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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此时天涯(2) ...

  •   一时间,纪寻愣在原地。

      这枚戒指设计极其简约精巧,却能看得出无可挑剔的匠心。

      它采用了独特的双石设计:一颗是纯净无瑕的顶级钻石,宛如天上明月般皎洁;另一颗则是皇家祖母绿,深沉幽邃,与费默生的眼睛同色。

      纪寻几乎本能地想要收回手。

      费默生却更快地握住了他,就那样保持着朝向月亮的姿势,将他的手稳稳悬在半空中。

      纪寻这才注意到,费默生自己手上那些惯常佩戴的、象征着贵族权柄的戒指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枚款式更为内敛低调的指环,镶嵌着同样的绿白双色,与纪寻指间这枚戒指明显是一对婚戒。

      “喜欢吗?”费默生轻声问。

      纪寻清楚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习惯性地想要拒绝:“伯爵,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回别再拒绝我了,”费默生打断他,语气里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近乎卑微的恳求,“好不好?”

      他仿佛知道此刻的请求有多么苍白,很快就放下了手,闭上眼睛,将脸埋进纪寻的颈窝里,转而开始低声向他讲述。

      “小时候,我母亲去世之后,一直都是我的钢琴老师翠西小姐陪伴在我身边。”

      那时,费默生的母亲被他父亲失手杀害,秘密埋葬在蔷薇花园深处,对外只宣称是病逝。

      老伯爵总能从费默生那双绿湖一般的眼睛里看见亡妻的影子,这个儿子就像“罪证”一般存在着,令他痛苦不堪,从那之后,他几乎不怎么再回家,终日沉溺于扩张领地权势与家族生意。

      偌大的、空旷的黎明庄园,冰冷得如同一座坟墓,费默生的性格也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变得乖僻狂躁。
      下人们都畏惧他,只有善良温柔的翠西还愿意亲近他、照顾他。

      “有一次,我问翠西,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心中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他想问的是如何能再见到母亲。
      但“母亲”这个词,在黎明庄园早已成为不可言说的禁忌。

      “翠西告诉我,在她的故乡,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费默生将声音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那个仅存于童年的幻梦,“小小的孩子快快长大,变得强壮,变得勇猛,变得无所不能,等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伸手捉住天上的月亮时,朝思暮想的人就会从月亮上走下来,回到他身边。”

      说着,费默生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纪寻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目光有些空茫。

      “可等我长大了,才知道人是永远不可能捉到月亮的,就像不可能再见到死去的人。”

      那本是翠西编来哄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顽强长大的谎言,费默生却虔诚地信仰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终究没能再见到母亲。

      再后来,连如母亲般给予他温暖的翠西,也在他被瓦尔多帮绑架的那天,为保护他而惨死在枪口之下。

      他失去了一切。
      但命运也相应地做出馈赠,让他在瓦尔多帮收获了一样此生最宝贵的礼物。

      费默生收紧双臂,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环抱住纪寻,将他紧紧拥进自己怀里。

      纪寻颈窝里还带着沐浴后清新气息,他贪婪地嗅着这股香气,手臂收得那么紧,仿佛恨不能将纪寻揉碎了,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从此与他血脉相连,灵魂交融。

      “现在,我捉住天上的月亮了,寻。”

      这一回,费默生不再询问,而是直接向他宣告:“我不想再放手,等回到未来城,我们就举行婚礼。你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黎明庄园第二个主人,我将永远爱你,在每一个昨日、今日与明日,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费默生……”纪寻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黎明庄园有你在的时候,才像是一个‘家’。”费默生不想听到他说出任何拒绝的话,继续说下去,流露近乎脆弱的渴求,“寻,我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

      “只有你能给我。

      “你知道我爱了你多少年,你知道……从在瓦尔多帮那片肮脏混乱的地方,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了你。”

      “可你对我从来都不公平……”

      费默生像是在控诉,控诉纪寻总能轻易地去心疼任何一个人,去同情他们的遭遇,怜悯他们的痛苦,却唯独不肯多分一点点心疼给他。

      纪寻此刻被费默生拥在怀里,听着他的控诉,想起过往种种,连坚定的拒绝都没力气说出口,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或许不论与谁缔结婚约,对他来说都不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纪寻在叹息中回答:“我知道了。”

      忽然间,不知从船的哪个角落,隐约飘来一段舒缓而深情的萨克斯旋律,悠悠地融在海风里,为这月色增添了几分虚幻的浪漫。

      费默生听见,感慨地笑了一声,只觉得十分应景:“看来有人在祝我们新婚快乐了。”

      他握着纪寻的肩膀,将他转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抬起右手,如绅士一般向纪寻发出邀请。

      “亲爱的,要陪我跳一支舞吗?”

