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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初雪过后冷了很多。
      温苒没有再见到何青青。
      过了一周左右,她和陈友铭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不交流,不沟通,只是简单的喂养和有些逐步过分的欺负和肢体接触。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会看见何青青,不明白为什么陈友铭喝醉了会欺负她。
      直到有一天她在老厂听到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有些好奇地向地下二层看了一眼,竟然看到惨叫的女人是何青青的妈妈,那张俏丽而刻薄的脸,她一直都记得。
      她看到了,惊得一身汗,连忙躲了回来,钻进陈友铭办公间,陈友铭正在看什么合约材料,看到她进来也没有多大的反应,温苒蹭着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手有些紧张地捏着陈友铭的衣角,陈友铭微微抬了抬眼睛:“还没到玩手机的时间。”
      他还以为温苒在和他撒娇要手机。
      不一会儿,办公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阿威笑着进来,拿着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放在了陈友铭的办公桌上。
      “拿到了。她妈妈哭得可惨了。”
      温苒耳朵一立,紧张地看向陈友铭,陈友铭察觉到她的反应,一笑,先赶走了阿威,然后才把温苒拽起来抱在腿上坐着,才给她展示阿威拿来的东西。
      “温苒,给你看个东西。”
      他打开那块布,布上沾血,渐渐打开后,温苒才看清那是一小团肉块,小到不得了,她看了很久才看明白,那居然是一个人的小拇指尖端。
      她吓得要向后栽,贴在陈友铭胸膛上,听着陈友铭低低地笑了:“这是何青青的,左手,只是切了一点点。不影响写作业和读书,还是抽空在周末切掉的。”
      他这番话似乎在极力体现自己的体贴。
      但一边说,一边轻轻用手掐温苒的左手小拇指尖端,温苒激灵了一下,陈友铭补充道:“如果你不听话,也把你的切掉,喂给格斯。”
      温苒呼吸有些紧,她头脑一片空白,开口问:“为,为什么……”
      明明陈友铭说过,何青青是好孩子,他还会很宠溺地叫她臭丫头。
      他应该是个好叔叔。
      “她不是欺负你了吗?”陈友铭淡淡说:“拍了照片,我看到了。”
      温苒一愣,回忆起来,一切的起始点,那间卫生间里,何青青要她脱下裤子,给她拍了很多张照片的那一天。
      前因后果渐渐联系在了一起。
      是陈友铭先见到了那张照片。看到了她浑身是疤痕的躯体。
      叫来了何青青。
      拉她回家检查伤口并发了脾气。
      陈友铭继续说了下去:“上周,她妈妈提出说要替她被切掉手指。”
      何青青的妈妈,是他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切了以后,我觉得好像不太够,所以这周把她也叫来了。”
      他说得轻松,表情似乎也并不恶劣,只是捏起那块布包裹的肉块,丢到了垃圾桶里。
      他俯身在她耳边问:“你还想见见她吗?温苒。”
      温苒有些抗拒地推着他靠近自己,她此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自己总是会忘掉陈友铭是个坏人而感到毛骨悚然。
      她心里感到一些异样。
      她不明白为什么何青青这等好孩子也会遭受如此惩罚,何青青……明明应该一直都肆意而恶毒地活着。还有何青青的妈妈,应该也很爱她。很爱很爱她。
      温苒用力地推陈友铭,想离开他。
      陈友铭啧了一声,她就又不敢再动,被他按紧在怀里,陈友铭有些惩罚性地轻轻咬了她的耳朵,温苒叫了一声才想到,这一周陈友铭确实践行了会让她每天很痛这件事。
      但他给予的痛很有限,只是一点点,每天都有一点点奇怪的疼,被咬,被打,被掐。
      她也有些习以为常。
      好像陈友铭这一周都很生气。只是给她的惩罚都太轻微,让她很难察觉。
