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让我抱一会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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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校长第一段话的时候，徐圣齐的心情与其说是慌乱，不如说是一种“果然来了”的沉重感。毕竟，早在计划之初，他俩对着那个被拆开的摄像头零件时，就商讨过最坏的可能。
徐圣齐判断过，只要AI分析报告出不来，最多一个月，学校一定会发现问题。
当时景诚毅蹲在他旁边，用手机电筒照着电路板，头也没抬，回答简单得像在讨论明天早餐：“那就主动说。”
“哈？自首啊？”徐圣齐差点噎住。
“不是自首。是告诉他们，我们为什么这么做。但不是以破坏者的身份。”
他俩花了一个周末，仔细推敲，草拟了一封匿名邮件，信中没有承认任何具体行为，而是从一个客观角度，详细陈述了对教室全面安装AI监控的质疑与反对。
里面既分析了课堂专注度不升反降的现象，还引用了几条《个人信息保护法》的法律条文，甚至还提到了外网上某些人脸数据泄露的案例。总之，核心诉求只有一个，希望学校能重新评估这种AI监控的必要性与合理性，尊重学生应有的尊严和隐私。
在全部摄像头拆除后的当晚，景诚毅用无法追踪地址的临时邮箱，把这篇内容发送到了校长的公开邮箱。
“最理想的情况，是学校内部讨论，或许会暂停推广，或者至少有所收敛。”徐圣齐当时抱着侥幸心理说。
“也可能石沉大海。”景诚毅则更悲观些。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第三种情况——这封试图理性沟通的信，如同扔进汽油桶的火柴，瞬间引爆了校方最激烈的反应。不是讨论，不是调查，而是直接定性为“极其恶劣的蓄意破坏”和“公然挑衅”。
紧急会议结束后，走廊里弥漫着低气压。徐圣齐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现在怎么办，原来的计划完全失效了。学校要的不是沟通，是认罪和惩罚。
他回到办公室，立刻给景诚毅发了消息，【事情升级处理，会议刚开完，校长亲自抓，火气极大。速回。】
过了大概十分钟，就在徐圣齐坐立难安时，消息来了，内容却出乎意料地简短，甚至带着一丝异样的冷静：
【别慌。】
徐圣齐盯着这两个字，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佩服这家伙的心理素质。他快速打字：【什么别慌！现在怎么办？他们肯定会先从晚上出入宿舍的人员开始排查！尤其是外校楼里独来独往的那些……太容易被圈出来了！】
这次，回复得慢了一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几十秒后，消息跳出来，【中午老地方说。】
午休的校园呈现出一种虚假的宁静。大部分学生涌向食堂，少数留在教室或操场，教师们也多半在办公室小憩或处理杂务。徐圣齐没什么胃口，心神不宁地等到十二点半，估摸着人少了一些，才起身往教学楼后那片香樟树林走去。
三月春色正好，午后和煦的阳光穿过刚抽新芽的枝干，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他远远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景诚毅靠在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干上，他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咖色连帽卫衣，衬得肩线开阔，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听到徐圣齐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他的眼神依旧是如常的平静，只是神色有些疲惫，像是周末根本没怎么休息好。
“吃饭了没？”景诚毅先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吃了。”徐圣齐下意识撒谎，其实他根本没去食堂。
可景诚毅仿佛有读心术，没说什么，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便利店的三明治，递给了他。
徐圣齐愣了一下，接过来，塑料包装还带着微温。这种时候，这种细节上的关照，让他忍不住想到前两天的那个吻，但很快又被眼下更沉重的焦虑压下去。他捏着三明治，没打开，直接切入正题：“总之，情况比我们想的糟得多。校长的态度不是查，是严惩，大概是要杀鸡儆猴了。”
“我知道。刚下课时，杨老师单独找我说了两句。”
徐圣齐心里一紧，“他问你什么了？”
“没直接问摄像头的事。就问我最近是不是压力大，晚上休息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还说如果有任何想法或者对学校管理有意见，可以通过正当渠道反映，不要走极端。”
徐圣齐听懂了。这是迂回战术，先关怀，再敲打，试图从心理层面突破。“他在试探你。可能你之前宿舍晚归的事，被注意到了。”
“嗯。”景诚毅点头，“宿舍楼虽然没有全天保安，但大门口的监控是24小时的。如果有人调取记录，很容易发现我夜间出入的频率和时间。”
“那你怎么回杨老师的？”
“我说最近在准备文化课冲刺，睡得晚，有时候会去没人的空教室或者画室自习，对学校管理没意见。”景诚毅顿了顿，“他应该不信，但也没追问。我猜，在开那个紧急会议之前，他们心里已经有个怀疑名单了。像我这样平时独来独往，又能随意出入的艺考生，肯定是重点观察对象。”
徐圣齐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只能靠人肉排查，只要别被他们抓到话柄，他们也没办法随便定罪。”
“嗯。”景诚毅应了一声，表示同意，但下一句话，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随意感，“所以，你实习期是不是快结束了？”
徐圣齐警惕地看着他，“还有两周多。怎么了？”
“找借口提前结束吧。”景诚毅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就说身体不舒服，或者学校有急事召回。尽快回你自己学校去。”
呵，来了。
徐圣齐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这样。他看着景诚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我走了，然后呢？你留下来，你一个人扛下所有？”
