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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挤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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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午饭的问题,下午的时光显得格外漫长。赵闲时需要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邮件,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林慕安则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他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无聊的猫,在小小的客厅里踱来踱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他对这个陌生环境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又带着一点明显的嫌弃。他想着打开电视,拿起遥控器按出声音却找不到切换频道的按钮,被突然响起的新闻播报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才把它关掉。他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简陋至极的电子产品。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悠闲下棋的老人、追逐打闹的孩子、以及提着菜篮子匆匆走过的阿姨,一种心情瞬间变得低落。这个世界很真实的,充满了烟火气,与他记忆里那个繁华、精致、处处讲究规则和排场的上流社会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凡,与他过去的生活相比甚远。林慕安感觉很不真实,唉……怎么他这么倒霉啊。
他瞥了一眼正在专注工作的赵闲时,抿了抿唇,又看到阳台处那占满整个书柜的漫画和小说,很显然这个赵闲时是个二次元迷。他抽出一本画风精美的漫画,蜷缩在沙发角落,试图用虚构的故事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的荒谬。然而,漫画里的情节再精彩,也无法完全驱散他心底那份关于"我现在怎么办"、"我要怎么回去"的迷茫和不安。
到了晚上,他犹豫再三,忍不住对赵闲时提出:"我......要沐浴。"
赵闲时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浴室在那儿,热水器开关在左边,拧蓝色的那个。热水要等一会儿。毛巾和牙刷在镜子下面的柜子里,自己拿新的。"
林慕安走到那个狭小的卫生间,再次受到了冲击。没有宽敞的按摩浴缸,没有镀金的奢华水龙头,没有防滑的昂贵大理石,只有一个简单的淋浴花洒挂在墙上,和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防滑垫。
他忍不住探头出来问,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家的浴缸呢?"
赵闲时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浴缸?你看我这地方像装得下浴缸的吗?就淋浴,凑合着用吧。"说完,他想起这位少爷可能真不会用,认命地起身走过去,"过来,我教你。"
赵闲时示范了一下如何开关花洒,如何调节冷热水。"看清楚没?左边冷,右边热,自己调到合适的温度。别烫着了。"
林慕安看着那简单的装置,眉头紧锁。这种连水温都要自己调节的简陋设备,在他过去的生活中是不可想象的。但他知道,抱怨无用。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知道了。"
等赵闲时离开,林慕安才别扭地开始尝试。调水温时手忙脚乱,一下子拧到最左,被冰冷的凉水激得一个哆嗦,差点叫出声;又猛地拧到右边,过烫的热水又烫得他缩回手。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才找到那个微妙的、温度适中的位置。
水流冲洒下来,他笨拙地涂抹着沐浴露,还是赵闲时用的普通牌子,感受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沐浴体验。没有舒缓的精油香氛,没有恰到好处的水流按摩,只有急促的水流和陌生的皂角味。整个过程都让他感到不适和憋屈,但为了清洁,他只能忍耐。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
等他终于洗完,穿着赵闲时找给他的、明显过于宽大、布料普通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出来时,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发梢还挂着水珠,脸上被热气蒸得粉扑扑的,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顺眼、柔软了不少。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依旧全是对"简陋"沐浴体验的无声控诉和一丝完成挑战后的疲惫。
晚饭时间,赵闲时点了外卖。看着桌上普通的家常菜,林慕安的眉眼又习惯性地皱起。这些菜既没有精致的摆盘,也不是什么昂贵的食材,与他过去享用的美食天差地别。但这次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与享用美食无关。每一口都像是在提醒他现实的处境,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回去的方法。
夜幕彻底降临,睡觉这个问题无可回避地摆在了两人面前。
林慕安站在卧室门口,挑剔地打量着那张对于单身社畜来说刚好、但对少爷来说可能过于朴素的床。他走上前,带着审视的目光,用手指用力按了按床垫,又捏了捏枕头的填充物,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个床垫这么硬的吗,简直就像石板一样!这么劣质......"他皱着眉评价道,然后做出了一个好似理所当然的决定,用施恩般的语气对赵闲时宣布:"算了,非常时期,本少爷就屈尊睡这里了。你,去外面。"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抬了抬下巴,仿佛这是对赵闲时莫大的恩赐。
赵闲时直接被气笑了,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嘿,醒醒!小少爷!看清楚,这是我家,我的床!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们一起挤挤;二,你去征服一下外面那张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屈尊'的沙发。你自己选。"
"挤挤?!"林慕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震惊和抗拒,"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睡的习惯!"
