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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秘密 ...

  •   旭日东升,晨光破晓,鸟鸣四起。
      冬季渐消,昼日的时间见长,曾经的早晨六点都不见天亮,现在整个樊城却已经照满日光了。
      梦里我正与超级反派大boss斗智斗勇。激烈斗争之际,他使出终极必杀技朝我扑面而来,我正欲躲开,却突然发现冲自己飞奔过来的光亮并不是什么技能,而是一个浑身泛光的q版软萌的小boss。
      我一下愣了神,竟也忘记要躲开。以为自己的冒险旅程要到此为止了,心一横就闭上眼准备迎接自己的结局。
      但出乎预料的,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q版小boss趴在我的脸上,从面具嘴巴位置的小缝隙里伸出舌头,像吃棒棒糖一般舔着我的脸颊。
      我:“......”
      好痒。
      没忍住抬起手挠自己的脸,也顺手把小boss给扯了下来。说来也奇怪,虽然此反派变小了,但依旧身披鳞甲手持利剑,造型夸张面具可怖,尽显其可爱中仍盖不住的威武之姿,可为什么我摸着却是毛茸茸的呢?
      更诡异的是,小boss在我手里挣扎无果只好泄气之后,抬起小手就把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一张粉雕玉琢的十一岁陈时的稚嫩小脸蓦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眼中蓄泪,打湿了长长的睫毛,鼻尖通红,委屈非常。缓缓张口,却发出的是一声清亮的“汪”。
      我瞬间惊醒,猛地睁眼,就看到了正趴在我胸前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吐着舌头和我四目相对的小樽。
      “......”我无奈地把它从我身上揪下来,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嘴已经先开口,教育它道,“叫我起床不是只有舔脸这一种方法!”
      小樽耷拉下耳朵:“呜...”
      我从床上爬起,迷迷糊糊找出自己的衣服穿好,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方云华正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两盘煎蛋,看到我这个半梦半醒头发乱成鸡窝的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还知道起床啊?小时都快坐这儿等你十分钟了。”
      我立刻瞪大眼睛,果然就看到了正坐在餐桌前眼含笑意望着我的陈时。
      或许是还没彻底清醒,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梦里的小boss转瞬间长成少年又来缠着我了。
      “你怎么——”质问的话语说到一半就卡了壳,我才想起来他有我家钥匙的事。
      陈时说:“小润哥,你先去洗脸刷牙吧,我等着你。”
      方云华也跟着催:“快点儿的,别上学迟到了。”
      “在去了在去了。”我加快了脚步,往卫生间里赶。
      等一切收拾好,我焕然一新地出来,陈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走近,拉出椅子坐在上面,低头一口当三口地吃完之后,对他说:“好了,我们走吧。”
      “小润哥,你书包放哪了?”
      我猛一拍脑门:“在屋里呢,我去拿。”
      方云华朝我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坐着吧,我去给你拿。”
      “妈妈,你真好。”我真诚地扭头朝她发射眼里的小星星。
      方云华不搭理我的油嘴滑舌,转身就往屋里走。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我才把头扭过来。
      我听到耳边有若有若无凑近的呼吸声,转过头就看到被头顶灯光照亮的餐桌在一瞬间黑了下去,过了0.1秒之后我才意识到是有人遮住了我的视线。
      0.2秒之后,我看清了这是陈时突然被放大的脸庞。
      贴近我的是陈时更加明亮的眼睛,以及嘴唇上清晰的触感。额前痒痒的,像被羽毛轻抚,是陈时乌黑发亮的发丝。
      他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放在我身后的椅背上,倾身过来亲我。
      我的卧室没关门,在这里还能听到方云华的脚步声。他这样未免太过大胆,几乎让我愣住,在反应过来之后又瞬间后脊发麻,只好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肩头,试图把他推开。
      推没推动,反而又让陈时得寸进尺。他的一双眼睛笑出卧蚕,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陈时更加靠近我,随后闭上眼睛加深这个吻,撬开我的牙关,反复扫荡之后才彻底离开。
      等方云华出来的时候,陈时已经整好衣襟端端正正地坐好了,他整个人泰然自若,看起来就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我就完全不同了。方云华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你趁我去拿书包的时候自己下楼跑了十公里吗?脸怎么这么红。”
      我还微微喘着气,听到此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是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我狼吞虎咽,刚才噎着了。”
      陈时假惺惺地配合我,推给我一杯牛奶,贴心地说:“小润哥,喝点奶会好很多。”
      我瞪他一眼,然后拿起来猛喝一大口。
      此地不宜再久留,我拿起书包背在身上,跑到门关换好鞋,落荒而逃,“妈,我们先走了!”
