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玫瑰满园与故人书 ...
-
南城的秋总带着点缠绵的软,风里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却没添北方的凛冽,只是裹着草木的清润,吹得院子里的玫瑰花瓣轻轻颤动。谢无归蹲在东边的花畦旁,指尖捏着柄银亮的小巧修枝剪——这是陆惊寒上个月从花市旧货摊淘来的,据说是老匠人手工磨的,刀刃锋利却不硌手,正适合给新开的“月光白”修剪枯枝。
这“月光白”是陆惊寒特意寻来的品种,花瓣比之前种的“雪山”更显通透,瓣尖泛着淡淡的银白,像是把夜空中的月光揉碎了洒在上面。此刻几株“月光白”开得正盛,花茎挺括,叶片翠绿,风一吹,花瓣轻轻颤动,连香气都带着点清冽的甜,不像粉玫瑰那般浓烈,却能悄悄漫进心里。谢无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剪掉一枝枯萎的花苞,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这枝“月光白”是他亲手栽的,从幼苗到开花,他每天都要来看三四遍,连浇水都要算着量,生怕多了淹根,少了缺水。
“小心点,别剪到旁边的新芽。”陆惊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里面躺着几颗带着露珠的青菜——是巷口张大爷菜地里种的,早上刚摘的,脆生生的;竹篮最底下,还藏着三个黄澄澄的橘子,表皮光滑,透着新鲜的光泽。这是他们去年春天种的橘子树结的果,树不算高,也就到陆惊寒的肩膀,却枝繁叶茂,今年是第一次挂果,一共结了十八个,果子虽小,剥开时却满是汁水,甜得能浸到心里。
谢无归直起腰,手腕轻轻转动,把剪下来的枯枝放进旁边的竹筐里,回头时眼里盛着光:“知道啦,我都剪了大半年了,早不是当初连玫瑰刺都怕的人了。”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指尖不经意蹭到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灰痕——是早上翻土时沾的。陆惊寒见状,忍不住笑了,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替他擦掉,指尖碰到他温热的脸颊,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空气里都漫开淡淡的甜。
谢无归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橘子树上,树叶间还挂着十来个橘子,青黄相间,像缀在枝头的小灯笼,风一吹,橘子轻轻晃动,透着股可爱的鲜活。“你看,昨天还青着的那几个,今天也黄了些,”他指着最顶上的一个橘子,语气里满是欢喜,“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摘完了,到时候我们把橘子皮晒干,留着泡水喝。”
“不急,”陆惊寒把竹篮放在石桌上,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鼻尖蹭过他耳后的碎发,闻到他发间淡淡的玫瑰香——是早上打理玫瑰时沾的,“林姐说橘子树第一次结果,要让果子在树上多挂几天,糖分才足。等阿妹来了,让她摘最后几个,也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让她知道,我们没骗她,真的种出橘子了。”
提到阿妹,谢无归的眼睛亮得更甚。三个月前,他们收到阿妹从北方小镇寄来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比之前工整了不少,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信里说,她考上了南城的师范大学,九月初开学,特意跟学校申请了提前一天过来,要住在他们这里,还要跟他们一起去逛花市,看满院的玫瑰。从那时起,谢无归就开始盼着,每天画完画,都会去院子里看看玫瑰,再绕到橘子树旁,数一遍树上的果子,连晚上做梦,都梦到阿妹抱着玫瑰笑的样子,梦里的玫瑰香,都和现实里的一样甜。
“对了,”陆惊寒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蓝布包,递到谢无归面前,布包的边角绣着一朵小小的白玫瑰,针脚细密,是他前几天趁着晚上谢无归睡着时,跟着巷口的李奶奶学的,虽然不算精致,却藏着他的心意,“昨天去花市进货,看到文具店老板在摆新画纸,就给你买了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无归接过布包,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叠米白色的画纸,纸质细腻,摸起来滑滑的,边缘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是他之前在文具店看到过的进口画纸,当时他盯着看了好久,却因为价格太贵,没好意思说想要。他拿起一张画纸,对着阳光看了看,纸质通透,能隐约看到纤维的纹理,是画画的好材料。“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他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指尖轻轻摩挲着画纸,心里暖得发颤。
“上次陪你去文具店,你盯着这画纸看了快十分钟,眼睛都直了,”陆惊寒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他柔软的发顶,“现在我们攒了些钱,你喜欢就多买点,以后想画多少就画多少,不用再省着用了。”
两人正说着话,院门口忽然传来“叮咚”的门铃声,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明显,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圈圈涟漪。谢无归几乎是立刻从石凳上弹起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好,赤着脚就往门口跑,脚踝蹭过草丛,沾了点细碎的草叶也不在意:“肯定是阿妹来了!她信里说今天上午到!”