      陈友铭是个古怪的人。
      温苒也是个古怪的人。
      因为她好像突然有些理解了陈友铭的脑回路。
      他大约有一套严格的规则制度。需要每个人都守序。不守序的人,就会被惩罚。没有妥协,没有商量的余地。
      温苒想,她能一直存活的重要原因是她很自然地在遵守他的所有命令。而她唯一一次违反他的意志,应该是上次逃跑冲去火车轨道的时候。
      温苒有些难受,应该是为了何青青难受。
      “何青青会很伤心的。”她突然冷不丁地这么说。
      因为陈友铭是个很好的叔叔,虽然他是个坏人,但他很会照顾小孩子,做饭好吃,总是笑眯眯的,她生病的时候会带她看病,会给她买手机,小床,还有手机。
      陈友铭一定对何青青比自己更好。
      “为什么?”轮到陈友铭问她了。
      “因为如果是你切掉我的手指,我会很伤心。”
      陈友铭呼吸一滞。
      他被气笑了。
      抬手弹了温苒的额头一下,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他热乎乎地贴在她耳边说:“温苒,你真该死。”
      -
      半个月后。
      乔雅丽的家门被再次敲响了,敲响家门的人是拿着棍子咧嘴在笑的阿威。
      -
      温建华一家三口整齐地跪在地上,他们双手被拴在身后,原本温馨的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温建华的头被打破了,涓涓流血,眼镜碎了,却还是被阿威恶劣地按在了脸上,乔雅丽和温雯婷依偎在一起流泪,眼泪缠绵,却只敢压着声音低低呜咽。
      阿威坐在沙发上,敞着腿抽烟,小弟拿着一些衣物,证件出来,拿给乔雅丽一一核对到底哪些是温苒的。
      然而事实证明,温苒的东西少得可怜,她走的时候没有拿走学校的书本作业,只留下来一个破旧的书包,装着文具和书本,另外一些证件被扣在乔雅丽那里,户口本,身份证,还有一本存折,全都被她藏在主卧里,温苒最后也没有那根脑筋要带走这些东西。
      阿威打开存折,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大概一万多块,原封不动。
      温建华这才意识到,这波人是冲着温苒来的,先开口了:“温苒呢?她到底干了什么?她是和你们混在一起吗现在?”
      作为温苒的伯父,温建华从乔雅丽口中得知的故事版本是:温苒因为打了同学被学校劝退,然后趁她不在的时候离家出走了。
      他回来就要报警,然后被乔雅丽拦住了,她添油加醋地讲了温苒也许犯了罪,报警可能要受到惩罚,温建华表面犹犹豫豫,实际上心里也对乔雅丽的话半信半疑。
      只是他大概也不想管,不想养这个侄女了。
      他为他弟弟做的够多了。
      温建华虽然被打了,但还是非常顽强地大声抗争:“你去跟她讲,要她不要再回来这个家!这个家没有她的位置了!”
      乔雅丽哭得更凶了:“我们对她那么好!她妈妈留给她的钱,这么多年我们一分没动啊!还一直都在支持她上学住宿,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温建华:“我们会报警的!”
      阿威今天情绪不是很好,他把烟头掐灭在了真皮沙发上,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刚拎着棍子要站起来,小弟在旁边提醒:“老大不让动人啊威哥。”
      然后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了下去,温建华见状,又吼了几嗓子,阿威听烦了,到最后干脆似笑非笑地撒了谎:“你是在新德上班的吧?温苒惹了事儿,得罪了老厂的人,你也不用担心她会回来了。”
      温建华听到这一句,脸唰一下白了。话就开始说不出来了。
      “回头我们去找找你们老板李德?”
      “你们是老厂的人?”温建华小心翼翼地问着。
      陈友铭最开始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是经济萧条,四处都是贫民窟,他最先占领的地方就是老厂,是贫民窟的最中心,然后着手开始建设新城,经济一点点拉动,这个城市有黑有白,但每个人都知道,它的起点是“老厂”。
      温建华好不容易混到了新德建筑的中层,最近负责的大项目,正好是在老厂的地盘上,听说老板还在中间找人协商,温苒怎么可能和老厂的人扯上关系?
