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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是表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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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闲时看着他这前后反差,有点想笑,又觉得这少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倒也不算太难哄。
等林慕安吃完,迫不及待地就往门口走。
林慕安来的时候穿的是家里的精致拖鞋,赵闲时就给他找了一双自己好久没穿过的鞋,虽然偏大,但是穿上走路没有关系。
看着这位少爷两手空空,一脸兴奋的模样。他认命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钥匙,在心里默默补充:行,我就是个付钱的命。
于是,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穿着普通T恤、一脸生无可恋的年轻男人,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蓝白中学旧校服、却颜值超高、神情高傲的“高中生”。这奇妙的组合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赵闲时只能假装看不见,而林慕安则对某些过于直白的目光习以为常。
赵闲时领着身穿校服的林慕安刚走出楼道,迎面就碰上了小区里消息最灵通的王阿姨。王阿姨提着刚买的菜,目光一下就锁定了赵闲时身边这个过分扎眼的生面孔。
“哎呦,小赵,出门啊?”王阿姨笑眯眯地打着招呼,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林慕安身上瞟,“这是?”
赵闲时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王阿姨。这是我弟,从老家过来玩几天。”
“你弟?”王阿姨的声调扬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怀疑,“不对啊,你弟我见过的,不长这样啊!”她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林慕安一番,啧啧两声,“这孩子长得可真俊,跟小明星似的。”
林慕安被这毫不掩饰的打量弄得有些不悦,微微蹙起眉,下意识地就往赵闲时身后侧了侧,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莫挨老子”几个字。
赵闲时感受到身后人的小动作,赶忙说道:“是表弟,平时来往少,阿姨您没见过正常。”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正好将林慕安挡得更严实了些,“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啊王阿姨!”
说完,他几乎是被林慕安半推着走的。
走出几步,还能隐约听到王阿姨在后面中气十足地跟另一个邻居感慨:“……他家还有这么水灵的亲戚呢……”
直到转过拐角,赵闲时才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身边依旧皱着眉、对刚才的“盘问”十分不满的林慕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见没?‘表弟’。以后在外人面前,记得叫我‘表哥’。”
林慕安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临时身份。
他们又走了不一会儿。“哎!小赵!”其中一位嗓门洪亮的李大爷率先开口,棋子“啪”地一落,目光就炯炯地投了过来,“这小伙子是?没见过啊!”
几位大爷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慕安身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好奇。
赵闲时心里暗叫一声“又来了”,脸上赶紧堆起笑:“李大爷,张爷爷,王爷爷,下棋呢?这是我表弟,来我家住几天。”
“表弟?”另一位张爷爷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端详着林慕安,“小赵,你表弟这模样,可比你俊多了啊!像画儿里走出来似的。”
赵闲时干笑两声,正准备打个哈哈蒙混过去,几位热心肠的大爷却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在哪儿上学啊?”
“多大了呀?”
“准备在这边待多久?”
赵闲时只能硬着头皮,一边含糊其辞地应付,一边在脑子里飞速编织着“表弟来城里短暂体验生活”的合理背景故事。
而被围观的中心——林慕安,从一开始被陌生人评头论足的不悦,迅速升级为极度不耐烦。他讨厌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人,更讨厌赵闲时居然还跟这些人聊起来了!
他站在赵闲时身边,眉头越皱越紧。先是轻轻拽了一下赵闲时的T恤下摆。
赵闲时正说到“他……他就在家待着,不怎么出门”,感觉到衣角被拉,偏过头,就看到林慕安抿着嘴,一脸“到底还要多久”的控诉表情。他心里觉得好笑,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悄悄在身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再忍耐一下。
可林慕安的耐心是有限的。见拉衣服没用,赵闲时还在跟老头们说什么“学习成绩还行”之类的鬼话,他更不耐烦了,开始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力道不轻地戳在赵闲时的后腰上。
赵闲时被他戳得身子一僵,差点笑场。他赶紧抓住林慕安那只作乱的手,紧紧攥住,不让他再动。然后对着几位看得津津有味的大爷露出一个无奈又抱歉的笑容:
“李大爷,张爷爷,您看……我们还有点事儿,得先走了!回头再聊,回头再聊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着着林慕安的手腕,在大爷们善意的笑声中,仓促又不失礼貌地逃离了现场。
直到走出老远,赵闲时才松开手,看着一脸“终于解脱了”表情的林慕安,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腰:
“你这催人的方式,跟小学生似的,也太急了吧?”
