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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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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超市出来，赵闲时两手提满了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刚采购的生活用品和那包价值不菲的薯片。林慕安跟在他身后，手里只象征性地提着一个装着小零食的轻便袋子。
想着给林慕安买衣服，大牌服装他可买不起，赵闲时就带着他来到几家小门面的杂牌服装店来买。
林慕安还以为是在品牌店买，路过好几家见赵闲时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还着急拉他停下来，生怕赵闲时抠门不给他买。
走到小广场，赵闲时带他进了一家门面很小的服装店，这个店门口还贴着房屋出租的小广告，门口站着两个女店员，拿着那种节庆活动会用到的塑料拍手器，带着小蜜蜂，面色麻木的说着推销词“最后3小时！全场买二送一，库存告急！碎花裙、牛仔裤、西装外套随便挑，买到就是赚到！”
林慕安看着眼前的景象傻眼了，应该不会吧，不会在这里买吧?
偏偏赵闲时还真抬脚走了进去，见林慕安不动，还催促他赶紧进来，买完好回家。
女店员看到他们没有热情的样子，只抬了眼皮，领他们进来，声音更大:“两位帅哥里面走啊，看看我们家的衣服，全场买二送一了啊，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今天最后一天活动，抓紧机会啊。”语速之快，那毫无感情的推销词，像背景噪音一样嗡嗡作响，更衬得林慕安此刻内心的凌乱。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要在这里……买衣服？这可是连以前家里的佣人可能都不会光顾这种地方。
但余光瞥见身旁赵闲时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略显陈旧的牛仔裤，到嘴边的抗议又咽了回去。他抿了抿唇，心里天人交战，最终那份对现状的认知和对赵闲时经济情况的妥协占了上风，尽管他极其不愿承认。
几乎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跟着赵闲时踏进了店门。
刚进去，一个围着围裙、看起来像是女老板的中年女人就从柜台后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热情得与门口那两个麻木的店员形成鲜明对比：“哎呦，两位帅哥来买衣服啊？看看喜欢什么款式，我们家今天最后一天活动，买二送一，特别划算！随便看随便试啊！”店里满是饭菜的味道，柜台旁边放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又放了电磁炉，炉子上锅里的菜还在滋啦滋啦地响。
能看出来了老板正在做饭，林慕安不理解且更嫌弃了，皱着鼻子跟着赵闲时。赵闲时到不觉得有什么，很正常啊，做这种小生意的哪有空回家吃啊。
赵闲时显然适应良好，他把手里刚从超市买来的塑料袋往角落放了放，应了一声：“嗯，给他买。”说完就目标明确地走向挂满衣物的架子，开始翻找适合林慕安尺寸的衣服。
林慕安则像个极度不情愿的挂件，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跟在赵闲时身后。店内空间狭小，衣物堆积如山，空气不流通，各种味道混杂，让他浑身不自在。
老板知道是给林慕安买，赶紧从一旁的衣架拿出一件纯棉T恤，“你们看看这件，这是我们家买的最好的，基础款、百搭，最适合他们这些小伙子啦!”