      乔雅丽的神情也有些僵,她听到“老厂”的名字,就感觉自己脸颊有些麻。
      温苒大概是死了。
      她这样推测着,终于不再流泪,而是开始流汗了。
      阿威离开的时候,没有放开三个人。
      门被关上了。
      三个人流着泪互相帮忙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带,然后抱成一团哭泣。虽然哭得原因各不相同,血脉亲情又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共同抵抗着温苒不断带来的灾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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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温苒在老厂。
      陈友铭在办公间和人谈话。
      温苒坐在门口的破沙发上看别人搓麻将打台球。
      老厂的人基本上都是陈友铭的打手,纠集在这里很久了,大约都是些恶劣至极的ren zha。
      大家都知道温苒是陈友铭的人,因此知道底线,却也觉得十分好奇新鲜。
      有人路过看见她一个小姑娘乖乖坐着,就会来故意作弄她,要么朝她吐一口烟,呛得温苒咳嗽,要么一定要给她塞很辣的辣条吃,又或者过来问她要不要学打麻将打牌,但温苒害怕陈友铭会不开心,因此坐着不敢动弹,想等陈友铭谈话后再进去找他。
      阿威推了卷帘门进来,他买了肯德基。
      大家一哄而上去抢,然后阿威拿了一份过来分给温苒,温苒有些心虚地看着他,不敢接,阿威就故意说:“不想吃?不想吃我拿走了。”
      他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威知道温苒有一个小孩胃,冰激凌,炸鸡,这些垃圾食品都是她无法抗拒的。
      她还在犹豫的时候,旁边有个纹着花臂的肌肉男走过来,从阿威手上把外卖袋抢过来,打开来,拿出一袋炸鸡塞到温苒手里,笑着说:“小崽,快吃,不吃我们会趁着陈友铭不在揍你。”
      但温苒不怎么怕,她抬着眼睛看他,眼神清澈又干净:“那你们不要告诉他。”
      阿威笑了:“你还挺聪明。”
      温苒就这么同流合污了。
      她渐渐从独立的小沙发上挪到了台球桌旁边,坐在了乌烟瘴气的人群中,阿威很难看懂温苒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她好像缺某根神经,能够和一群ren zha和谐相处,顺其自然地接过对方递来的蛋挞和可乐,面对一些威胁和小小的欺负,她就乖乖受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阿威坐在她旁边,眼睁睁看着她吃了一根鸡腿,一个汉堡,一个蛋挞,又要伸手去拿新的辣翅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祖宗,你能这么吃吗?真想害死我呀?”
      陈友铭平时给她吃冰激凌都只给半盒。
      她今天穿着牛仔背带裤,一头卷毛扎了一个丸子头,看上去十分可爱,与这里格格不入,她盯着他,歪了歪头说:“阿威,我还要再吃一个,最后一个。”
      她一直记得他的名字,但似乎表达有些障碍。
      “你应该叫我威哥。”
      温苒想了想,看了看眼前的辣翅,犹豫了一下说:“威哥。”
      阿威笑了,却拿走了最后一袋辣翅。
      “不给你吃。”
      温苒皱了皱眉,看着他,下意识居然上去要抢,阿威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胆量,笑着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跌坐回了椅子上,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温苒的胸口有些起伏,嘴巴抿了抿,似乎在克制情绪,阿威这才意识到,原来温苒被惹了也会生气。
      大家看到她生气,似乎更开怀了。团团围着她开玩笑,故意在她面前表演吃得很香的样子。
      老厂像是来了一只人形宠物,气氛都变得十分活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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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友铭晚点忙完了,阿威先把在温家搜到的东西拿了进来给陈友铭过目,温苒的衣物都很简单,也很丑,都是一些男式或者老式的款式,虽然不破旧,却看上去很廉价,他打开她的书本看了看,看到温苒娟秀整齐的字体,有些恍惚地问阿威:“她成绩很好?”
      阿威回忆了下:“哦,还可以吧,说是学校前一百。”
      “那么笨还是前一百。”陈友铭思索了下:“青青上次考了全校前四百,她妈还办了庆功宴。”
      最后是温苒的证件,杂物,还有那本存了一万块的存折。
      阿威:“她伯母说是她妈妈死前存的,一直留着。”
      陈友铭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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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雪停了。
      天空有些泛红。
      温苒穿着雪地靴,笨拙地跟在陈友铭身后上了车。
      陈友铭说:“我们晚上去逛超市。”
      他拿出那张存折递给她。
      “用你的钱。”
      温苒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一本存折。
      她怯生生地问陈友铭:“你去了我伯父家吗?”
      “阿威去的。”
      温苒神情有些担忧,陈友铭贴心地补充信息:“没对他们做什么。”
      温苒捏着存折,暗暗思索,她手上还是红姐买来的无指手套,很暖和。
      她似乎没什么缺的东西。
      “我想买什么都可以吗?”