      陈时这才不急不慢地站起身来,冲方云华微幅度躬身,礼貌告别:“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
      “行。那你们慢点儿啊。”
      从楼里出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实在令人惬意。凉爽的风也总算给我吹得清醒了点,但还是有些余惊未了,心中燃起一股怒意。
      看到陈时悠然自得地从我身后走出来的时候,这股怒意更盛,我稍用力地锤他的肩膀,生气道:“你胆子咋这么大啊?下次不许了!”
      陈时装傻充楞:“不许什么?”
      又在装。
      我不理他了,兀自朝自行车的方向走去。刚坐在垫着软毯子的后座上,陈时也跟了过来。
      我清清嗓子,命令他:“出发。”
      ——
      段奶奶去世后,段小头就搬走跟叔叔一起住了。叔叔提议过要不要把原来的房子出租掉,但被段小头拒绝:“我想让它一直维持原样。”
      叔叔知道他心里不会放下,对他的选择也保持尊重。
      因此,我和段小头从此以后就鲜有机会能在同一个分岔路口碰面了。
      去学校的过程一路畅通,我们家这条路相对来说较为偏僻,几乎没什么人。虽然已经旭日东升,但除了要按时打鸣的公鸡和半死不活的学生外,就再没什么人起床。
      到了校门口,陈时去停车,我乖乖地站在原地老实等着他。我站的位置,我要等的人,一切似乎都没变过,只是这次我碰见的人从往常的段小头变成了江菱。
      “江菱!”我在不停往学校里走的人群中叫住那个熟悉的背影。
      江菱扭过头来,看到是我后,原本愁眉不展的面容都用力给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可惜支撑度不佳,很快就又泄了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可能不为之担心。
      江菱这种疲惫不堪的状态是从这学期开始的。年前我给她送包子的时候,江菱对我说的那番话或许就是一切的开端。
      虽然我相信她绝不会向平凡麻木的人生屈服,但要与之对抗,疲惫是绝对少不了的。
      下学期的课程本就紧张,她不仅要拨出精力来稳固自己自始至终坚持的信念,去应对那群迂腐的亲戚,而且兼职的活儿也坚持着没有停。
      我曾劝过她放弃兼职,只给我补习就好,但江菱坚决地摇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他们不会给我出上大学的钱,我只能自己攒。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工作去赚钱。”江菱看向我,眼角通红,声音都变得暗哑。
      我抿抿嘴唇,对此无可奈何,只能说一句“好吧”。但最后思来想去,总觉得要尽力而为,为她做些什么。所以私底下告诉过陈时,让他多帮我留意一些活少钱多的兼职,我好介绍给江菱。
      到了教室,老马又第不知道多少次对我们反复强调高二下学期的重要性。他站在讲台上,整个人讲得大汗淋漓,一只手拿着陈年不锈钢茶杯,另一只手指点江山,口中络绎不绝,“现在已经是三月份,距离你们上高三就剩不到半年了!每个学生都应该绷紧神经,整装待发迎接你们的高考!所以,现在我来找同学背一下《阿房宫赋》...”
      原本还有些窸窸窣窣谈话声的台下立刻变得肃静,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垂着头,唯恐自己会被点到名,站起来背这篇枯燥长古文。
      老马在台上斟酌了近一分钟。这一分钟里每个人都像是危在旦夕即将被抓捕的猎物,瑟瑟发抖。
      但猎人只有一个笼子,任何一个猎物都有可能沦为这场捕食中的牺牲品。
      “莫小润,你来给大家背一下吧。”
      “......”被选为“牺牲品”的我只好汗流浃背地站起身,提心吊胆地抬起头。
      对上老马眼镜反光的锐利眼神,我手足发抖。
      这可怎么办,我第三段还没能背下来...