"那就沙发。"赵闲时无所谓地耸耸肩,甚至非常好心地、带着点戏谑地指了指大门,"或者,选三,出门右转,小区门口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挺亮堂的,体验一下流浪汉的'自由天地',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林慕安看着赵闲时那副"随便你选,反正我不吃亏"的淡定无赖样子,又想象了一下自己睡在窄小的沙发上,他怎么可能去睡沙发和睡大街呢!内心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对舒适的渴望,最终以微弱优势压倒了他那点可怜的矜持。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赵闲时看来他的表情很搞笑,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然后带着一种屈辱的神情,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行!一起睡就一起睡!"他恶狠狠地瞪着赵闲时,仿佛对方是逼良为娼的恶霸,快速地补充道:"但是!必须划清界限!以床中线为界,谁都不准越过!还有,睡觉不许打呼!不许磨牙!不许抢被子!否则......否则......"他"否则"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能有效威胁到赵闲时的后果,只能更加凶狠地哼了一声,以此增加气势。
赵闲时看着他这副明明妥协了却还要虚张声势、给自己找补场面的样子,觉得滑稽又有点莫名的可爱,敷衍地连连点头:"行行行,都依你,我的少爷。我睡觉老实得很,保证不打呼不磨牙不抢被子,也绝不侵犯您划定的神圣领地。"
得到了在他看来的极其勉强的保证后,林慕安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但他依旧不放心,亲自去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非常严肃、认真地在那张一米五的床上,摆下了一条歪歪扭扭、但意义非凡的"三八线"。他站在床边,审视着自己的"杰作",再次郑重警告赵闲时:"不准过来!"虽然,他心底深处也知道,就算赵闲时真的越线了,自己除了跳起来骂人之外,不能让对方承担什么后果。
这一夜,对于两人来说都注定难忘。赵闲时在狭窄的床铺一侧躺下,感受着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来自书里来的傲娇少爷,真娇气。
而林慕安,则僵硬地躺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床上,紧紧贴着床边,生怕越过那条可笑的毛巾界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身边陌生的呼吸声......一切都让他难以入睡。他想家,想爸爸妈妈,想他那张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大床,想他熟悉的一切......更想沈墨,但现在,那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只有自己。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来自另一个人的、真实的体温和存在感,林慕安紧绷的神经竟然奇异地慢慢放松了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满腹的委屈、迷茫,终于也沉沉地睡去了。
他的异世界生活,在泡面、艰难的洗澡和划三八线的闹剧中,正式拉开了序幕。而赵闲时的日常,也因为这位不速之客,将变得更加"丰富多彩"。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温柔地洒在这张小小的床,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命运也意外交织了在一起。
早晨的阳光漫过窗帘,将小小的卧室照亮。
赵闲时是先醒来的那个。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他就先感觉到一种重量和……束缚感。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口,一条手臂横在他腰间,一条腿还不客气地搭在他的腿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低头一看,瞬间清醒了,身体也僵住了。
昨晚那个义正辞严在床上画下“三八线”、警告他不准越界的林慕安,此刻正像一只找到暖炉的猫咪,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他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胸口,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下巴,睡得脸颊泛红,呼吸均匀。
这画面,冲击力有点大。
赵闲时一时间不敢动弹。这个林慕安长得实在好看,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褪去了所有的嚣张,只剩下一种纯净的、甚至有些脆弱的精致感。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不知道是因为被压得喘不过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行,得在他醒来之前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
赵闲时屏住呼吸,尝试着用最轻的动作,把自己胸口的那颗脑袋挪开。他刚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托住林慕安的头,试图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腰间抽离——
“……嗯。”
身上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呓语,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一秒。
随即,林慕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赵闲时身上弹开,缩回床的另一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燃起被冒犯的怒火。
“你!”他指着赵闲时,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你干什么!为什么来我这边!”
赵闲时看着他这倒打一耙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他坐起身,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胳膊,无奈地看回去:
“林少爷,讲点道理。是你自己睡着睡着滚过来的,像只八爪鱼一样扒着我不放。我好心没好报,还想悄悄把你挪开免得你尴尬,你倒先怪起我来了?”
林慕安愣住了,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他飞快地回忆,却只记得自己后半夜好像确实越睡越冷,然后似乎摸到了一个温暖可靠的“热源”……
好像……真的是他自己主动靠过去的。
这个认知让他窘迫得脚趾都蜷缩起来,耳根也红了起来。但让他承认错误是绝无可能的。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傲气,把被子往自己这边狠狠一拽,扭过头不看赵闲时,用故作镇定的、却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嘟囔:
“胡……胡说!肯定是你先越界,本少爷睡觉可老实了!”