      她抬头问陈友铭,陈友铭很坚定地回答:“你的钱。”
      温苒咬了咬嘴巴,她想陈友铭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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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苒活了很久,却几乎没给自己买过什么东西。
      陈友铭带她来了新城最大的超市,里面很明亮,东西很多,她负责推小推车,陈友铭跟在她身后,似乎只是起到一个监护作用。
      尽管陈友铭和她说了买什么都可以,但她还是在挑好东西以后会和陈友铭汇报:“我要买这个。”
      然后陈友铭说好,她就放到小推车里。
      她买了一个小猪样子的粉碗。
      因为陈友铭家里的碗盘都是黑色的。
      然后又跑到食品区,拿了奶酪,榴莲,什么贵什么没吃过拿什么,一边拿一边看陈友铭眼色,但还好陈友铭全都说好,她喜滋滋放进小推车里,逛着逛着,又到了文具区,她匆匆扫了一眼,脚步有些停滞,就跨过去了。
      直到小推车里渐渐快堆满的时候,温苒又看了一眼文具区,却也还是走向结账的地方,排了一会儿队后,她才忽然转过身来,从兜里把存折塞到陈友铭手里,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陈叔叔,我可以不买东西,这个钱,能不能,用在我学费上?”
      看陈友铭几乎没有反应,温苒小声地说:“二月底我们就要开学了。”
      “我们学校,只有书本费。不会很花钱。”
      排队快要排到了。
      陈友铭把她的存折放到了自己的衣服外兜里,然后推着温苒和她的小推车先去用手机结了账,售货员给了陈友铭一个袋子,他很有礼貌地说了谢谢,利索地装好东西,装了两大袋以后,又放回小推车,命令温苒推着小推车去停车场。
      司机已经走了,今晚是陈友铭开车。
      打开后备箱,把东西放好后。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他关上了后车厢门,靠在车边,看着温苒问:“你凭什么去上学。”
      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句。
      温苒不该用手机,不该去上学,也不该来超市。对了,她甚至不该有床,不该用碗吃饭才对。
      温苒低着头,手紧紧搅在一起,有些无措,雪花飘到她头顶,融化,陈友铭想起来温苒刚刚还买了一个很滑稽的狐狸小冬帽,可惜现在她没有戴上。
      “我要考大学。”
      陈友铭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种话实在不应该在温苒嘴里听到。
      她应该操心一些实际的事情,比如明天会不会被他卖掉。
      更多雪花飘下来了。
      温苒缩在呢子大衣里,脸冻得有些发红。
      陈友铭烦躁得厉害。
      “你认得回家的路吧?温苒。”温苒有些懵懵地看着陈友铭,陈友铭说:“反正上次你跑得掉,应该也认得路,这样吧,你只要今晚能走回家,就能回去上学。”
      -
      -
      陈友铭非常生气。
      因为他开走车以后才发现副驾驶上放着温苒的手套和围巾。
      她没有戴,而他因为生气忘了她没有戴。
      他开车向别墅的方向开去,别墅在郊区,离新城更远,开车也要将近五十分钟,走路的话……大概要走到半夜。
      他开车飞速,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就觉得很是焦躁。
      他知道温苒对他有分离焦虑,她没办法离开他太久,可他从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尽量都在随时出现在她身边。他向来对她很好。
      他又坚持开了五分钟,最后黑着脸掉了头。
      可是路上并没有发现温苒的身影。
      雪很大,路上并没有行人。
      陈友铭感觉手有些麻痹了,像是那天他听说温苒走到了火车轨道的时候一样。
      他一时感到有些惊悚。
      于是又开向了火车轨道的方向。
      他又一次溺水,像被扼住了喉咙。
      他理解了一件事,如果温苒对他有分离焦虑的话,那他大概对温苒有ptsd。
      他俩都不正常。
      下雪有一个好处,虽然他找不到温苒,但他起码可以看到火车轨道边没有脚印。
      他继续在路边找,找了很多个方向,路口,都看不见温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友铭有种在宣判倒计时的感觉,明明也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温苒没拿手机。
      雪还是没有停。
      他最后想了想,向反方向开了车。
      终于,在五分钟后的一条路上,看到了温苒。
      她走路的姿势也看着很笨,像企鹅,四处张望,然后在他反应过来的前一刻,她回头看到了他的车。
      他暴露了。
      她神情里竟然有些喜色,他缓缓停了车,下车,表情难得地有些尴尬,但还好温苒如同以往一样,朝他小跑过来。
      雪很厚,他想提醒她不应该跑,可他张不开嘴,就向前走了几步去接她。
      温苒跑过来,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一头自然卷被雪浇的湿透了,弯弯曲曲地贴着脸颊,她冒着热气地讲:“我是不是走错路了?”
