占了，你从中间过，一路蹭伞到底啊”
“嚯，这就是你老忘记带伞的借口？”
“欸，别说这个，没带伞那我们就跑去，顺下坡跑，贼快”
“咦，我是不想和你淋成落汤鸡”
“那我和昊子走，欸？昊子呢？啊…昊…？”
吴昊从讲台上抽了俩黑色大塑料袋，这会正把它搓开。
“？哎呦我去，你不会打算顶这个走吧？”
“这厚，防水”
“我防了你妈个头”
“干嘛”
“你这…这，能看到路吗？”
“？”
宋易锡隔空打个问号。
“不是你们关注这个？脸呢？丢下水道了？”
“锡，不瞒你”
吴昊语重心长起来
“初三时，我班上有个同学，那天傍晚，雨很大，风很大……”
“停，说重点，我不听你写作文”
“别打断我啊，他就是从讲台里拿出塑料袋套起来回的家”
“？初三学傻了？”
“反正从那以后他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今天，我终于有机会了”
“你不嫌丢人？还是你脑缺”
“现在人都跑没了，本来今天也就我们段来”
“那孙见宇呢？你没点意见？”
“欸欸欸，昊子，这洞我掏好了，你试试成不成”
“？”
不愧是在意能不能看到路的家伙，俩智障，难评。
宋易锡就抽着嘴角看这俩货往脑门上套塑料袋。
“欸，成成成，可以走了”
“走走走”
两人冲下楼去，宋易锡走到栏杆边去，俩黑色塑料袋拧巴地贴着俩二货，蛄蛹着向前，跟他妈喝多了似的。
“哎哟我艹”
“哈！我去你的，你跑快了还掉，没用，笑死我了”
孙见宇冲一半塑料袋还落了，施施然淋了一身，又披着塑料袋赶去追吴昊。
清闲的保安大爷正放着他的短剧，俩黑色不明物体带着风噼噼啪啪地窜出来。
“？”
目睹了一切的宋易锡又心里骂了一遍这俩神经病，跟他妈疯子似的，回到教室，正对上林弦之。
“？”
“。”
“你不走干嘛”
“你不也没走”
“没伞”
“我也没伞”
跟这复读机谈不了一点，宋易锡回到位置上，等雨停。
林弦之拉开讲台抽屉，在里面翻找起来。
宋易锡冒出个想法：他不会也要套塑料袋吧？
“欸，你找塑料袋啊”
“你要套？”
林弦之动作一滞，俯着身子从一旁望了眼宋易锡。
“我去你的，你才要套塑料袋！你全家……”
后面半句撤回。
“找到了”
“找到啥”
“伞”
宋易锡上了讲台，指着林弦之手里黑黑的一捆。
“这是伞？”
“嗯，有点旧了，应该还能用”
林弦之撑开伞，一条伞骨就戳了出来。
“。”
“这就是你说的能用吗”
“能”
林弦之勾了书包，顺带把两把椅子倒放在桌面上，关灯，关门。
“不走？”
“没伞”
“这不是？”
“我和你？”
“你想淋雨？”
“。”
门彻底关上，下楼。
到底下平台，林弦之撑伞，折回戳出来的伞骨，宋易锡注意到，伞柄处他还包了纸巾。
林弦之侧头，瞥了他一样，打起了伞。
伞不大，年久失修，伞面上有个洞，雨水从掉下去，被宋易锡伸手接住。
伞转了个方向，轻轻朝左边倾斜，洞被转到右边去，连着水旋了一圈。
不同于前面，此刻安静静谧。
出校门，道旁上面两侧的竹顺风打下水，在伞面上敲击，他撑着伞，伞斜着，他想去扶正，在瞥到他带痣的手腕时，不知从何下手。
轻轻地，在雨里，在林弦之被淋湿的另一侧。
“伞歪了”
“故意的”
“那边有洞”
“我知道”
雨轻了些，湿漉漉的清香被放大，被风裹挟而来，呼吸着露水，步履轻盈，唯有溅起的水滴，在提醒这份如梦似幻。
这段路走得慢，二中老路下了雨就更灾难。左半边一条水井盖，肯定不往那走。路过时，宋易锡又往外撤了撤，蹭着林弦之往外挪了些。
雨水从二中校口路上漫下来，蹭着人脚踝过，一层叠一层，丝丝凉凉顺着底往上。到坡底，二中底下的路面凹了一块，这会积起水，水里细细碎碎有着碎石子。
水面不大，少年轻身一跃，落在另一侧，溅起点水花，后者紧随其后地补上伞。往长坡上走，在细小的巷口停下。
“我到了，你走吧”
宋易锡走到屋檐下去，水滴下来，在他肩头浸开。
转身，林弦之和宋易锡走向两个方向。
宋易锡从滴着水的房檐下绕回家里，进了门。
林弦之的方向直至目光所及远处被烟水笼着的青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沾染雨水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