“哼!谁让你一直在那里聊!”
都没走出小区已经不下三个人过来跟赵闲时寒暄并聊起他,林慕安哪见过这种场景啊。当赵闲时进行外交时,他就在一旁扯赵闲时的衣角,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催他走。
等出了小区林慕安忍不住问道:“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热情吗?”
赵闲时瞥了他一眼,笑道:“主要是你,太惹眼了,‘表弟’。”
“行行行,那我们走吧。”
赵闲时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去哪家平价快时尚店,以及待会儿在超市要怎么严格控制预算。他瞥了一眼身边对周遭一切都带着审视目光的林慕安,忽然觉得,今天的购物之旅可能不那么简单。
赵闲时很自然地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他住的这片是老城区,房子都有些年头了,生活气息浓厚,离繁华的商业区有段距离。去最近的大商场,得先步行十来分钟到地铁站。林慕安跟在他身后,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眉头就没松开过。
“你的车呢?”他忍不住问。
“什么车?”赵闲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代步的车。”林慕安理所当然地说, “难道我们走着去?”
赵闲时这才明白过来,有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没有车。坐公交,或者地铁,便宜。”
“公交?地铁?” 这两个词对林慕安来说,就没有存在过他的生活。他活了十九年,出行的最低配置也是家里的专职司机开的豪车,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挤”这种公共交通工具。
他脸上瞬间写满了抗拒:“我……”
赵闲时像是知道他会说什么,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在这里条件就是这样,你不想去那我们就回家。”
林慕安被他这句话噎得脸色发白,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还要走?”林慕安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街道,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虽然这点路在他以前的生活里,可能还没他家的庄园的路长。
“不然呢?”赵闲时头也没回,“锻炼身体,省车费,一举两得。”
周末的地铁站,人流果然比平时多。虽然不是工作日早高峰那种能把人挤人的恐怖程度,但站台上也已是熙熙攘攘。林慕安看着指示牌上复杂的线路图,再看着闸机口涌入涌出的人群,眉头又习惯性地锁紧了。
“跟上。”赵闲时熟练地刷卡过闸,拉着林慕安往里边走。
列车进站,带着一股强劲的风。门一开,里面虽然没坐满,但空位也所剩无几,站着的人不少。赵闲时护着林慕安挤了上去,找了个相对宽松的角落站稳。
“抓紧扶手。”赵闲时嘱咐了一句。
林慕安有些笨拙地抓住头顶的吊环,身体随着列车启动微微晃动。他极力站直,想与周围的人群保持距离,但偶尔上下车的乘客,还是会让他的肩膀或手臂与旁人发生不可避免的触碰。每次被碰到,他都会像受惊的猫一样,身体微微一僵,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下意识地就往赵闲时这边缩。
赵闲时原本看着窗外,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低下头,恰好将林慕安这副强装镇定又无处可逃的模样尽收眼底。
因为挨得近,赵闲时一低头,就能清晰地看到林慕安微微颤动的睫毛,紧抿着的唇线,以及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朵。他昨晚用的是自己的洗发水,还残留着一股清淡的柠檬香,混着他身上原本一种说不清的、干净好闻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在车厢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确实……长得太犯规了。赵闲时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像被羽毛轻轻搔过。这种漂亮又脆弱的感觉,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哪怕对方是个脾气坏透了的少爷。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丝波动,因为林慕安此刻的状态,完全就是一个误入陌生领地、浑身紧绷、只想快点逃离的小动物,跟暧昧二字毫不沾边。
就在这时,一个乘客下车时撞了林慕安一下,他没站稳,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下,后背直接撞进了赵闲时怀里。
“!”林慕安像被电到一样,立刻弹开,猛地回过头,脸上窘迫更甚,还带着点被抓包的恼羞成怒,瞪向赵闲时,仿佛在怪他没站稳。
赵闲时被他这反应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摊摊手:“地铁就这样,习惯就好。”
