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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振作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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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市郊陵园。
天空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仿佛要直接压垮山峦,将整个墓园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蒙之中。冰冷细密的雨丝无声飘洒,不是酣畅淋漓的暴雨,而是那种沾衣欲湿的、缠绵又阴郁的毛毛雨,像是天空也吝于给出痛快的悲伤,只能这样无声地、持续地垂泪。雨水打湿了青黑色的墓碑,顺着光洁的石面滑下,汇聚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如同刻骨的泪痕。空气中弥漫着湿土、青草和雨水混合的清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沁入骨髓的凉意。
一场悲伤而简单的葬礼正在举行,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一场沉默的告别。现场人不多,显得格外冷清。李弘毅所在警队的领导——副局长亲自带队,来了几位核心的、与李弘毅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同事,大家都穿着深色的便装或警服,神情肃穆,眉头紧锁。另一边,是林琳娘家的一些亲友,人数更少,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互相搀扶着,低声啜泣,悲戚的气氛在细雨中弥漫,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
灵堂布置得极其简洁,正中央,巨大的、用白色百合与菊花扎成的花圈环绕着林琳的黑白遗照。照片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上面的她正微微侧着头,露出温婉宁静的笑容,目光清澈明亮,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对未来的憧憬。这鲜活灵动的笑容,与此刻静静躺在灵柩中、被鲜花覆盖、永远失去了温度的她,形成了世界上最残酷、最令人心碎的对比。那冰冷的棺椁,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开了生与死,也碾碎了所有关于未来的可能。
李弘毅穿着一身显然是新买的、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站在照片正前方,如同脚下生根。他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边缘处隐约透出一点药物的痕迹,与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形成了刺目的对照。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坚硬的、倔强的直线,仿佛在用力禁锢着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他没有像旁边林琳的母亲那样瘫软在亲人怀里嚎啕痛哭,甚至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他只是静静地、近乎执拗地、直直地凝视着照片中妻子那永恒定格的笑脸,仿佛要将这影像深深地、永久地刻进灵魂里。
他那双曾经在案发现场锐利如鹰隼、能洞察一切蛛丝马迹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口干涸了千年的枯井,失去了所有的焦点与神采,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悲恸与茫然。巨大的悲伤似乎已经超出了他大脑能够处理和承载的范畴,形成了一种保护性的麻木,将他所有的感知都隔绝在外。
他站得异常笔直,肩背绷紧,像一尊正在被风雨无情侵蚀、却依旧固执挺立的石像,一动不动,仿佛周遭的一切——低泣声、雨丝的凉意、投来的同情目光——都与他无关。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都没想,意识的海洋里只剩下了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王帆站在不远处一棵凋零了一半的柏树下,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臂膀上戴着庄重的黑纱。雨水打湿了他的肩章和帽檐,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跟随着李弘毅那仿佛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抽走了所有灵魂与生气的背影。看着那曾经如山岳般可靠、如今却显得如此单薄脆弱的肩膀,王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却冰冷彻骨的手紧紧攥住,缓慢而残忍地收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难以言喻的钝痛。
自责,如同最汹涌的暗流,反复冲刷啃噬着他的内心。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那个混乱的下午。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能更快一点接到电话,更果断一点行动,而不是在办公室里因为杨瑞的出现而有那片刻的恍惚和迟疑;如果自己能更早一点从杨医生那里了解到重度脑损伤患者可能出现意识混乱、行为异常的后遗症,从而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如果自己能预见到李队可能会离开病房,提前安排人手看护……是不是,一切就都会不一样?嫂子是不是此刻还能鲜活地站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棺椁之中?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心头,反复噬咬。他甚至不敢去深想,那个导致他分神片刻的缘由——杨瑞。那个高中时代曾被他疏远、如今重逢却带着明显旧情的医生。这种公私交织的复杂情绪,让他对自己的厌恶更深了一层。他觉得自己的疏忽,玷污了师徒之情,也间接导致了这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语在这样巨大的失去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甚至可笑的。他只能像一尊沉默的哨兵,默默地站在这里,站在师傅身后不远处,用这种无声的陪伴,共同承受这份生命无法承受的、近乎毁灭性的重击。这不仅是为了肩上的责任,为了身为徒弟的本分,更是为了那份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愧疚和那份早已融入骨血、超越寻常师徒的深厚情感。他视李弘毅为偶像,为引路人,甚至在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藏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混杂着崇敬与极度依恋的情愫。如今,这情感里更添了无法磨灭的痛与愧。
而在更外围一些的地方,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没有打伞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雨中,是杨瑞。他作为李弘毅的主治医生,出席葬礼合情合理,但他的目光,却更多地、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与心疼,落在王帆身上。他看着王帆挺得笔直却难掩颤抖的背脊,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看着他凝视李弘毅时那深不见底的痛苦眼神。
杨瑞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揪紧。他了解王帆,知道这个看似坚毅的警察内心有多么重情重义,也知道他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自责与煎熬。他多想走上前,为他撑起一把伞,哪怕只是递上一张纸巾,给他一个无声的拥抱。但他不能。他清楚地知道王帆此刻全部的心神都系在他的师父身上,也知道自己那点未曾熄灭的心思,在此刻这般沉重的场合下,显得多么不合时宜甚至卑微。他只能像过去很多年那样,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默默地、心痛地注视着他,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自己的头发和肩膀,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一点点王帆所承受的苦楚。这份深埋心底、持续了多年的暗恋,在悲伤的底色下,显得愈发苦涩和无望。
