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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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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轴转动,郑铄带着人进来。
洛达一进门就被洛时卿的容貌震住了,到嘴边话却哽在喉头。
阳光从窗外泄进来,打在办公桌后的人身上,脑后梳着高马尾,额前些许碎发落在眉骨上,逆着光,整张脸像是被镀了一层金。
利落的骨相一看就承自父亲,而温柔细腻的皮相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洛成和陆月容都不过是端正清秀,洛时卿却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每一处都那么优越。
和洛成比,他更凌厉,和陆月容比,他又更明艳。
柔落在硬骨上,竟生出一种冷艳的平衡
这个侄子是那么像记忆里深爱的那个人,又像如今他恨极的那一位。
却又都不像...
郑铄放下一叠文件就离开了,门合上的声音被诡异的安静吞掉。
被无视的洛达强撑着笑走到桌前,朗声道:“时卿,好久不见啊。”
“小叔,您回来了。”洛时卿转头从电脑上挪开视线,那眼睛黑得深,让人看不出情绪:“找我什么事?”
毫不掩饰的疏离让洛达的笑僵了僵,眸色微沉,但很快掩饰了过去:“我初二就回来了,才知道你这些年都不回洛家,这不才找到这来嘛。”
洛时卿没接话,只是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向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响,但他始终用极其平淡的目光注视着洛达。
洛达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紧,这些年他在深港混得风生水起,竟然第一次生出一丝不自在。
“咳...时卿,这些年你和你父亲...”
“十六年。”洛时卿突然出声打断,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淡淡的,略低沉了些:“小叔离开荆城十六年了,再回来,应该不是来谈家常的吧。”
“确实不是。”被人拆穿洛达也只是笑了笑。
洛达拉开椅子坐了下:“但我不是来劝和的,这几天和大哥相处下来,我发现...你们的隔阂不是一般的深啊...”
两只老狐狸不愧是亲兄弟,一样的恶心。洛时卿眯了眯眼,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所以呢?”
“凯融现在的局势,你也清楚。”洛达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口:“大哥年纪大了,心思也不如以前清明。你再不回去,凯融最后怕是得落到外人手里了。”
“外人?”洛时卿闻言,差点笑出声:“凯融置业只要是洛家人接手,不管是谁,都不能算外人吧。”
洛达原本胸有成竹的笑几乎立刻收了起来,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陈丽珠和她那两个小野种算什么洛家人!?”
成功戳破了对方的面具,洛时卿眼底的讽刺慢慢浮了上来:“小叔,差不多得了,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我就是看不惯洛时勉那副当家作主的姿态。”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洛达压下心中涌起的恼怒,暗暗提醒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重新扯出一抹笑:“洛家的产业终归该由你来继承啊。”
他顿了顿,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压着声音问道:“而且给他...你甘心吗?”
“洛家的产业谁想要谁去抢,我没兴趣。”洛时卿看着因这句话咬紧后槽牙的洛达,轻蔑地笑了下:“小叔如果是来挑事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洛家的事与我无关。”
洛达硬挤出来的笑维持不下去,盯着洛时卿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叹了口气
“最近我总在想。”洛达转头看向窗外,语速慢了下来,像是陷入了回忆:“当年我如果带你妈妈远走高飞,或许她不会走那么早...”
“大哥明明不喜欢她,为了得到家产非要娶她。”沉缓的语调带着真意:“她是那样的温柔懂事,可大哥却不珍惜,让她受尽委屈,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话停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洛时卿,目光柔和得几乎怜惜:“时卿,小叔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自己,如果当年没有你爷爷,你父亲,或许我和容容也能有个好结局。”
那声“容容”如一根细针,扎入了洛时卿的耳朵,细小却毒得要命。
洛时卿脸上的笑意毫无预兆地冷了下去,黑亮的瞳孔冷了冷,闪过一丝尖锐的光。
“演技不错。”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毫无起伏,却冷得叫人发寒:“今年奥斯卡该给你颁个奖。”
洛达眼底的那抹虚伪的温情还没来得及撤干净,洛时卿的的神情突然变得阴狠了起来:“你觉得我不知道当年的事?”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洛达的脖子,所有辩解都堵在喉头出不来。
洛时卿对他震惊的反应很是满意:“洛成从来没瞒过我。”
“你们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他站起身时指尖轻敲了桌面,像把耐心抖落,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逼近。
他嗓音极轻,却像一把缓慢落下的刀,:“老爷子,老太太,洛成,包括你,都不过是把我妈当成谋取私利的棋子罢了,你有谁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温柔懂事?”他轻嗤一声,眼底透出一点不屑来:“她有得选吗?”
洛达脸色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嘴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洛时卿是真的怒了,平时那股被他藏着极深的狠戾,此刻压不住的从骨头缝里往外散。
“在我这演什么呢?”
“真恶心。”
“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要利用她来跟我套近乎?”
