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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雨骤至,暖意相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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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允棠赶到市中心医院时,急诊楼的灯火已经亮得刺眼。夜幕刚垂下来,秋风卷着细雨敲打玻璃幕墙,将大厅里匆忙的人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她踩着高跟鞋快步穿过人群,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急促,米白色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沾了些湿漉漉的雨丝。
“阮小姐!”父亲的助理林姐早已在分诊台等候,脸上满是焦灼,“阮总刚进手术室,医生说急性化脓性阑尾炎,必须立刻手术,好在不算太严重,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出来。”
阮允棠点点头,指尖却冰凉得厉害,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术同意书签了吗?费用都缴了?”
“都办好了,”林姐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术前告知书和缴费单,您过目。另外,公司那边刚才来了几个电话,都是问城西地块竞标的事,还有两家合作方说要暂缓合作,想和您聊聊。”
阮允棠接过文件的手顿了顿,眉峰蹙起。竞标准备到了最关键的阶段,父亲突然住院,合作方此刻发难,显然是嗅到了风声。她快速翻看着文件,目光落在“手术风险”那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让他们先等着,”她声音微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等我爸手术结束,我再联系他们。另外,通知公关部,暂时封锁阮总住院的消息,别让竞争对手钻了空子。”
“好,我这就去办。”林姐应声要走,又被阮允棠叫住。
“林姐,”阮允棠看着她,“我爸住院的事,暂时别告诉爷爷,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林姐了然点头:“我明白。”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在走廊尽头格外醒目。阮允棠找了个靠窗的长椅坐下,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沈千鹤的聊天界面。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再发消息——此刻的混乱,她不想让一个刚认识的人卷入。
可指尖划过屏幕时,还是不小心触到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阮允棠想挂断,却听见那头传来沈千鹤温和的声音:“喂?阮小姐,怎么了?是不是阮总那边有什么情况?”
雨声顺着窗户缝隙飘进来,带着凉意。阮允棠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强撑着的镇定瞬间崩塌了一角:“他还在手术,医生说……是化脓性阑尾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沈千鹤清晰的声音:“你别慌,化脓性阑尾炎手术很成熟,不会有事的。你现在在哪个医院?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阮允棠连忙拒绝,“太晚了,还下雨,你过来也不方便,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已经收拾好了,”沈千鹤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你在医院等着,我带点热的东西过去,你肯定还没吃饭。地址发我。”
阮允棠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挂了。她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已挂断”提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冰冷的雨夜里,突然被人递过来一杯温水,暖得让人有些无措。
她把医院地址发过去,收起手机,重新望向手术室的方向。走廊里偶尔有护士匆匆走过,脚步声轻得像羽毛,却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尖上。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忙着公司的事,很少有时间陪她,可每次她生病,父亲都会放下所有工作,守在她床边,给她讲故事,喂她吃药。如今角色互换,轮到她守着父亲,才明白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阮允棠抬头,看见沈千鹤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走廊入口处。她换了件深绿色的冲锋衣,头发有些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两侧,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裤脚沾了泥点,显然是冒雨赶来的。
“外面雨太大了,打车花了点时间。”沈千鹤快步走过来,把伞收起来靠在墙边,将一个保温桶递给阮允棠,“我在家炖了点鸡汤,放了点山药,养胃的,你趁热喝点。另一个是小米粥,等阮总手术结束醒了,要是能进食,也能喝点。”
阮允棠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温热的桶身,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看着沈千鹤额角的水珠,想说些感谢的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挤出一句:“麻烦你了,还让你跑一趟。”
“不麻烦,”沈千鹤在她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擦擦吧,你脸色不太好。其实我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肯定挺孤单的。”
阮允棠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沾上的湿意,低头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气扑面而来,清澈的汤汁里浮着几块嫩白的鸡肉和软糯的山药,显然是精心炖制的。她舀了一勺喝下去,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熨帖着五脏六腑,那些紧绷的情绪,似乎也舒缓了些。
“很好喝,”她轻声说,抬起头,正好对上沈千鹤的目光。沈千鹤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手术室的灯,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担忧,“谢谢你。”
“不客气,”沈千鹤笑了笑,“你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对了,公司那边的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虽然我不懂商业,但跑腿、整理资料之类的,我还是可以的。”
阮允棠心里一动。她想起林姐说的合作方暂缓合作的事,还有竞标文件里那些需要核对的细节,父亲住院,她既要守在医院,又要处理公司的事,确实有些分身乏术。可让沈千鹤帮忙,她又觉得过意不去——她们不过是刚认识一天的朋友。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公司这边有几份竞标文件,需要核对一些数据和条款,我可能没时间细看,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