陆惊寒笑着跟在后面,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眼里满是温柔。他知道谢无归盼着阿妹来,就像盼着亲人团聚一样——在北方小镇的那些日子,阿妹是少数不跟着别人骂他们、还偷偷帮他们传纸条的人,这份情谊,他们一直记在心里。
打开门的瞬间,谢无归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少女。阿妹比信里附的照片高了不少,大概到谢无归的肩膀,扎着依旧的羊角辫,只是辫子上的红头绳换成了浅粉色的丝带,褪去了儿时的稚气,眉眼间多了几分青涩的文静。她穿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印着小小的碎花,手里提着个大大的行李箱,拉杆上还挂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布包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粉玫瑰,是谢无归以前教她绣的。看到谢无归,阿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里带着点激动的颤音:“谢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阿妹,一路辛苦了,累不累?”谢无归赶紧接过她的行李箱,入手沉甸甸的,估计装了不少衣服和书本,“快进来,外面风大,别着凉了。惊寒在院子里摘了橘子,等会儿你尝尝,是我们自己种的,可甜了。”
阿妹跟着他走进院子,刚跨过门槛,目光就被满院的玫瑰吸引住了,脚步都停了下来。沿着院墙种了一圈玫瑰,白的“月光白”、粉的“粉扇”、黄的“金凤凰”,甚至还有几株罕见的淡紫色“海洋之歌”,开得热热闹闹;中间的花畦里,几株“月光白”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轻轻颤动,香气扑面而来,像走进了一座小小的玫瑰园,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她忍不住蹲在花畦旁,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月光白”的花瓣,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像是碰到了云朵,眼里满是惊叹:“哇,好漂亮啊!比谢哥哥画里的还要好看!这花瓣好软,还泛着光,真的像月光做的一样!”
“喜欢就好,”陆惊寒提着一篮橘子走过来,从里面挑了个最大最黄的递给她,橘子表皮光滑,还带着新鲜的果香,“刚摘的,还新鲜,你尝尝甜不甜。要是喜欢,等会儿走的时候带几个回学校。”
阿妹接过橘子,指尖能感觉到果皮上的温度,暖暖的,像阳光的温度。她小心翼翼地剥开橘子皮,橘瓣上裹着晶莹的橘络,像一层薄薄的纱。她掰了一瓣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水瞬间在舌尖散开,带着阳光和泥土的味道,一点都不酸。她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嘴角还沾着点橘汁:“好甜!比镇上水果店卖的甜多了!谢哥哥,陆哥哥,你们也吃啊,这么甜的橘子,你们也尝尝。”
谢无归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橘瓣,看着她吃得一脸满足,心里也跟着甜。阿妹一边吃,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院子,眼睛里满是新奇。靠窗的石桌上,放着谢无归没画完的玫瑰画,调色盘里还沾着淡淡的粉色和白色颜料;旁边堆着几本厚厚的画册,封面都有些磨损,是谢无归这几年攒下来的;墙角的工具房里,整齐地摆着修枝剪、浇水壶、小铲子,还有几个装花肥的袋子,袋子上贴着标签,写着“有机肥”“生根粉”,一目了然;连院门口的石阶上,都摆着两个粗陶花盆,里面种着小小的多肉,叶片胖乎乎的,透着股精致的烟火气。
“谢哥哥,你还在坚持画画啊?”阿妹看到石桌上的画册,眼睛里满是好奇,她记得小时候,谢哥哥就喜欢画画,总是把她和陆哥哥画在画纸上,画里的他们,总是笑着的。
“嗯,没事就画几笔,打发时间,也算是个爱好。”谢无归把画册递过去,画册的封面是他自己画的一朵白玫瑰,“有的画被巷口文具店的老板挂在店里,偶尔会有人买,也能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
阿妹接过画册,轻轻翻开,生怕弄坏了。第一页就是院子里的“月光白”,画得栩栩如生,连花瓣上的绒毛和叶脉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能闻到花香;往后翻,有陆惊寒蹲在花畦旁浇水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肩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暖得像要溢出纸面;有巷口的三角梅,玫红色的花瓣垂在青灰色的墙上,旁边还画着一只打盹的橘猫,尾巴卷成了一个圈;还有南城的江景,夕阳把江面染成橘红色,远处的桥像一道黑色的剪影,江面上还有几艘小小的渔船,透着股宁静的美……每一幅画里,都透着淡淡的温暖,让阿妹看得入了迷,仿佛跟着画里的场景,逛遍了南城的角落。