他声音一寸寸压低,仿佛撒旦贴着耳朵低语。
“容容?你也配。”
因他的话,洛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得厉害。
“时卿你!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气急的人语调都变高了,根本维持不住原本云淡风轻的体面:“我没有利用过你妈妈,我对她是真心的!我没有把她当成棋子,要不是你爸拦着,我早就带她走了!”
洛时卿冷冷地看着他恼羞成怒地狡辩,眼底的厌恶只增不减:“真心的?”
“没把她当棋子?”他声音极轻,一句句重复洛达的话,像品味某种荒唐。
洛达还急着开口:“当然没有!当时...”
“她问过你。”
洛时卿开口打断他,刀锋在此落下。洛达整个人像被雷劈一般,不可置信地愣住原地。
洛时卿微微偏头,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肮脏的垃圾:“问你愿不愿意和她离开洛家。”
他眼尾慢慢挑起,那点冷意像从睫羽间落下来:“你怎么没答应?”
“不...她..她没有,你...你从哪听来的?洛成!是洛成和你说的?我那么爱她!我怎么可能...”洛达倒吸一口冷气,这段往事根本没人知道,当年都没有洛时卿,他从哪知道的。
洛达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此刻却被人看穿,那点“长辈”的架子瞬间崩塌。
“为什么不能是我妈亲口和我说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压死了所有谎言。
他一瞬间脸色灰白,却还想挣扎:“怎么会...她怎么会...她不会...”
洛时卿的眉宇间已显露出明晃晃的厌烦,不再愿意看洛达那副装作深情的惺惺作态。
他声音淡得像在讲旁人的家事,却一字比一字残酷:“为什么不会?你根本不了解她。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告诉我了。”
“老爷子需要一个不计后果的继承人,拿我妈作为试探你们兄弟二人的工具。”
“老太太偏心大儿子,觉得我妈听话,可以照顾好洛成,哪怕知道她喜欢你还是把她推进了深渊。”
“洛成为了得到凯融,被逼着娶了我妈,却只敢把对他父母的怨气发泄在我妈身上。”
一字一句都像刚开刃的尖刀,贴着皮肉缓缓划下
他每说一句,洛达的脸色就白一分
“至于你。”
洛时卿的视线始终落在洛达身上,此时突然变得异常锐利,洛达那点心思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资质平庸,本就不是洛成的对手。”
“明明处处比不过洛成,却用‘不会靠女人上位’这样的说辞来粉饰自己。”
他的眼神发凉,声音像淬了寒冰:“舍不得洛家的荣华富贵却不敢明抢,只敢跑去缠着我妈,弄得谣言四起,你不过是想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打洛成的脸。”
“你爱她?”洛时卿又笑了,但这回的笑带上了恨:“骗鬼呢?你只爱你自己。”
“我妈的死,我早晚会要找洛成和陈丽珠算帐。”洛时卿那双像绝了陆月容的桃花眼盛满了恨意。
“但你。”声音低得像从喉间滚出来,令人胆寒:“也跑不掉。”
洛达一句话都接不住,空气沉了一瞬。洛时卿已经收了那点恨意,像把锋刃缓缓插回鞘里。
他的目光像彻夜不融的寒霜,薄而锋利:“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情,别再来找我。”
餐厅暖黄的灯光落在傅燃身上,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冬日的光打在河面上,随着水流波动晃进来,衬得他更加精致。
他把外套搭在身旁的椅子上,袖口随意挽起,侧影干净贵气,像从画里出来似的。
傅燃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了。
洛时卿一般不会迟到,这是他的教养,更何况今天还是他主动约的午餐。想来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傅燃最初并没有发消息催他。
他平时从不等人,更不习惯在没有提前说一声的情况下被放着。
这样想着,傅燃的眉心微微蹙起,于是拿起手机,刚打出“到哪了”三个字,对面的椅子轻轻被拉开。
“不好意思,久等了。”
洛时卿到了。
傅燃抬眼看去,他平时顺滑的长发有些毛躁,衣领也有些凌乱,一看就是赶过来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眼底里压着一层极浅的怒。
大概确实遇到什么急事,这种情况傅燃也是家常便饭,可以体谅:“没事,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佰华能有什么事啊。”洛时卿被傅燃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的莫名心虚,躲开对视,低头翻着手里的菜单:“点菜吧,你看菜单了吗?”
不对劲...傅燃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洛时卿在逃避话题,倒是不多见。
他没接话,只静静地盯着对方。洛时卿没听见回答便抬起头,正撞上傅燃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剖开似的,喉结下意识滚动:“怎么了?”
“你不开心。”傅燃指尖在水杯上敲了敲,声音不咸不淡,但却带着笃定。
洛时卿心口仿佛被捏了一下,嘴角的笑险些挂不住,却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扯出惯有的轻松:“我哪有,傅总赏脸跟我吃饭我当然开心啊。倒是你,今天怎么肯管我?要给我名分了吗?”
“洛时卿。”傅燃一看就知道他在胡搅蛮缠,合上菜单,从容得近乎懒散地戳穿他:“别贫了,说吧,谁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