林慕安没说话,只是转回身,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扶手,指节都有些发白,全身都散发着“莫挨老子”和“这破车怎么还不到”的焦躁气息。
赵闲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异样感彻底被好笑取代。
一踏入大型连锁超市,林慕安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刺眼的白炽灯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那些被照亮的商品,与他记忆中的那些高级百货判若云泥。喧嚣的人声、循环播放的促销广播、购物车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噪音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空气中混杂着生鲜区的腥气、熟食区的油腻、烘焙区的甜腻以及清洁用品区浓烈的人工香精味,形成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场景。
他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口鼻,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这里好吵,好难闻。”
一看就知道这小少爷绝对没有逛过超市,推着购物车的赵闲时头也没回:“超市都这样。跟上,别走丢了,‘表弟’。”
走到进口食品区,一盒鎏金包装的比利时巧克力吸引了林慕安。他拿起来,瞥了眼价签——688元。他眼睛一亮,觉得这价格简直跟白捡一样,顺手就往车里放了五盒。
跟在后面的赵闲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等等!放下!快给我放回去!”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五盒“金砖”往外拿,“这么贵你也敢拿五盒?”
林慕安一脸不解:“这么便宜都不买?赵闲时,你到底有多穷啊?”
“这不是穷不穷的问题!”赵闲时感觉自己血压在升高,他从旁边货架拿起一盒包装普通、售价68元的巧克力,塞进车里,斩钉截铁地说:“吃这个!都一样是巧克力,吃进肚子里都一样!那六百多的吃了能成仙吗?”
林慕安看着那盒“平民”巧克力,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但在赵闲时坚决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
来到家居区,赵闲时拿起一条特价29.9元的纯棉毛巾,手感柔软。林慕安接过去摸了摸,立刻嫌弃地丢回货架:“这么粗糙?怎么用啊。”
“怎么不能用了,你昨天晚上用的不是挺好的吗。”
林慕安脸上一红,哼了一声。
转过头,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一条包装精美、标价299元的埃及棉毛巾,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嗯,这个还勉强可以。”
赵闲时看着那价格,眼皮直跳,一把将毛巾拿过来放回原位:“我的少爷,毛巾而已,你还要用这么贵的?我这条29的拿去用都一样擦脸,吸水着呢!”他不由分说,将那条特价毛巾塞进购物车。
林慕安看着车里那“廉价”的毛巾,表情悲壮得像要上刑场。
到了买拖鞋,赵闲时拿起一双标价19.9元的蓝色毛拖鞋放进车里。
林慕安立刻出声阻止,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等等!你让本少爷的脚……穿这个?”
赵闲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在他脚上扫过,反问:“你的脚和我的脚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脚吗?难道你的脚是玉做的?踩不得凡间尘土?”
林慕安被他这话噎住,张了张嘴,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反驳,只嫌弃的看着那双廉价的拖鞋,仿佛它们是什么脏东西。”
赵闲时没再理他,推着车继续往前走。林慕安跟在他身后,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气呼呼地瞪着赵闲时的后背,漂亮的嘴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能挂上个油瓶。
一位超市理货员正推着补货车经过零食区,看到前面货架旁站着两个挺显眼的人。一个穿着普通t恤的年轻男人推着购物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对面站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子,长得那叫一个好看,表情倔得像头小牛犊,怀里紧紧抱着一包薯片,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理货员放慢脚步,心想这是哥哥不给弟弟买零食的戏码?不过这当哥哥的也太抠了,一包薯片能值几个钱?