“因为这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事情是我主导的，摄像头改造的技术细节只有我最清楚，邮件也是我发的。你留在这里，除了增加暴露风险，没有任何帮助。离开，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选择。”
“最合理？最安全？景诚毅，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徐圣齐直接打断了他，不满和执拗从越发高扬的声音里透出来，“摄像头是一起拆的，匿名信是我们一起讨论的，现在出事了，你想把我摘出去，自己当超级英雄？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这叫瞧不起人！”
“我没有瞧不起——”景诚毅想解释。
“那你尊重过我的想法吗？”徐圣齐往前逼近一步，仰头盯着他，“单方面安排我的去留？就像前两天晚上，单方面……”他顿了顿，那个“吻”字在舌尖滚了滚，没说出来，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你想怎么样？”景诚毅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留下来，然后呢？一起被查？一起接受一遍又一遍的谈话？万一、万一真的走到最坏那一步，一起背处分，甚至影响你毕业？”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说得艰难，“我做的事，我不想连累你。这个理由，够吗？”
徐圣齐愣住了，原本满脑子的辩驳，像是突然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因为他听得出，那是真话。景诚毅试图用他觉得最好的方式，把自己从泥潭里推开。
这种认知，让他的心里滋生出一种更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沉淀下来，镇静地说道，“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没必要先自乱阵脚，更没必要用这种牺牲一个保一个的狗血戏码。”
徐圣齐整理着思绪，将上午开会时观察到的一些细节串联起来，“学校现在这么大张旗鼓，为什么没有引入警方呢？按校长的说法，损失金额不小，性质恶劣，报警完全合理。可他们先选择了内部高压排查。为什么？”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专注，像平时分析历史题目那样，“我觉得，是他们心虚。他们怕那封信里的内容扩散出去，怕引起更大的社会舆论。本来AI监控和数据隐私就处于模棱两可的讨论地带。一旦扩散出去，闹到互联网上，很容易陷入失势阵营，让校方陷入被动。所以他们要先声夺人，快速揪出破坏者，同时把舆论焦点转移到‘学生破坏公物’上，掩盖他们自身在安装监控的程序问题上。”
“我的分析不一定是对的，我只是觉得这个局面，嗯，有点像当年苏东坡乌台诗案那时的情景。那我们更不能慌乱了，一个想逃，一个想扛，反而容易被逐个击破，得好好想后面要怎么应对。”
景诚毅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看着徐圣齐思路清晰地跟他分析，因为认真而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还有那双看着他格外认真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对方不只是那个在游戏里carry全场的大神，真到了这个时刻，徐圣齐也有着出乎意料的机敏和镇定。
真的，很喜欢他。
一种极其汹涌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冲到了景诚毅的胸口，他突然伸出手臂，有些用力地抱住了徐圣齐。
徐圣齐整个人僵住了。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他手里的三明治“啪”得掉在地上。
对方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膀和后背，力道很大，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透过紧紧相贴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脏急促跳动着。
“喂！你……”徐圣齐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推开，脸蹭地一下烧了起来，“松手！景诚毅！你发什么神经！这他妈是在学校！”
要是被人看见，摄像头的事儿还没发现，他俩先因为“师生恋”被逮个正着！等等，他脑子里怎么会先冒出“师生恋”这种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景诚毅没有松手。他把脸埋在徐圣齐的颈窝处，默默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徐圣齐，”他叫他的名字，不再是徐老师，“让我抱一会儿。”
闷闷的声音好像在乞求着什么，让徐圣齐那推拒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于是，他就这么任由对方抱着，心脏失了控般狂跳，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滚烫。校园好似刹那间变得空旷而辽阔，吵杂的声音像被降噪耳机过滤了一搬，他的耳朵里只有一个清晰的鼓点，那就是怦怦怦的心跳。是自己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景诚毅的手臂才缓缓松开。他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徐圣齐那通红的脸上。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刚才的话题被这个拥抱按下了暂停键，比起严肃复杂的问题，那种汹涌未明的情感，更赤裸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让我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