李弘毅的脑海里,其实并非完全空白。在那片麻木的、近乎死寂的意识冰层之下,一些温暖而琐碎的记忆碎片,正不受控制地、尖锐地翻涌着,与眼前的冰冷形成残忍的对比——
是林琳在每一个他需要穿警服的清晨,踮着脚尖,细心地为他整理领带时,那温柔专注的眉眼和指尖传来的温度;是她无论他加班到多晚,客厅里永远为他亮着的那盏昏黄的、等待的灯,和厨房锅里始终温着的、简单的家常饭菜;是他因为某个棘手的案子压力太大、回家后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时,她默默递过来的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什么都不问,只是安静地陪在身边;是她每一次送他出门时,那句重复了千百遍、带着无限理解与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的叮嘱:“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这些日常的、曾经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偶尔会觉得有些唠叨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这些年,他为了工作,为了肩上那沉甸甸的警徽和责任,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了一个个案件里,对这个家,对妻子林琳,亏欠得太多太多。他总以为,以后有时间补偿,等手头这个案子结了,等忙过这一阵,等退休了……他总以为来自方长,却从未想过,命运竟是如此残酷吝啬,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赎罪与弥补的机会,都如此干脆利落地夺走,不留一丝余地。
最终,在整个葬礼仪式过程中,他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感谢来宾,没有痛哭流涕,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哽咽。只是在仪式结束,人群怀着沉重的心情开始逐渐默默散去时,他才仿佛被解开了定身咒,极其缓慢地、像是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受伤、却同样冰凉的手。
他的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冰冷相框玻璃下,林琳照片上那微笑着的脸颊。那动作轻得如同蝴蝶振翅,带着无尽的眷恋、刻骨的悔恨和一种仿佛怕惊扰了她安眠的小心翼翼。
冰冷的相框玻璃,坚硬、透明,却无情地隔绝了两个世界,咫尺天涯。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无声地飘洒着,淋湿了陵园里每一座沉默的墓碑,每一片枯萎的草叶,也淋湿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那块注定永远无法愈合的、名为失去与遗憾的伤口。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那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空白与悔恨,需要李弘毅用余下的全部生命,去独自面对、咀嚼和填充,无人可以替代。
而王帆深深地望着师傅的背影,在心底立下誓言。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坚定地、寸步不离地站在师傅身边。这不仅是为了警察的责任与传承,为了那份沉重的师徒情谊,更是为了那份难以言说的、混合着崇敬、依赖与深沉愧疚的复杂情感,以及他对林琳嫂子无声的承诺。他会陪着师傅,走过这段最黑暗的岁月,直到……哪怕只有一丝微光重新照亮那双枯井般的眼睛。而在他身后,杨瑞的目光依旧温柔而悲伤地追随着他,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无声的雨。
人群渐渐散去,黑色的伞影在雨中移动,像一群沉默的乌鸦。王帆仍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王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小心翼翼。杨瑞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近,伞面大部分倾向王帆,自己的半边肩膀却暴露在雨幕中。
"你全身都湿透了。"杨瑞轻声说,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叠得方正的手帕,"至少擦擦脸。"
王帆没有接,目光依然胶着在不远处李弘毅的背影上。"我没事。"
"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了。"杨瑞的声音更轻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带了热茶,在车里。要不要去喝一点?"
雨下得更密了,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王帆终于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杨瑞。医生的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担忧。
"我走不开。"王帆的声音沙哑,"他需要有人看着。"
"我明白。"杨瑞轻轻点头,"但你也需要照顾自己。李队长现在这样......他更需要一个健康的你站在他身边。"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王帆。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接过那条手帕。纯棉的布料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消毒水味,这是杨瑞身上始终如一的气息。
"谢谢。"王帆低声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杨瑞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心脏微微发疼。"我查过很多脑损伤后遗症的案例。这种意识混乱的状态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并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你要有信心。"
"信心?"王帆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我现在连站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每次看到他,我就会想,如果那天我......"
"别这么说。"杨瑞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不是任何人的错。特别是你,王帆,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王帆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杨瑞:"你为什么总是......"
"总是什么?"杨瑞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伞柄。
"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王帆的声音里带着困惑,"高中时也是,现在也是。"
雨声淅沥,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杨瑞垂下眼帘,镜片上的水珠顺着滑落。
"因为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他的声音几乎融在雨声里,"虽然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王帆怔住了。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忽然松动。高三那年冬天,他因为训练受伤住院,那个总是偷偷来看他的男生,在出院那天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稚嫩却真挚的承诺。
"是你......"王帆喃喃道,"那些每天出现在床头柜上的营养品......"