赵闲时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他指着林慕安怀里那包薯片,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一包薯片一百八十九?!你是疯了吗林慕安?!不行!立刻!给我放回去!” 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扭曲。
走到零食区时,林慕安的目光被一包设计极简的日本进口薯片吸住,价签上赫然是189元,不知道林慕安发什么神经,抱着这包薯片,说什么都要买。
“我,就,要!”林慕安非但没放,反而抱得更紧了,像是捍卫自己领地的幼兽,抬起头,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执拗,“你必须给我买!”
“你干嘛非要这个?!”赵闲时简直无法理解这脑回路,这玩意儿是能延年益寿还是怎么的?
“包装好看!”林慕安回答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理由。
包装好看?!
赵闲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笑场,这是哪门子的败家理由?他看着林慕安那张写满了“我不管我就要”的脸,一股无名火混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进行最后的理性沟通:“林慕安,你讲讲道理!这东西吃进去到最后都一样是土豆、是油、是热量!八块五的快乐和一百八十九的快乐,在你胃里没有任何区别!你花这冤枉钱图什么?!”
此时的林慕安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对于一个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来说:道理?谁要跟你讲道理!巧克力不给买好的,毛巾不给买软的,连拖鞋都是塑料的!我今天受够了!我不管这是什么,它包装好看,它贵,它就是你不想给我买的东西!我偏要得到!我必须赢这一次,不然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种近乎蛮横的念头驱使着他,他不仅没被说服,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紧紧抱着那包薯片,微微扬起下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赵闲时,无声地传达着“不给我买,我就跟你耗到天荒地老”的决心。
林慕安就像小孩子讨要玩具般不讲道理,赵闲时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胡搅蛮缠的样子,胸口那股火气蹭蹭往上冒。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什么包装好看,分明就是今天接连被否了几次,现在非要找个由头扳回一城,纯粹是少爷脾气发作!
周围已经有好奇的目光投过来,像细小的针尖扎在赵闲时背上。他一个社恐人士最怕的就是被人关注到了,林慕安这么一闹,其他路人个个看向他们。他清楚地知道,跟一个正在气头上、习惯了我行我素的少爷硬碰硬,除了让场面更难堪、让自己更生气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这家伙是铁了心要闹到底了。
算了,跟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屁孩较什么劲?再吵下去,丢人的还是自己。就当他是在撒泼,满足他一次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所有的怒火和说教欲望,瞬间被一种“我认栽”的疲惫感和清晰的肉痛感取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是可怜他,而是努力把那股“想把这败家子扔在这里”的冲动给硬生生压下去。
他伸出手,几乎是带着点“壮士断腕”的决绝,从林慕安那紧紧抱着的怀里,一把拿过了那包仿佛能吸人血汗的天价薯片。
“……行吧,买。”妥协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意味和心疼。他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将薯片扔进购物车,然后咬着后槽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下不为例!”
一旁的理货员看着这场争执以年轻人的妥协告终,又瞥了一眼那男孩子脸上瞬间由阴转晴、甚至带上了点“早该如此”的得意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推着车走了,心里好笑:得,这当哥哥的还是没拗过弟弟。
而林慕安,看着那包薯片终于安然躺在车里,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那股憋了半天的闷气霎时烟消云散。他甚至没在意赵闲时那句“下不为例”,只觉得终于在这憋屈的购物之旅中,凭借自己的“坚持”赢得了一场胜利,期间还偷瞄赵闲时几眼,生怕他反悔。
只有赵闲时,推着车离开薯片区时,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沉重了几分。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车里那抹“昂贵”的包装,心里默默淌血,这一包下去,我这个月的奶茶额度算是彻底报销了……我都没吃过这么贵的薯片呢!这可都是我的血汗钱啊!
排队结账,屏幕上最终跳出“七98.3元”的总价。赵闲时感觉心在滴血,默默扫码付款。
林慕安在一旁,却眨了眨眼,语气轻松:“这么多东西,还不到八百?真便宜。”
赵闲时拎起沉重购物袋,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对方那发自内心觉得“划算”的表情,所有吐槽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走了,少爷,”他语气里带着认命, “回家试试你那包能闪瞎眼的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