翻到最后一页时,阿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呼吸都轻了几分。这一页画的不是南城的景色,而是北方小镇的玫瑰园——夕阳下,两个少年蹲在花丛旁,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正低着头,给折茎的玫瑰绑支架,手指纤细,动作温柔;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眼里盛着星光,专注地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花畦旁,还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攥着一朵粉玫瑰,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画的角落,用小字写着一行娟秀的字:“初见,初夏玫瑰园。”
“这是……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妹的声音有些哽咽,指尖轻轻碰着画里的小女孩,眼眶慢慢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我记得那天,我还偷偷给你们送了一朵粉玫瑰,谢哥哥你还夸我懂事……”
“嗯,就是那天,”谢无归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之前一直想画,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上个月,看着院子里的玫瑰开了,才终于想明白,少的是当时的心境。现在画出来,也算是给那段日子,留个纪念。”他顿了顿,看着阿妹泛红的眼眶,补充道,“画里的小女孩,就是你啊,那时候的你,比现在还小,羊角辫上还系着红头绳,跑起来的时候,辫子一甩一甩的,特别可爱。”
阿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却越擦越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画册上,晕开了小小的水渍。“谢哥哥,我好想那个时候的玫瑰园,也想奶奶,”她吸了吸鼻子,从挂在拉杆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是用粗布缝的,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小的白玫瑰,针脚不算平整,却透着股熟悉的温暖,“这是奶奶让我带给你们的,她说你们在南方不容易,怕你们想家,就写了信,让我亲手交给你们,还说你们收到信,就像看到她一样。”
谢无归接过信封,指尖能感觉到里面厚厚的信纸,还有信封上熟悉的绣工——是阿妹奶奶的手艺,以前在小镇的时候,奶奶就常给他们缝布包,上面总绣着玫瑰。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三张泛黄的信纸,纸张有些薄,边缘还带着点磨损,是镇上杂货店卖的最便宜的那种。信上的字迹是用蓝墨水写的,有些颤抖,却很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无归,惊寒:见字如面。
收到你们寄来的画和信,我心里高兴得很,看了一遍又一遍,连睡觉都放在枕头边。知道你们在南城安好,有自己的小院子,还种满了玫瑰和橘子树,我这颗心总算落了地,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阿妹这孩子,从小就黏着你们,这次能考上南城的大学,跟你们待在一块,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天天在家念叨着要去看你们的玫瑰园。她年纪还小,在学校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多担待点,要是受了委屈,你们也多开导开导她,别让她一个人憋着。她要是做错了什么,你们该说就说,别惯着她,女孩子要懂事才好。
镇上的玫瑰园,我让隔壁的老张帮忙打理着。你们之前寄回来的那几株玫瑰苗,我都种在了原来的花畦里,今年春天开得可好了,白的、粉的,一朵比一朵艳,路过的人都夸好看。有时候我坐在玫瑰园里的石凳上,就会想起你们刚认识的时候,无归蹲在花丛里给玫瑰绑支架,惊寒站在旁边看着,阳光落在你们身上,比玫瑰还好看。那时候我就想,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现在好了,你们在南方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再受别人的白眼,我也替你们高兴。
老张的杂货店还开着,就是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如以前利索,不常出门了。上次我去买盐,他还问起你们,说等你们回来,要请你们吃他做的酱菜,他说你们以前最喜欢吃他腌的黄瓜。王婶家的女儿上个月出嫁了,婚礼办得很热闹,她还跟我念叨,说以前对你们不好,让我替她跟你们道个歉。锁匠老张去年你们的爸妈……去年冬天的时候,无归的妈妈还来我家坐了坐,问起你们的情况,语气比以前缓和多了,没再像以前那样说难听的话,只是叹了口气,说以前是她太固执了。惊寒的叔叔也托人带了话,说惊寒要是想回小镇看看,他随时都欢迎。我想,他们大概也想通了,知道只要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们在南城好好的,不用惦记我,我身体好得很,每天早上还能去公园散散步,跟老姐妹们聊聊天。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还在,夏天的时候还是满树的槐花,香得很。要是有空,你们就回小镇看看,玫瑰园的门永远为你们开着,我也会提前给你们做你们爱吃的红糖馒头和红薯饼,等你们回来吃。