"你终于想起来了。"杨瑞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释然,"我说过,等你出院后,要好好照顾你。虽然你当时看都没看就把纸条扔了。"
一阵愧疚涌上王帆心头。"对不起,我那时......"
"不用道歉。"杨瑞摇摇头,"年轻时的承诺,本来就不需要被当真。只是我......"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我只是习惯了这个承诺。"
雨渐渐小了,变成若有若无的雨丝。远处,李弘毅依然站在墓前,像一尊永不屈服的雕像。
"回去吧。"王帆终于说,"我送李队回家后,会联系你。"
杨瑞的眼睛微微亮起:"好。我等你。"
他递过一个保温杯:"这里面是姜茶,趁热喝。你不能再倒下了。"
王帆接过杯子,金属外壳传递着温暖的触感。这一刻,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有些感情就像这杯中的暖意,始终静静地在那里,等待着他回头看见。
"杨瑞。"在王帆转身离开前,医生忽然叫住他,"记得换掉湿衣服。如果......如果你需要找人说话,我随时都在。"
王帆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雨停了,陵园里的松柏被洗得苍翠欲滴。王帆走向那个始终站立的身影,每一步都踏在积水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重而坚定的回响。而杨瑞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走向他的责任,也走向他们之间那条终于开始清晰的道路。
陵园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王帆看着李弘毅始终挺直的背影,终于迈开脚步走上前去。
"师傅,"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雨虽然小了,但还是回车里吧。您头上的伤不能受凉。"
李弘毅没有回应,目光依然凝固在墓碑的照片上。
王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正是刚才杨瑞给他的那块。"我帮您擦擦头发,"他小心地靠近,"伤口沾了雨水容易感染。"
他的手刚要触到李弘毅的头发,却被对方轻轻挡开。
"我没事。"李弘毅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王帆的手停在半空,却没有收回。"师傅,我知道您现在不想说话。但至少让我送您回去,换身干衣服。嫂子她......"他顿了顿,改口道:"林琳姐最看不得您这样不顾惜身体。"
听到妻子的名字,李弘毅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王帆趁机将手帕塞进他手里:"擦一擦吧。要是您病倒了,那些还没结案的卷宗该怎么办?队里那些新人还等着您回去指导。"
这话说得巧妙,既提到了责任,又暗示着被需要。李弘毅终于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王帆。他的眼神依然空洞,但至少有了反应。
"小王......"他喃喃道,"那天......"
"那天的事不要再想了。"王帆立即打断,声音温和却坚定,"医生说了,您需要静养。等身体好了,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他撑开一直拿在手里的黑伞,仔细地举过李弘毅头顶:"车就在前面,我扶您过去。"
李弘毅没有拒绝他的搀扶,但脚步虚浮,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王帆身上。王帆稳稳地扶住他,感受着师傅比记忆中消瘦太多的手臂,心里一阵酸楚。
"师傅,您瘦了。"他轻声说,"回去我给您熬点粥,就是您最爱吃的那种青菜肉丝粥。记得以前每次破了大案,您都要我去食堂打这个粥......"
他刻意提起往事的温馨片段,希望能唤起李弘毅的一点生气。
走到车边,王帆细心地用手护着李弘毅的头顶,帮他坐进副驾驶。关上车门前,他弯腰替师傅系好安全带,动作熟练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
"座椅我特意调过了,您靠着会舒服些。"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空调也开了,很快就暖和了。"
车子缓缓驶出陵园,王帆从后视镜里看了李弘毅一眼。师傅闭着眼睛,但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许。
"师傅,您睡一会儿吧。"他调低了收音机的音量,"到了我叫您。"
雨后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在一个红灯前,王帆轻轻开口:"师傅,队里大家都惦记着您。小张昨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再听您讲案例分析。"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这是上周破获的电信诈骗案,涉案金额三千多万。作案手法和您去年讲的那个案例很像,我们就是按照您教的思路......"
他絮絮地说着工作上的事,既不让车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又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刺激到李弘毅的话题。
车子停在李弘毅家楼下时,王帆先下车绕到另一侧,却发现李弘毅已经自己解开安全带,正望着公寓楼出神。
"我送您上去。"王帆连忙上前扶住他。
楼道里很暗,王帆熟门熟路地找到开关。打开门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李弘毅的身体僵住了。
客厅里一切都保持着林琳生前的布置——茶几上还放着她没看完的杂志,沙发上搭着她常穿的针织开衫,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喜欢的茉莉花香水的味道。
王帆敏锐地察觉到李弘毅的呼吸变得急促,立即轻声说:"师傅,您先去洗个热水澡,我帮您收拾一下卧室。"
他扶着李弘毅在沙发坐下,快步走进卧室,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那些令人伤感的痕迹。然后他回到客厅,蹲在李弘毅面前:
"师傅,我知道这一切很难。但您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我会每天来看您,陪您做复健,直到您完全康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您教会我,做警察最重要的就是永不放弃。现在,请您也不要放弃自己。"
李弘毅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光。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帆的肩膀。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王帆差点落下泪来。他知道,漫长的康复之路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的师傅终于愿意迈出第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