      但我已无路可逃,只能颤颤巍巍地开口背:“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由于底气不足,连声音都跟着小了许多。
      幸好,这时候老马又说:“只背第一段就好。”
      感动得差点儿落泪。既如此,何不早说?
      我顿时觉得如释重负,提高声调,掷地有声地背完了第一段。本人脊背挺直,连原本颤抖的手脚都变得稳如泰山,从方才抬不起脸的小蚂蚁摇身一变,成了昂首挺胸、目光坚毅的大猩猩。
      最后一个字音落毕,我如愿以偿地收获了全班人的掌声。我像国家领导那般抬手轻挥:“各位客气了,客气了。”觉得逼装够了才坐下来。
      一节课结束,原本用来放松休憩的课余时间也被我拿来加以利用。
      我坐在座位上继续斟酌昨天江菱给我留的两道物理题。这两道题今天中午她就要改,可我却因为昨天玩得忘乎所以而忘记做,只能在这时候快马加鞭地转动脑筋做题。
      就在我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的时候,罗友智过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我,小声喊我:“莫哥。”
      我头都不抬地问:“怎么了?”
      “你玩过cs不?”他神神秘秘地问。
      “cs?”我终于动了脑袋,转头疑惑地看他,“这是什么?”
      罗友智好像听到了十分不可置信的消息,瞪大眼睛道:“就是反恐精英啊!最近很流行的,你没玩过吗?”
      “从没听过。”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要继续做题了,你自己玩吧。”
      他不屈不挠地又凑过来,“特别有意思,你不想试试吗?”
      “中午我要补习,很忙的。不试。”
      罗友智不甘示弱,“那晚上呢?我记得方阿姨对你没有门禁吧。”
      “是没有门禁,但是——”我突然欲言又止。
      但是,陈时还在等我。
      可每当我这么说,都会有一群人起哄调侃,说我没出息太窝囊,被自己的弟弟给管控,没有一丝哥哥的样子。
      就在我犹豫踌躇的时候,罗友智看出了我的纠结。他一针见血地问:“不会是你那个帅气弟弟不让你玩吧?”
      我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他管不到我的。”
      虽然心中有些心虚,但这句话真假掺半,并不是因为气急才胡编乱造说出来的。
      自从除夕夜那天的小争吵过后,陈时就很少再对我多加管束了。尽管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装的、是否还在暗地里偷偷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但最起码江菱已经亲口对我说陈时改了很多。
      我试探地问过她:“怎么个改法?”
      江菱思考道:“很少见他冷脸了...虽然正常意义上的冷脸还是有的,但那种想要创死除你之外的所有人的冷脸几乎很少见了。”
      她像是对于陈时的改变非常感兴趣,连身上疲惫的气息都一扫而空,一脸钦佩地问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好深沉地告诉她:“我以分手相逼了。”
      江菱张大嘴巴:“那陈时得疯吧?”
      “他确实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但什么也没有做,而且他现在也改了,不就挺好的吗?”
      江菱又问我他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再告诉她。这是我和陈时的秘密。
      ...虽然只是我单方面定义的秘密,但我想陈时一定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其实当时听到陈时的那句话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悲伤,其次就是恐慌。
      悲伤,是因为我不喜欢陈时的这个认知。依靠我才能活下去这种话,意味着他的世界里只能装得下我一个人,但我更希望他能做一个心胸宽阔的正常人,不想让他活得如此局限。
      至于恐慌...当我察觉到这个情绪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或许就是和许成夏一样的情感。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正赖以生存地依靠着自己,最大的反应就是恐慌。
      害怕自己做不好,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更害怕会因为自己无心造就的某些不可避免的闪失,而对对方产生永久且不可逆的伤害。
      ...我不想要这样。
      总之,这些秘密除了天知地知我知陈时知,任何人都不享有得以了解的权利,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紧闭双唇,不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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