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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扭曲的残影 ...

  •   葬礼后的空气像是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细密的雨丝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肃穆的松柏和渐行渐远的人群。

      王帆撑着黑伞,伞面大半倾向身旁的李弘毅,自己的左肩早已被冰凉的雨水浸透,深蓝色的警服呈现出近乎黑色的湿痕。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李弘毅身上,看着他被悲伤压弯的脊背——那曾经在警队里如同标杆般挺直的脊背,此刻却显出一种不堪重负的佝偻;看着他扶着车门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不这样支撑着,就会立刻瘫软下去。王帆的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线一圈圈缠绕勒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难以名状的钝痛,那痛楚里混杂着蚀骨的自责、汹涌的心疼,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超越师徒界限的深切牵挂。

      "李队,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磨过,带着一夜未眠的干涩与疲惫,"都怪我。当时嫂子……当时林琳姐执意要立刻出去找您的时候,我就该……就该死死拦住她的,哪怕是用强硬的手段,也不该让她一个人就这样跑出去……" 他的话语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说到最后几乎语无伦次。他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去迎视李弘毅那双曾经锐利如鹰、此刻却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只要不与之对视,就能暂时逃避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愧疚感。这个在警队以果敢坚毅著称、面对持枪歹徒也毫不退缩的年轻刑警,此刻却脆弱得像一个犯了弥天大错的孩子,连挺直的肩背都垮了下来,整个人被浓重的悔恨笼罩。

      "找我?"李弘毅闻声,有些迟缓地转过身,细密的雨珠顺着他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落,与眼角细微的纹路交织,像是无声的泪。他的眼神空洞而困惑,像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厚重薄雾,对王帆话语中提及的关键信息显得茫然不解,"她……来找我?什么时候?" 他的记忆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关于林琳焦急赶来医院以及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剩下一些模糊而混乱的、无法串联起来的碎片,如同打碎的镜片,散落在意识的黑暗角落,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这反应让王帆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坠入了冰窟。他急切地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李弘毅的手臂,语速不自觉地加快,试图用更详尽的事实唤醒对方的记忆:"是啊!李队!嫂子一听说您受伤住院,连夜就从外地赶最早的航班飞回来了!她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直接拖着行李箱就冲到了医院!她到了病房,发现您不在,手机也还放在床头充电,急得不行,连着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王帆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哽咽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先是带着哭腔告诉我您不在病房,后来带着绝望说医院里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您……她担心您出事,怕您……怕您想不开或者遇到别的意外,就……就自己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找了……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王帆的声音最终微弱地消散在淅沥的雨声中。他看着李弘毅脸上那份真切的不解和茫然,一个可怕的事实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李队似乎……完全不记得那天下午到晚上发生的、导致林琳惨死的关键经过了。这不仅仅是悲伤过度导致的选择性遗忘,更像是一种病理性的记忆断层。

      奇怪,我明明……没有离开过医院?我应该一直在病房里躺着才对…… 李弘毅的脑海中固执地划过这个与王帆叙述完全相悖的念头,这认知上的巨大冲突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安。他张了张嘴,眉头紧锁,想要开口反驳,想要厘清这混乱的局面。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尖锐到极致的疼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他的右侧太阳穴,并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至整个颅腔,带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让他呕吐的眩晕感。他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按住剧烈跳动的额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紧绷,呈现出缺乏血色的苍白。这种几乎能摧毁人意志的剧烈头痛,自从他在化工厂那次行动中,头部遭受那致命的重击后,就如同幽灵般如影随形,时常毫无预兆地骤然袭来,一次比一次猛烈。难道……那一棍真的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伤,留下了如此严重的后遗症吗?一个模糊而惊惧的疑问在他痛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怎么,李队,又头痛了吗?"王帆几乎是在李弘毅身形微晃的同一时刻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立刻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稳稳扶住李弘毅微微摇晃的身体,那支撑的力道坚定而可靠。年轻刑警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但在触碰到李弘毅冰凉手臂肌肤的瞬间,王帆自己的指尖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慌与无助。

      这一刻,王帆忽然清晰地忆起不久前,杨瑞在某个夜晚,借着讨论病情的由头,私下里语气凝重地告诉他的话:"王帆,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李队长这次是重度颅脑损伤,这类患者在大脑功能恢复期间,有时不仅会出现记忆混乱、认知障碍,在极少数、受到强烈精神刺激或特定诱因的情况下,甚至……甚至可能诱发出与主人格截然不同的、基于自我保护机制而产生的……第二人格。这类人格可能承载了主体无法承受的痛苦记忆或负面情绪,行为模式也会大相径庭。你……平时一定要多留意李队长的言行,任何异常都不能掉以轻心。"

