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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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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
宁城的冬天，彻底露出了它冰冷坚硬的内核。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谢寻的生活，好像也进入了一种……冰冷的、机械的轨道。
他不再迟到，不再上课睡觉，不再跟林星野他们打打闹闹。他每天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上课时坐得笔直，眼神专注地看着黑板，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移动，记下每一个知识点。
下课了，他也不出去。就坐在座位上，看书，刷题，或者……发呆。
偶尔，林星野会凑过来，试图跟他说话。
“寻哥，晚上打球去？”
“……不去。”
“那……去网吧？新开了家，设备特好。”
“……不去。”
“……寻哥，你……”林星野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和眼下浓重的青影，欲言又止，“你……还好吧？”
谢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很好。”他说，声音没什么起伏，“还有事吗？我要写作业了。”
林星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讪讪地转回了身。
沈知夏也察觉到了谢寻的变化。她推了推眼镜，看着谢寻桌上那堆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偶尔，会把一些难度更高的竞赛题，或者更精深的参考书，默默放到谢寻桌上。
谢寻会拿起，看，做，然后还给她。不说谢谢，也不多问。
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没有感情的机器。
只有许淮琴知道，儿子每天晚上，都会学习到深夜。台灯的光，一直亮到凌晨两三点。
她心疼，劝过几次。
“小寻，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谢寻只是摇头，语气平淡：“……没事，我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
许淮琴看着他日益消瘦的脸颊，和眼下越来越深的青影，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她知道，儿子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麻痹自己。
用学习，用疲惫，用身体的极限，去覆盖心里那片巨大的、鲜血淋漓的空洞。
她无能为力。
只能每天变着花样做他爱吃的菜，炖各种汤，希望他能多吃一点，多睡一会儿。
但效果甚微。
谢寻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他好像……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感情，都榨干了，倾注到了那些冰冷的公式和题目里。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
谢寻的名字，赫然排在年级第一。
分数高得吓人。数学满分，物理接近满分，连他最头疼的英语，也冲进了年级前十。
班里一片哗然。
“我靠，寻哥……你吃药了？”
“这分数……是人考的吗？”
“比简哥当初还高……”
提到宋简，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飘向那个空了很久的座位，又看向谢寻。
谢寻坐在座位上，看着成绩单上那个刺眼的“1”，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欣喜，也没有骄傲。
好像……那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与他无关。
只有沈知夏注意到，谢寻握着成绩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指甲陷进纸里，留下几个深深的凹痕。
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把成绩单塞进桌肚，重新拿出一本物理竞赛题，开始做。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次月考，第三次月考……
谢寻的名字，像被钉死了一样，牢牢占据了年级第一的位置。分数一次比一次高，差距一次比一次大。
连那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尖子班学生，也开始用复杂的眼神看他。
有佩服，有嫉妒，也有……探究。
他们不明白，这个曾经成绩中游、整天咋咋呼呼惹是生非的谢寻，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脱胎换骨，变成一台无情的学习机器。
只有谢寻自己知道。
他不是机器。
他只是……把心里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转化成了动力。
一道题，又一道题。
一张卷子，又一张卷子。
他用那些冰冷的符号和文字，搭建起一座高高的、坚固的堡垒，把自己关在里面。
隔绝过去，隔绝情感，隔绝……那个名叫宋简的、已经消失在世界另一端的少年。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那么疼。
才不会在每一个失眠的深夜里，想起旧物馆里那个温暖的拥抱，想起路灯下那个温柔的吻，想起信纸上那些冰冷的字句。
才不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我了？
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彻底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所以，他只能逃。
逃进学习里，逃进那些没有温度的题目里，逃进……一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冰冷的世界。
至少在这里，疼痛是清晰的，目标是明确的。
他只需要……一直往前走，不停下，不回头。
就够了。
至于未来……
谢寻不知道。
他也不想去想。
他只知道，现在，他必须……活下去。
用这种方式，带着满身的伤疤和记忆，活下去。
即使……心里那片空洞，永远也填不满了。
即使……那个名叫宋简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也要……活下去。
然后，用年级第一的成绩，用那些冰冷的分数，告诉所有人。
也……告诉自己。
没有宋简，他也能……活得很好。
甚至……更好。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至于心底深处，那些夜深人静时，依旧会翻涌上来的、尖锐的疼痛和绝望……
就让它……烂在心里吧。
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不提起，不触碰。
就当做……从来没有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