      陈友铭是该骂她点什么,她真的蠢透了,是啊,她怎么会路痴到走反方向的路。
      然后他看见温苒露出一个有些憨厚的浅笑,似乎有些庆幸:“还好你来了,我刚刚一个人有点害怕。”
      她反倒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他的手,似乎想拉他的手,可她的手指太冰冷了,冷到陈友铭觉得厌恶,觉得恐惧,他很快地抽出了手,不许她再碰他。
      他表情很冷淡,温苒看不出他的情绪,只听到他的命令:“上车吧。”
      -
      -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温苒坐在副驾驶上,头发湿的更厉害了,头也觉得昏昏沉沉,她的手指和脸颊都变得很红,很痒,她去抓挠了几下,陈友铭的眼神瞪过来,她就不再动了。
      隔了一会儿,温苒困了,靠着车窗一点点地睡着了,她变成暖呼呼的一小团,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
      -
      到家了,她昏昏沉沉的,陈友铭要求她去洗澡,她揉着眼睛去浴室洗了澡,走出来以后,才发现家里暖气好像也被调高了,陈友铭按着她,给她擦脑袋,吹干那一头卷毛,吹到干透了,吹到她又变得像小狮子一样,蓬乱的头发,困倦的神情,冰冷的手指重新变得温暖绵软。
      陈友铭才敢放心地触摸她。
      他很讨厌看见温苒脏兮兮关在笼子里的样子。
      同样也很讨厌看见温苒shi lu lu地被冻得通红站在雪地里要靠近他的样子。
      讨厌到他不想碰她,不想理她。
      买回来的食物,陈友铭摆在了餐桌上,温苒小心翼翼凑过来,先吃了榴莲,又吃了奶酪,看陈友铭神色不变,打开了一袋薯片,她放肆地吃了一肚子垃圾食品,感到十分满足。
      她此时不害怕,不冷,也不饿了。
      夜深了,陈友铭把温苒抱到了自己的床上,他的空间在二楼,温苒从来没涉足过。
      他的床很大,很宽敞,丝绸的被料,温苒陷在里面,看着陈友铭洗漱,她感觉有点陌生,清醒了yi da半,可等到陈友铭回到床上后,她又非常迅速地感到困了。
      留了一盏小夜灯。
      温苒已经闭上了眼睛,陈友铭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托出来yi da半,和她说:“温苒,换一个办法,你亲我一下,我让你去上学。”
      温苒被弄醒了一些,听到他这么说,zheng za着揉了揉眼睛,撑起半个身子来靠近他,然后学着他平时会亲她的样子,在他脸颊侧面印了一下,她嘴巴很干燥,很软,亲了一下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这样吗?”
      她问。
      他嗯了一声。
      她窝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均匀了。
      陈友铭这才感觉自己身体一直紧绷的某个部分突然松弛下来,他看着熟睡的她,一点点靠近,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温苒的好睡眠被打扰了,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巴,于是陈友铭又贴过来吻了一下,随后便点到为止。
      温苒很脏,很丑,很穷,很臭,性格不好,很贪嘴,不会撒娇,是那种讨人厌的坏小孩。
      所以才会被父母虐待抛弃,才会被何青青校园霸凌,才会被他丢在雪天的路上,一切全都是她的错,是她太让人厌烦了,所以对她做什么都是应当的,她应该都受着才对。
      她就应该像这样一直都活在地狱里,每一天都不断被疼痛和恐惧折磨,每一天想着能不能活过明天,只思考这件事就够了。
      去火车轨道。
      和去上大学。
      都是不应该出现的想法。
      陈友铭到很晚才睡着,睡着前突然想到。
      自从一个月前他就开始有了锁家门的习惯。
      他笑了。
      他真的得了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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