天冷了,你们要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无归胃不好,少喝点凉水,惊寒干活别太拼命,要注意休息。
奶奶字”
谢无归慢慢地读着信,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玫瑰园”“红糖馒头”这些熟悉的字眼。那些曾经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奶奶在厨房里蒸红糖馒头,蒸汽漫满了屋子,甜香扑鼻;冬天的时候,奶奶把烤好的红薯揣在怀里,一路小跑送到玫瑰园,怕红薯凉了;他和陆惊寒被人骂的时候,奶奶总是站出来护着他们,说他们是好孩子……这些温暖的记忆,像院子里的玫瑰一样,一直开在他的心里,从未凋谢。
陆惊寒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他,拿过信纸继续读,声音也渐渐沙哑。他想起以前在小镇的时候,奶奶总是偷偷帮他们,给他们送吃的,帮他们传消息,是少数真心对他们好的人。现在看到奶奶的信,知道小镇的人和事都在慢慢变好,知道他们的爸妈也渐渐理解了他们,心里百感交集,那些曾经的委屈和伤痛,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温暖的泪水冲淡了。
奶奶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亲眼看看你们的玫瑰园,摸摸你们种的橘子树。”阿妹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指尖轻轻拂过信封上的白玫瑰绣纹,“去年冬天她生了场小病,虽然好了,却总说腿脚没以前利索,怕经不起长途坐车的颠簸,只能让我多拍些照片回去。她说,看到照片里满院的玫瑰,就像自己也站在你们的院子里一样。”
谢无归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紧,眼眶里的湿意又涌了上来。他想起小时候,奶奶总在冬天的炉火旁,一边给他们缝棉衣,一边说“等开春了,咱们去后山摘桃花”;想起他和陆惊寒躲在玫瑰园时,奶奶偷偷送来的热粥,粥碗里还卧着两个荷包蛋。那些细碎的温暖,此刻都化作心里的软,让他鼻尖发酸。
“会的,”陆惊寒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背,声音坚定得像落在泥土里的种子,“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些,我们就回小镇。到时候我们租辆车,把奶奶接到南城来,让她住上一阵子,每天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玫瑰,尝尝我们种的橘子,再跟我们讲讲小镇的事。”
谢无归抬头看向陆惊寒,他的眼里映着院子里的玫瑰,亮得像盛着星光。他用力点头,喉咙里堵着的情绪慢慢散开,化作一句轻而坚定的话:“嗯,我们一定接奶奶来。”
阿妹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暖。她把行李箱拉到墙角,打开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盒子:“对了,谢哥哥,陆哥哥,这是奶奶让我带给你们的。”盒子是木头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玫瑰花纹,打开来,里面放着两枚铜制的小钥匙,钥匙上还挂着小小的木牌,分别刻着“惊”和“寒”两个字。
“这是……”谢无归拿起钥匙,指尖能摸到木牌上粗糙的刻痕,熟悉的触感让他愣了愣。
“奶奶说,这是以前玫瑰园老门的钥匙,”阿妹解释道,“去年老张打理玫瑰园的时候,在老门的锁孔里找到的,奶奶特意让木匠师傅修好了,还刻了字。她说,你们是玫瑰园的守护者,这钥匙该给你们。”
陆惊寒接过另一枚钥匙,木牌上的“寒”字刻得不算规整,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他想起第一次在玫瑰园见到谢无归时,那扇老门还挂着锈迹斑斑的锁,如今钥匙在手心,仿佛连带着那段日子的阳光和花香,都一起回到了身边。
“替我们谢谢奶奶,”陆惊寒把钥匙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还装着谢无归画的第一幅玫瑰画,“这钥匙,我们会好好收着。”
那天下午,谢无归没再继续画画,而是和陆惊寒一起,帮阿妹整理房间。阿妹的房间在客厅旁边,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玫瑰畦,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满院的花。陆惊寒把阿妹的行李箱打开,里面装着几件简单的衣服,还有一摞厚厚的课本,最底下压着一本相册,封面已经有些磨损。
“这是我的相册,”阿妹看到相册,笑着拿出来翻开,“里面有我在小镇拍的照片,还有奶奶的照片,你们看看。”