“当然可以!”沈千鹤立刻答应下来,眼里带着几分雀跃,“你把文件发给我,我现在就帮你核对。我学古籍修复的,最擅长找细节了,什么错别字、数据不对,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阮允棠忍不住笑了笑,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弧度。她拿出手机,把林姐发来的竞标文件转发给沈千鹤,又简单说了下需要重点核对的地方:“主要是合作方的资质、报价,还有一些违约责任条款,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遗漏或者不对劲的地方。”
“放心吧,交给我!”沈千鹤拿出自己的平板,熟练地接收文件,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认真的样子和在书房里修复古籍时如出一辙。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沈千鹤偶尔滑动屏幕的细微声响。阮允棠一边喝着鸡汤,一边看着身边专注的沈千鹤,心里忽然觉得没那么孤单了。这个刚认识一天的女孩,就像一道微光,在她最慌乱、最无助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照亮了她的世界。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接下来转到病房观察几天就行。”
阮允棠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站起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谢谢医生,辛苦了。”
父亲被推出来时,还在昏睡中,脸色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阮允棠跟着护士把父亲送到病房,安置好后,林姐也赶了过来,带来了换洗衣物和一些日用品。
“阮小姐,你守了这么久,也累了,我在这里看着阮总,你先回去休息吧。”林姐说,“公司那边我已经安抚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再开会讨论竞标的事。”
阮允棠看了眼病床上的父亲,又看了看窗外依旧没有停歇的雨,摇了摇头:“我再陪陪他,等他醒了再说。”
沈千鹤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硬撑,身体最重要。这样吧,我在这里帮你守一会儿,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吃点东西,明天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总不能带着一身疲惫去面对。”
“这怎么行?”阮允棠立刻拒绝,“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怎么还能让你在这里守着?”
“有什么不行的?”沈千鹤笑着说,“我和阮爷爷也算是忘年交,照顾阮总也是应该的。再说,我一个人住,回去也没什么事,在这里还能帮你看看阮总有没有什么需要。你放心,我会随时给你发消息的。”
林姐也在一旁劝道:“阮小姐,沈小姐说得对,你明天还要去公司,确实需要休息。这里有我和沈小姐,不会有事的。”
阮允棠看着沈千鹤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眼病床上的父亲,终究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们了,有任何情况,一定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沈千鹤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你路上小心,雨大,慢点开。”
阮允棠拿起外套,又看了眼病房里的两人,转身走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沈千鹤正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帮父亲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而细致,灯光落在她身上,像是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阮允棠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刚坐在沙发上,手机就响了,是沈千鹤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照片里,父亲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喝水,沈千鹤坐在旁边,脸上带着笑容。
“阮总醒了,精神还不错,医生说可以少量进食,我已经把小米粥热好了给他喝了。”
阮允棠看着照片,心里暖暖的,回复道:“谢谢你,辛苦你了。”
“不辛苦,”沈千鹤很快回复,“对了,你让我核对的文件,我发现了几个小问题,已经标出来发给你了,你看看是不是需要修改。”
阮允棠点开沈千鹤发来的文件,里面用红色的批注标出了几处问题:有一处合作方的资质证书编号写错了,一处报价单上的小数点位置不对,还有一处违约责任条款表述模糊,容易产生歧义。这些都是极其细微的地方,稍不留意就会忽略,可一旦被竞争对手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阮允棠心里一阵后怕,同时又对沈千鹤充满了感激。她立刻把修改意见发给林姐,让她明天一早通知相关部门修改,然后给沈千鹤回消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就错过了这些问题。”
“不用谢,”沈千鹤回复,“能帮到你就好。阮总已经睡了,我在这里守着,你也早点休息吧,别熬夜了。”
阮允棠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雨帘。她想起白天在老宅里,沈千鹤蹲在银杏树下捡果子的样子,想起她在书房里专注修复古籍的样子,想起她冒雨赶来医院送鸡汤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阮允棠赶到医院时,沈千鹤正趴在病床边睡着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发顶,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疲惫却又安宁。
阮父已经醒了,精神好了很多,看到阮允棠进来,冲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这位沈小姐真是个好姑娘,昨晚守了我一夜,凌晨才眯了一会儿。”
阮允棠心里一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沈千鹤身上。沈千鹤似乎被惊动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阮允棠,立刻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啊,你来了,我怎么睡着了。”
“让你受累了,”阮允棠轻声说,“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没事,我不困。”沈千鹤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阮总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挺好的,”阮父笑着说,“多亏了你,沈小姐,真是麻烦你了。”
“阮总您太客气了,”沈千鹤有些腼腆地说,“我就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
聊了一会儿,沈千鹤说还有古籍要整理,便起身告辞了。阮允棠送她到医院门口,看着她撑着伞走进雨幕,忽然喊道:“沈千鹤!”