林慕安瞥了一眼，小声嘟囔：“这面料……洗一次就会变形吧。”
听他这话，老板又拿出另一件羊羔绒圆领卫衣，“这件，这件面料可好了，怎么洗都不会变形。”
林慕安：“这版型……显得人很垮。”
老板表情僵硬了一下，但是多年的经验又让她快速恢复。
她再拿起一条半开襟立领卫衣，果不其然林慕安又发难，“这水洗颜色……也太俗气了。”
他挑三拣四的样子让赵闲时都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每挑剔一句，旁边亦步亦趋跟着介绍的女老板，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一分。趁林慕安低头看尺码的间隙，那女老板迅速扭过头，对着空气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嘴角下撇，显然对林慕安这“事儿多”的顾客极为不满，但转回头时，又立刻挂上了那副职业性的热情笑容：“帅哥，我们这都是广州直接来的货，质量很好的，这个价格你去哪里找哦！”
赵闲时却捕捉到了老板的小动作，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想着赶紧买完赶紧走，快速选定了两件卫衣、一件T恤和两条看起来还算顺眼的裤子后，他拿起其中一套，直接塞到林慕安怀里，然后不由分说地推着他的肩膀，把人往试衣间方向带。
他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林慕安连同那几件衣服一起“塞”到了试衣间门口。狭小的空间，连门帘都是那种薄薄的一块布，看起来脏兮兮的。
“快去试试，合身就行，别磨蹭。”赵闲时的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干脆，说完还顺手帮他把那块布帘子扯开了一点。。
林慕安被他推着，半推半就地进了试衣间，手里捏着那件在他看来质量堪忧的衣服，僵在原地。怀里T恤的标签硌在他的手臂上，带来一种陌生的、廉价的触感。他低着头，以前那股子骄纵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泄了下去，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难堪和……委屈。内心充满了挣扎和一丝委屈。
是的，委屈。
他也知道刚才自己挑剔的模样让人讨厌，连他自己都讨厌，可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那个女老板悄悄翻的白眼，他其实余光瞥见了。他知道赵闲时没什么钱，带他来这种地方已经是尽力了，他不该再摆脸色，不该再抱怨。
可是……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抱着这些衣服，仿佛跌落尘埃。这些粗糙的线头、僵硬的面料、俗气的颜色，无一不在提醒他，他曾经习以为常的那个世界——那个充斥着柔软羊绒、精致剪裁和专属香氛的世界，已经不在了。他不是故意要嫌弃，而是他的皮肤，他的眼睛，他过去十几二十年养成的习惯，都在本能地抗拒这种巨大的落差。
那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在这一刻，具象化，成了怀里这几件轻飘飘、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廉价衣物。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有点发酸，但他死死忍住了。他林慕安再怎么落魄，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哭出来。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抿了抿唇，抱着那堆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试了起来。布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出一个更加逼仄、充满陌生气味的小空间。
最终，在赵闲时的“强权”和林慕安别别扭扭的妥协下，他们还是买下了三件上衣和两条裤子，凑够了“买二送一”的活动。提着那个购物袋走出小店时，林慕安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逃离了什么魔窟。
接着，赵闲时又熟门熟路地把他拉进了旁边一家同样装修朴素的鞋店。流程几乎复制粘贴——赵闲时挑选，林慕安内心嫌弃但嘴上抱怨减少，也可能是在服装店已经耗尽了吐槽能量，最后快速买了两双基础款的运动鞋了事。
这一趟采购下来，林慕安身心俱疲。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赵闲时手里提着的几个廉价购物袋，再想想自己曾经衣帽间里那些动辄上千甚至上万的衣服鞋帽，一种巨大的、荒诞的落差感席卷了他。
他心想:没事的，只是暂时的，等找到回家的方法，一切都会回到原样的。这个念头仿佛一剂强心针。是的，他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呢？他可是林慕安！他迟早会回去的，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光鲜亮丽的世界。眼前这一切，或者是给他的一次的磨练。
没错，为了回家，这点暂时的委屈和不适，他……可以忍。
提着那几个塞满了新衣服和新鞋子的购物袋走出鞋店，赵闲时下意识地掂了掂分量，心里也跟着沉了一下。他飞快地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刚才的花销：三件上衣、两条裤子、两双鞋，即便是挑着最便宜的买，即便是利用了“买二送一”之类的活动，这一趟下来，也几乎花掉了他小半个月的伙食费。
肉疼，是真肉疼。
他习惯性地盘算着接下来几天得怎么省吃俭用才能把这笔“意外开支”给平衡回来。可这心疼劲儿刚冒头，一抬眼，就看到走在他斜前方的林慕安。
林慕安微微低着头，手里只象征性地提了一个最小的袋子，那背影透着一股强打精神却依旧难掩落寞的样子。赵闲时想起刚才在服装店里，这家伙从最开始的挑三拣四，到后来的沉默。
赵闲时不是没注意到他情绪的突然低落。在那家伙从试衣间里出来，穿着那身明显不合他品味、质量也堪忧的衣服，却只是抿着唇不说话，不再挑剔，甚至有点麻木地任由他打量时，赵闲时就察觉到了。
赵闲时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上手帮他理了理没翻好的衣领，又看了看裤脚长短，语气平常地说了句“还行，就这套吧”，然后就去付了账。