      当时他听着这番话,虽然记在了心里,但总觉着这种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的情节距离现实太过遥远,并未真正往深处想。然而此刻,结合李弘毅对关键事件的完全失忆,以及这频繁发作、似乎与情绪波动密切相关的剧烈头痛,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让他遍体生寒。一个不敢深思的、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您应该好好休息,不能再劳神了,林琳姐的事交给我……"王帆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将翻涌的惊疑强行压回心底,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带着一种哄劝般的温柔,"队里的事有副局长和我们大家在,您一千一万个放心,绝对出不了岔子。您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伞的角度,为李弘毅挡住更多飘洒的雨丝。

      李弘毅紧闭着双眼,浓密却因伤病而略显凌乱的睫毛微微颤动,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与冰凉的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那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只剩下沉闷的、持续不断的余痛在颅内盘踞。他极其疲惫地、近乎无力地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得吓人,连一向坚毅的嘴唇都失去了所有血色,干裂起皮。"好吧……"他的声音虚弱得像是风中残烛,气息游离,"那……林琳的后事,还有后续的调查……就……就先交给你了……拜托了……"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气力,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巨大悲伤、深沉愧疚和顽固病痛联手摧垮后的极致脆弱与空洞,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经随着林琳一同逝去。

      "放心吧李队!"王帆用力地、几乎是发誓般地重重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担当,"这儿一切都有我!您什么都别想,安心养伤,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体要紧!我们……我们大家都在队里等着您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半搀半扶地将李弘毅护送到车边,细致地拉开车门,用手护住车顶以防碰撞,伺候着他坐进副驾驶,又俯身细致地为他系好安全带,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关上车门前,王帆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极其轻柔地拂去不知何时落在李弘毅肩头的一片枯黄落叶。那动作自然流畅,却又带着一种超越寻常上下级关系的亲昵与疼惜,仿佛一种根植于本能的爱护。

      望着那辆载着李弘毅的黑色轿车缓缓启动,尾灯在朦胧的雨幕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王帆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久久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冰凉的雨水早已彻底打湿了他另一侧的肩头和后背的警服布料,湿冷地黏在皮肤上,带来不适的寒意,但他却浑然不觉。脸上那强撑了一整日的、作为警察的镇定与坚强面具,在无人注视的此刻终于彻底碎裂,任由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海潮般汹涌的自责以及那份深藏心底、难以言说的特殊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再次将他彻底淹没。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试图用□□上的细微痛楚来转移内心那凌迟般的煎熬。

      "你这样站着淋雨,是会生病的。"

      一把沉稳的黑色雨伞悄无声息地移到了他的头顶,恰到好处地隔绝了不断飘落的冰冷雨丝。杨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镜片后那双总是清澈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深切的担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没事。"王帆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机械般地、声音沉闷地回应了一句,勉强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表示无碍的笑容,但那弧度僵硬而勉强,看起来比哭还要令人难过。他的目光依旧固执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继续守护着那个已经远去的人。

      杨瑞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微不可闻,却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作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洞察力敏锐的医生,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王帆此刻正在承受着怎样的多重压力——失去亲近之人的悲痛、对事件的自责、工作的重担,以及那份显然超越了普通师徒情谊、更为深沉复杂的情感牵绊;而作为一个默默关注、暗恋了王帆多年的人,他更能精准地读懂王帆那总是追随李弘毅的目光深处,所隐藏着的、几乎带着某种虔诚意味的仰慕与无条件的守护欲。那不是简单的尊敬,而是一种将对方视为精神支柱和光芒所在的、深刻的情感投射。

      "去我车上坐会儿吧,这里太冷了。"杨瑞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带了保温壶,里面是刚泡的热茶,用的还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岩茶。" 他刻意放柔了语调,试图将王帆从那种近乎自虐的僵滞状态中拉出来。

      王帆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了一丝,带着刑警特有的执着:"不了,谢谢。我得去现场再看看。林琳的案子……我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必须再去仔细筛一遍线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查清真相绝不罢休的决绝。

      "王帆。"杨瑞突然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听着,你不是神,你不能,也不应该把世界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都一个人扛在自己肩上。这样下去,你会先垮掉的。" 他的话语直击核心,带着医生特有的理性,却也掩藏不住那份私人性质的关切。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王帆的心上,让他浑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总是适时出现的医生。冰凉的雨水在杨瑞的无框眼镜镜片上凝结成细小的、晶莹的水珠,微微模糊了镜片后的视线,却丝毫无法遮掩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毫无杂质的真挚关切与担忧。那眼神清澈而温暖,像是一道微弱却持续存在的柔光,试图照亮他此刻冰冷黑暗的内心世界。

      "我……"王帆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千言万语在胸口翻腾,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度疲惫的叹息,他抬手用力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试图擦去雨水,或许还有某些不愿示人的液体,"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如果当时我再敏锐一点,如果我坚持陪她一起去找,如果我能更早意识到李队的状态不对劲……也许……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力与悔恨。