沈千鹤停下脚步,回头望她:“怎么了?”
“你的外套,”阮允棠拿起昨天沈千鹤借给她的那件外套,递过去,“洗干净了,谢谢你。还有,昨天的鸡汤,很好喝。”
沈千鹤接过外套,笑了笑:“喜欢就好,以后要是想喝,我再给你炖。”她顿了顿,又说,“公司那边的事,要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说。”
“好。”阮允棠点头,看着沈千鹤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里,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
回到病房,阮父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千鹤这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性子温和,又有韧劲,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们能成为朋友,是好事。”
阮允棠脸颊微热,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空。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知道,父亲的话里有别的意思,而她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像银杏一样温暖的女孩,动了不一样的心思。
然而,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天下午,阮允棠刚到公司,就被林姐拦住了,脸色凝重:“阮小姐,出事了。城西地块的竞争对手放出消息,说阮总病重,阮氏资金链断裂,还伪造了一份所谓的‘财务危机报告’,现在各大媒体都在报道,几个重要的合作方已经明确表示要撤资,甚至还有股东提出要召开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长。”
阮允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快步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屏幕上全是关于阮氏的负面新闻,标题刺眼:《阮氏集团资金链断裂,城西地块竞标恐夭折》《阮氏董事长病重,家族企业面临洗牌》。那些伪造的财务报告做得有模有样,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查出来是谁做的吗?”阮允棠的声音冰冷,指尖攥得发白。
“是李氏集团,”林姐递过来一份资料,“他们一直想拿下城西地块,这次趁阮总住院,故意散布谣言,就是想搅黄我们的竞标,同时动摇股东和合作方的信心。”
李氏集团是阮氏的老对手,实力相当,这次为了城西地块,显然是不择手段了。
阮允棠快速浏览着资料,大脑飞速运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澄清谣言,稳定股东和合作方的信心,否则别说竞标了,阮氏都可能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通知公关部,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谣言,”阮允棠当机立断,“另外,把我们最新的财务报表整理出来,加盖公章,发给所有股东和合作方,证明我们的资金链没有问题。还有,联系律师,起诉李氏集团造谣诽谤。”
“好,我这就去办。”林姐应声要走,又被阮允棠叫住。
“等等,”阮允棠看着她,“还有,帮我联系沈千鹤,问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来公司帮我整理一下竞标文件的补充资料,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一份更有说服力的竞标方案。”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混乱的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沈千鹤。或许是因为沈千鹤的细心和靠谱,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让她觉得,只要有沈千鹤在,再难的事,也能撑过去。
没过多久,沈千鹤就赶到了公司。她还是穿着那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看到阮允棠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立刻走过去:“怎么了?看你脸色这么差。”
“李氏集团散布谣言,说我们资金链断裂,合作方撤资,股东也在闹事。”阮允棠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疲惫,“我需要你帮我整理竞标文件的补充资料,突出我们的优势,还有,把之前你发现的那些问题,再仔细核对一遍,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好,”沈千鹤没有多问,立刻拿出电脑,“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资料整理好。”她顿了顿,又说,“阮允棠,别担心,清者自清,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阮允棠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些。她看着沈千鹤专注的侧脸,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勇气。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她有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