他不是不懂林慕安的落差感。一个以前穿金戴银的大少爷，突然落到这步田地，换谁都得崩溃一阵子。他理解，但他也确实没办法提供更多。安慰的话语显得苍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解决他最基本的吃穿住行的问题。
所以，此刻看着林慕安那故作坚强实则脆弱的背影，赵闲时把到了嘴边的、关于“这花了我多少钱”的吐槽又咽了回去。他只是默默地把手里几个沉重的袋子换了只手，快走两步，与林慕安并肩。
“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了，回家。”赵闲时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尽量放得平缓，“外面吃贵，回家做饭吃。”
他没再看林慕安的反应，径直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提着大包小包，心思沉重地计算着开销；一个默默跟在半步之后，看着身上陌生的、廉价的衣物，心里既有对新生活的无措，又怀揣着一丝要回到原本世界的渺茫希望。
回到那个狭小却暂时成为“家”的出租屋，赵闲时长长舒了口气，将东西放在地上，揉了揉被勒出红痕的手掌。他顾不上休息，便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采购回来的物品，将毛巾、拖鞋等归置好。
林慕安则好奇地看着他忙碌，偶尔对物品的摆放位置发表一两句“这里光线不好”、“那个收纳盒不够美观”的评论，被赵闲时以“实用为主”的眼神瞥了一眼后，便悻悻地闭了嘴，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整理完，赵闲时便钻进了厨房。没多久，厨房里传来了动静——水流的哗哗声，切菜的笃笃声，以及食物下锅时滋啦的声响。一阵阵家常菜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填满了小小的客厅。
林慕安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的烟火声响，嗅着空气中陌生的饭菜香，这种感觉与他过去那种安静、精致的生活完全不同，带着一种粗糙的……生活感。
过了一会儿，赵闲时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摆在小餐桌上。很简单：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红黄相间；一盘青椒肉丝，香气扑鼻；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吃饭。”赵闲时递给他一碗米饭，自己则在对面坐下。
林慕安看着桌上色泽还算鲜亮的菜肴，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地夹了一筷子西红柿鸡蛋送入口中。味道酸甜适中，鸡蛋嫩滑，是和他过去吃的那些讲究原汁原味、摆盘精致的菜肴完全不同的风味，但……不难吃。他默默地吃着，虽然没有称赞，但也没有再挑剔。
赵闲时看着他安静吃饭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位少爷的胃，总算暂时被这些平民食物安抚住了。
吃完饭，赵闲时收拾好碗筷，两人难得和平地窝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赵闲时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节目，最后停在一个播放老电影的频道。
林慕安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他那包“战利品”——那包价值189元的豪华薯片，像是进行某种仪式般，优雅地拆开包装，捏起一片，小口小口地品尝着，仿佛在品味什么珍稀佳肴，还不时点评一句：“嗯，口感也就一般吧。”
赵闲时斜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继续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赵闲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转向那包被林慕安放在两人中间沙发上的薯片。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拿过袋子。
林慕安正专注于电视屏幕，没太在意。
只见赵闲时拿起一片，塞进嘴里，嚼了嚼，点点头。然后，他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片接一片，速度越来越快，简直像秋风扫落叶，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等林慕安被身旁“咔嚓咔嚓”不绝于耳的声音吸引，转过头时，他惊愕地发现，那包原本大半满的薯片，此刻竟然只剩下薄薄一层碎渣和寥寥几片躺在袋底！
他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睁圆了，指着那几乎空掉的包装袋，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你……你不是说不吃吗？！你不是说这是冤枉钱吗？！”
赵闲时刚好把一片完整的薯片塞进嘴里，满足地嚼着，闻言，他慢悠悠地转过头，腮帮子还一动一动的，用一种极其无辜又理直气壮的眼神看着林慕安，含糊不清地说：
“谁说的我不吃？”他咽下嘴里的薯片，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得逞般的浅笑，“我花钱买的，凭什么不能吃？一百八十九呢，可不能浪费。”
林慕安看着他这副“强盗”行径，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张了张嘴，想控诉，却发现赵闲时的话逻辑上居然无懈可击！钱确实是他付的！
他瞪着赵闲时那张带着点痞笑的脸，最后只憋出两个字：
“……哼！”
然后气呼呼地扭过头，抱起手臂，不再看赵闲时，用后脑勺表达着自己强烈的愤慨。
赵闲时看着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花了大钱而持续滴血的感觉，被恶作剧得逞般的愉悦冲淡了。他心情颇好地拿起遥控器，继续换台，仿佛刚才那个一口气干掉大半包天价薯片的人不是他。
这包天价薯片，最终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被两人“共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