      纪寻沉默着,将手交给他。

      费默生很快握紧,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

      他右腿的残缺支撑不了太标准的舞步,两个人只是简单地相拥着,在空旷无人的甲板上,随着那若有若无的旋律,在懒懒吹拂的海风中,轻轻摇晃。

      费默生与他额头相抵,鼻尖轻碰,终于还是忍不住吻上纪寻的唇。

      纪寻的脊背僵硬了一瞬。

      费默生察觉到了,没有加深这个吻,也没有退开。

      “只是吻,寻,不做别的。”

      费默生做出保证,若即若离地吻着他的唇,呢喃般低语,带着对欲望的克制,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今夜,我只想吻你。”

      纪寻闭上眼,微微仰起头,露出那段漂亮修长的颈线,任由费默生痴迷而滚烫的吻,近乎贪婪地落下,从嘴唇到下颌,再到颈侧。

      月光倾泻在纪寻身上,照得他面孔越发苍白而俊美。

      可费默生高大挺拔的身影却几乎完全沉浸在浓重的阴影里,轮廓模糊,面目不清,就像一口不见底的泥潭。

      费默生抱紧了他,仿佛将满身月光的纪寻也拖入到这口泥潭当中。

      沉沦,陷落,直至再无分离。

      ……

      这同一轮明月,此刻也正无声地照耀着另一处。

      月光透过玻璃,静静铺洒床上,照亮了闻骁惨白失血的面容。

      他的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中艰难浮起,却还是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

      “今晚7点,我在塔楼等你。”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

      ……

      “那么,在你眼里,我算恶心的人吗?”

      “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

      ……

      “嗯,就欺负你。”

      “你没有资格干涉我的任何事。”

      ……

      “你在闯祸这方面,真有本事。”

      “你吻得也太烂了。”

      ……

      “别把生死说得那么容易,傻瓜。”

      “收留我一晚好了。”

      ……

      “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有什么理由拒绝?”

      “现在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你了,路西法选手。”

      ……

      “我明明是客人,还这么欺负我。”

      “信你承诺过的那些话,信你为我做任何事。”

      ……

      “说话啊,你到底有没有事?”

      “什么都不要做,待在我身边。”

      ……

      “正好,趁这个时间,我也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事。”

      “就算你说,你想要的是我,我也可以答应。”

      ……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我在勾引你,还不够明显吗?”

      ……

      “这么美的人,今夜属于你了。”

      “我喜欢惯着你。”

      ……

      “我想要你。”

      “闻骁,我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同居吗?”

      ……

      “后天晚上八点,泽纳布港的暴风崖,我在那里等你。”

      “我会一直等。”

      ……

      那人有着世间上最温柔的嗓音,却用最冷漠的一双眼睛看着他,朝他举起了枪。

      “砰”的一声!

      剧痛在他胸口猝不及地炸开!

      闻骁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尚未归位,身体却已抢先苏醒。

      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挤入喉管,激起他一阵剧烈地呛咳。

      他的心脏狂烈地跳动起来,每一下搏动都仿佛牵扯着伤处,用最真实、最鲜活的疼痛告诉他——

      他还活着!

      闻骁下意识适应着这个世界的光线,模模糊糊中,他看到房间里还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野兽般的警觉在这一瞬间爆发,他凭借着本能,不顾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

      落地的瞬间,他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他身上重重包扎起来的绷带。

      但他没有犹豫,目光快速锁定床头柜上的那只花瓶,一把抄起,砸碎了,将碎片紧紧攥在手里,对准房间里那个模糊的、静立不动的人影轮廓。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阴影中的人似乎并不意外他这激烈的反应,没有做出任何带有威胁性的动作,用嘶哑的、却温和的声音,安抚着他:

      “别害怕,闻骁。”

      那人从阴影中一步一步走出。

      月光渐渐照亮了他的面容。

      男人的五官深刻刚毅,让闻骁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他在距离闻骁几步之外的安全距离停下,迎着闻骁充满敌意与审视的视线,眼神却出奇的平和。

      “我叫汉森·弗朗西斯,灰鹰者同盟的统领。”

      闻骁的眉头下意识蹙了一下,但凡是地下城的小孩,对灰鹰者同盟这个组.织都不会陌生,他也不例外。

      可他眼神中的戒备并未减少,迅速扫视了一眼这个房间,哑声追问:“这是哪儿?”

      汉森·弗朗西斯的目光也随着他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笑道:

      “‘铁王厅堂’,地下城的心脏。”

      他的话音落下,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闻骁忽然感觉到,一股带着特有凉意的新鲜气流,从他脚下悄然涌出,穿过石板的缝隙,拂过他赤裸的脚踝,向上吹拂而来。

      这股新生的风,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猛地增强了势头,更汹涌、更自由地吹过闻骁全身,吹向窗外,吹往天空,与地下城上空凛冽的夜风轰然交汇!

      “闻骁,欢迎回到地下城。”

      汉森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向仍在迷茫中的闻骁,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欢迎来到——

      “新世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5章 此时天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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