相册的第一页,是阿妹小时候的照片,她扎着羊角辫,手里攥着一朵粉玫瑰,站在玫瑰园的老门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往后翻,有奶奶在槐树下纳鞋底的样子,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的白发上,暖得像层薄纱;还有一张,是去年春天拍的,玫瑰园里的白玫瑰开得正好,老张站在花畦旁,手里拿着修枝剪,笑得一脸慈祥。
“这张是去年清明拍的,”阿妹指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玫瑰园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新种的玫瑰苗冒出了嫩绿的芽,“奶奶说,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就想起你们以前在玫瑰园里忙碌的样子。”
谢无归看着照片里的玫瑰园,眼眶又热了。他想起和陆惊寒一起在玫瑰园里剪枝叶、浇花的日子,想起傍晚时分,两人坐在石凳上看夕阳,风里满是玫瑰的甜香。那些日子虽然苦,却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如今都开出了甜美的花。
整理完房间,陆惊寒去巷口的菜市场买了菜,谢无归则在院子里摘了些新鲜的玫瑰花瓣,打算做玫瑰酱。阿妹蹲在旁边帮忙,看着谢无归把花瓣洗干净,撒上白糖,一点点揉出汁来,空气里渐渐漫开甜腻的玫瑰香。
“谢哥哥,你还会做玫瑰酱啊?”阿妹好奇地问,指尖沾了点玫瑰汁,放在嘴里尝了尝,甜得眯起了眼睛。
“以前跟奶奶学的,”谢无归笑着说,“冬天的时候,抹在馒头上吃,又甜又香。等做好了,我们给奶奶寄点回去,让她也尝尝。”
陆惊寒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条新鲜的鱼,还有一把青菜和几个西红柿。他走进厨房,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鱼。谢无归和阿妹坐在院子里,一边揉玫瑰酱,一边聊着天,阿妹讲着小镇的新鲜事,谢无归听着,偶尔插几句话,院子里的风带着玫瑰香,混着厨房里飘来的鱼香,透着股安稳的烟火气。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菜:清蒸鱼、番茄炒蛋、清炒青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汤。阿妹看着满桌的菜,眼睛都亮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让她忍不住称赞:“陆哥哥,你做的鱼真好吃!比镇上饭馆做的还好吃!”
陆惊寒笑着给她夹了块番茄:“喜欢就多吃点,以后周末你回来,我们再给你做好吃的。”
谢无归给阿妹盛了碗豆腐汤,汤里飘着几朵切碎的玫瑰花瓣,淡淡的香气让人胃口大开:“这汤里加了点玫瑰汁,你尝尝,有没有玫瑰的香味。”
阿妹喝了一口汤,清甜的味道里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暖得从喉咙一直甜到心里。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谢无归和陆惊寒,他们正笑着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像家人一样。她忽然觉得,南城的这个小院,虽然不是她的家,却比家还温暖。
饭后,阿妹主动收拾碗筷,谢无归和陆惊寒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满院的玫瑰。月光洒在花瓣上,给玫瑰镀上了一层银辉,风一吹,花瓣轻轻颤动,香气愈发浓郁。陆惊寒握住谢无归的手,指尖相扣,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温暖而坚定。
“你说,奶奶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高兴?”谢无归轻声问,目光落在远处的橘子树上。
“会的,”陆惊寒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她一直希望我们过得好,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满院的玫瑰,还有阿妹在身边,她肯定会很高兴。”
谢无归靠在陆惊寒的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心里踏实而温暖。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多的美好:春天的时候,院子里的玫瑰会开得更艳;夏天的时候,橘子树会结满果实;秋天的时候,他们会带着阿妹去逛花展;冬天的时候,他们会接奶奶来南城,一起在炉火旁吃玫瑰酱抹馒头。
风里的玫瑰香越来越浓,月光下的小院安静而美好。谢无归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他知道,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属于他们的幸福,会像这院子里的玫瑰一样,年年开花,永远不会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