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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清晨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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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切进房间,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晃晃的光带。光带里,浮尘缓慢地旋转、沉降。
方迟醒了。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的一切也如同潮水般涌回——邢嘉彦的照片,沉重的质问,剖白的低语,还有那个……吻。
他的脸颊瞬间又开始发烫,心脏也不争气地快跳起来。他僵硬地躺着,不敢动,感官却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
身边传来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邢嘉言还在睡。
方迟极慢、极慢地转过头,借着微光看向枕边的人。邢嘉言侧身躺着,面向他这边。睡着的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和棱角,眉目舒展,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竟有几分无害。
这和昨夜那个步步紧逼、言辞锋利,最后却带着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温柔吻住他的人,判若两人。
方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唇上。记忆里的触感鲜明起来,柔软,微凉,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和珍视。他的耳根红透了,慌忙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悄悄打量。
邢嘉言身上穿着和自己同款不同色的睡衣,领口松了一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被子外,手腕骨节分明。
方迟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慌乱中似乎紧紧攥住了他这里的衣料。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柔软的织物触感,和透过布料传来的、对方胸膛的温度与心跳。
咚。咚。咚。
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响。
不能再想了。方迟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试图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起身。脚刚沾到冰凉的地板,身后就传来一声带着睡意的、模糊的声音。
“……几点了?”
方迟身体一僵,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没回头,干巴巴地回答:“还早。你继续睡。”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邢嘉言似乎也坐了起来。方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某种专注。
“去哪?”邢嘉言问,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一些。
“……回家。拿点东西。”方迟胡乱找了个借口,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心率失常的空间。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握住了他撑在床边、微微发凉的手腕。
方迟浑身一颤。
“方迟。”邢嘉言的声音很近,就在他耳后。没有逼迫,没有戏谑,只是很平静地叫他的名字,却让方迟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转过来。”邢嘉言说,语气温和,却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喙的味道。
方迟咬着下唇,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
晨光里,邢嘉言的眼睛不像平时那般深邃锐利,反而蒙着一层刚睡醒的朦胧水汽,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柔软一些。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方迟,目光从他的眼睛,缓缓滑过他泛红的脸颊,最后落在他微微抿起的、还带着些许红肿的唇上。
方迟被他看得几乎要自燃,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昨晚的事,”邢嘉言开口,拇指无意识地在他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不是一时冲动。”
方迟的心跳得更快了。
“也不是因为你像我哥,或者别的什么。”邢嘉言看着他,眼神清澈而认真,“是因为你是方迟。”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可能我说得不够清楚,”他微微蹙眉,那模样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属于少年人的苦恼,“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如此直白的话语,像一颗石子投入方迟早已波澜起伏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浪花。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音节。昨晚的吻是确认,是答案,但此刻这句清晰的“喜欢”,却像是给那个答案盖上了最正式的印章。
“我……”方迟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知道。”
“知道什么?”邢嘉言挑眉,故意追问,眼底却漾开一点极淡的笑意。
方迟羞恼地瞪他一眼,用力想抽回手:“知道你不是一时冲动!行了吧!”
邢嘉言低笑出声,终于松开了手,但笑意却蔓延到了眼底。他看着方迟迅速收回手、脸颊通红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觉得心脏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行了,不逗你了。”他掀开被子下床,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肩膀,“不是要回家拿东西?我送你。”
“不用!”方迟立刻拒绝,动作迅速地开始套外套,“我自己回去就行。”
“顺路。”邢嘉言已经利落地换好了衣服,走到门边,回头看他,语气理所当然,“或者,你怕被我妈看见,问东问西?”
被说中心事,方迟噎了一下。他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热情又洞察力似乎不弱的邢妈妈。
最终,两人还是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时间尚早,邢家父母还没起床。方迟几乎是踮着脚尖溜出了大门,直到走进清冷的晨风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邢嘉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
去方迟公寓的路并不远,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环卫工人扫地的沙沙声和偶尔驶过的早班车。空气里有淡淡的落叶和尘土的味道。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没有昨日的激烈冲突和情感震荡,也没有更早之前的疏离和试探,只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
走到公寓楼下,方迟停下脚步,低声说:“我上去了。”
“嗯。”邢嘉言应了一声,却没走。
方迟抬头看他。
“期末考试,下周。”邢嘉言忽然说。
“我知道。”方迟点头。这是早就记在日程表上的事。
“好好准备。”邢嘉言看着他,目光沉静,“别想乱七八糟的。”
方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些关于“影子”和“替代品”的疑虑,在昨夜和今晨之后,虽然并未完全消散成烟,但确实被一种更坚实的东西压了下去。
“你也是。”方迟低声回了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腿没事了吧。”
邢嘉言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真正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关心我?”
方迟被他笑得耳根发烫,没好气地转身往楼里走:“谁关心你!我是怕你拖我后腿!”
邢嘉言看着他的背影,笑声在胸腔里轻轻震动。“方迟。”他喊他。
方迟脚步停在楼道口,没回头。
“期末之后,”邢嘉言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清晰而平稳,“有话跟你说。”
方迟的心脏莫名紧了一下。他几乎能猜到邢嘉言要说什么,那些关于未来,关于他们之间更明确的定义。
他没有回应,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快步走进了楼道。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邢嘉言才慢慢收敛了笑容。他仰头看了看方迟公寓那扇小小的窗户,目光深邃。
有些话,需要在一个更郑重、更清醒的场合说。
有些开始,也需要一个清晰的界碑。
期末,就是一个很好的节点。
他转身,朝着自家方向走去,步伐稳定而有力。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空旷的街道上,仿佛也投射向某个清晰可辨的未来。
而楼上,方迟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听着楼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的温度和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