老实?!哈哈,那也太老实了吧。
赵闲时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死撑的倔强样子,心里突然起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趣味。他不再争辩,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翻身下床。
“行行行,是我越界,都是我不好。”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懒得计较的敷衍,走向厨房,“林少爷,起床吧。”
留下林慕安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羞恼又是尴尬。
赵闲时刚洗漱完,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正拿着手机纠结是点豆浆油条还是皮蛋瘦肉粥,就听见身后有动静。
林慕安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皱着眉走到他旁边。即使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微乱,他依旧昂着下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瞥着赵闲时,“赵闲时,你这里难道就没有一件合我身的衣服吗?”
赵闲时回头,看见林慕安正揪着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T恤领口,一脸嫌弃。这确实是他昨晚翻出来给林慕安换洗的,穿在对方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林慕安身形清瘦。
“我的衣服你穿着都大。”赵闲时实话实说,林慕安比他矮一个头呢。他走到衣柜前翻找,“我想想……诶,这个可能行。”
他从衣柜底层翻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白色运动款校服,上衣侧面还有两道白色的条纹。“这是我弟之前落我这儿的,他比你壮点,但码子偏小,你试试?”
林慕安看着那套明显是普通中学的校服,脸上露出了仿佛被羞辱的表情:“你让本少爷穿这个?”
“就这个,或者你继续穿这件。”赵闲时把校服塞到他手里,语气不容商量,“二选一。”
五分钟后。
林慕安不情不愿地换上了那套蓝白校服。出乎意料,尺寸竟然意外地合身,棉质面料却和赵闲时那些粗糙的衣服一样舒服不到哪里。蓝白色衬得他肤色更白,虽然款式普通,却硬是被他穿出了一种清爽少年感。但他本人显然不这么认为,全程板着脸,仿佛穿着的不是校服,而是囚服。
外卖到了,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林慕安小口咬着包子,越吃越觉得委屈。想他堂堂林氏集团的少爷,何时受过这种苦?睡狭窄的硬板床,穿别人的旧校服,吃着来历不明的速食……
“啪。”他把剩下半个包子放回餐盒,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直视赵闲时,语气是压抑着怒气的命令:
“赵闲时,带本少爷出去。”
“我要买衣服,合身的、全新的。还有,我要去超市,采购食材。来到这里,不是外卖就是泡面,简直是虐待!”
赵闲时看着他穿着校服、却一副颐指气使的少爷模样,差点没笑出来。心想:你才来了一天。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擦了擦嘴。
“带你出去?行啊。”赵闲时拿出手机,慢悠悠地点开银行APP,把余额界面亮给林慕安看,“看到没?林少爷,这是我的全部家当。给你买一身你认为像样的衣服,我这个月后半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他看着林慕安瞬间愣住的表情,继续道:“还买食材?可以。你会做吗?”
“所以,在你有办法‘变’出钱来,或者学会自力更生之前,”赵闲时指了指那身校服,和桌上的外卖餐盒,“这些,就是你的‘标配’。”
林慕安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小少爷很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穷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白校服,一种前所未有的经济窘迫的现实,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他的嚣张气焰,第一次被贫穷压了下去。
其实赵闲时的经济情况还可以,父母都是老师,有正式编制和五险一金,目前不需要他赡养,弟弟在读高中。家里人身体健康,也无房贷车贷,他自己毕业后幸运的进入大厂工作,虽然经常被迫加班,但是有一个月一万五的工资,工作这两年也攒下来不少积蓄。说这些话也是逗逗他。
因为跟林慕安这样的豪门相比,他确实是穷人。
赵闲时看着林慕安穿着校服、明明处境窘迫却还要强撑命令的样子,像只被雨淋湿了却依旧凶巴巴呵斥路人的猫。他心里的那点好笑,到底是被一种“我跟个落难的小屁孩打什么趣”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态度明显软化:“行吧,怕了你了。带你去买衣服,再去超市。不过我先说好啊,我的预算有限,你要是敢挑什么奢侈品,我们立刻掉头回家。”
林慕安一听他答应了,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那点强装的怒气立刻烟消云散,下巴又习惯性地扬了起来,仿佛胜利的不是他,而是赵闲时终于“幡然醒悟”遵从了他的指令。
“哼,这还差不多。”他嘟囔了一句,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竟然主动捧起了那碗被他嫌弃过的外卖馄饨,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虽然姿态依旧优雅,但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心情变好那寡淡的汤水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