      "这世上没有如果。"杨瑞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沉溺在‘如果’的假设里,除了折磨你自己,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就是保持冷静和清醒,帮助李队长找出事件的真相,给逝者一个交代。这,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告慰和支持。" 他的逻辑清晰,言辞恳切,既点明了现实,也给予了方向。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静的清水,兜头浇下,让被情绪冲昏头脑的王帆骤然清醒了几分。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泥土和雨水的气息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感。他必须振作起来,必须查清林琳死亡的每一个疑点,揪出那个可能存在的、将林琳推向死亡的幕后黑手。这不仅是为了告慰林琳的在天之灵,为了履行他作为警察的职责,更是为了那个他视若神明、此刻正被痛苦和迷雾笼罩的人——李弘毅。他无法忍受看到李弘毅继续沉沦在失去挚爱和记忆混乱的双重折磨之中。

      "谢谢。"王帆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尽管指尖仍在微微发颤,但他还是努力挺直了脊背,重新找回了属于王警官的冷静与坚定。他伸手,从杨瑞手中接过了那把沉甸甸的黑伞,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我该去现场了,不能再耽误时间。"

      "等等。"就在王帆准备转身冲入雨幕的瞬间,杨瑞再次叫住了他,迅速从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银色的、小巧的保温杯,不由分说地塞进王帆那只空着的手里,"把这个带上,务必趁热喝一点。你的脸色非常不好,我以医生的身份警告你,你再这样透支下去,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甚至有一丝罕见的强硬。

      王帆下意识地接住那个保温杯,金属外壳上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温热感,透过掌心冰冷的皮肤,一点点渗透进去,竟让他冰凉的指尖微微回暖,连带着那颗仿佛被冻僵的心脏,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又抬眼看向站在雨中的杨瑞,注意到对方为了给自己撑伞,靠外的半边肩膀早已被雨水淋湿,深灰色的大衣颜色变得更深。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感激与歉疚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杨瑞……"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嗯?"杨瑞微微挑眉,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谢谢你。"王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诚恳,"一直以来的……照顾。真的,谢谢。" 他不太擅长表达这种细腻的情感,话语有些笨拙,但那份心意却是真切地传递了出去。

      杨瑞闻言,明显怔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那惊讶便化为了更加柔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暖意,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柔而真实的笑容。"快去吧,"他轻声催促,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注意安全。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无论多晚。"

      王帆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刻进心里,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毅然转身,撑着那把黑伞,大步流星地踏入了迷蒙的雨幕之中,身影很快变得模糊。

      望着王帆那抹深蓝色警服身影匆匆离去、直至彻底消失在被雨水模糊的街角,杨瑞依旧撑着另一把伞,独自在原地站立了许久。冰凉的雨丝打在他的镜片上,汇聚成更大的水珠,缓缓滑落。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有对王帆固执的心疼,有对眼前复杂局面的忧虑,更有对自己这份注定无望、却始终无法割舍的深情感到的无奈与酸楚。他比谁都清楚,王帆的心,从过去到现在,或许直到未来,都已经被那个名为李弘毅的人完全占据,那个人的伤痛喜乐,就是王帆世界的晴雨表,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他杨瑞的一席之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像上了瘾的傻瓜,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尽自己所能地去守护这个外表坚毅、内心却比谁都重情重义的年轻刑警,哪怕只能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默默地、徒劳地奉献着自己微不足道的温暖。

      雨势渐渐变小,最终停歇,只留下满地湿漉漉的痕迹和空气中清冷的水汽。天空却依然阴沉着脸,不肯放晴。杨瑞直到感觉不到雨滴落下,才缓缓收起伞,转身朝着与王帆相反的方向走去,步履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

      而此时,那辆载着李弘毅的黑色轿车,正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公寓的路上。李弘毅疲惫地靠着车窗,额角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被雨水洗刷过的街景,眼神却没有焦点。车窗上凝结的细小水珠扭曲了外面世界的倒影,霓虹灯光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就像他此刻混乱不堪、布满迷雾的记忆。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疯狂闪现——昏暗摇曳的路灯下,一个女人惊恐万状、布满泪痕的脸庞;刺眼到令人晕眩的、如同巨兽眼睛般的车灯光柱;一声凄厉到撕裂夜空的、不知是属于谁的女人尖叫;还有自己手臂传来的、一种猛力推搡某个物体后的、令人心悸的触感残留……

      "呃……"他猛地闭上双眼,试图驱散这些令人不安的幻象,然而,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要将他的头颅从内部劈开的头痛再次凶猛地袭来,带着一种惩戒般的恶意。这一次,伴随着那难以忍受的物理痛楚,一个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稚气委屈和阴冷怨毒的声音,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又像是直接从他意识的深渊底部,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哥哥……这次,你又要像当年那样……抛下我了吗?你又要……一个人独占所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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