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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你也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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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课间是跑操的时间,余阳暮和陈逾白勾肩搭背的往操场走,他们在跑道上排排站,操场外边还有不用跑操的高三学生。
“哎,是不是咱们高三了也不用跑了?”
“不是,他们早上跑。”
“啊?”
“高三早上六点零五开始跑操,结束之后去上早自习。”
“我草?!那不是要五点半起床!”
“昂。”
余阳暮想死。
“我们这要跑几圈?”
“两圈,八百米。”
“哦。”
刚开始跑操余阳暮就听见周围有人陆陆续续的爆粗口。骂学校、骂老师、骂这个天气、骂校长、骂前面跑的太慢的班……
他以为自己不会开口,结果在跑了一圈之后呢受不了了开始疯狂吐槽这个学校的有病制度。
陈逾白在他旁边听着他的骂声,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热的都不想说话了。
一结束刚刚说累说的最欢的几人马上凑到一起去篮球场打球。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跑操没力气,打球有劲得很。
这一点在余阳暮身上也能体现,结束之后拉着陈逾白就往小卖部跑。这时候小卖部人多,他硬是带着陈逾白挤进去,买了碳酸饮料和一些零食又挤出来。
给陈逾白表演一个单手开拉环,挑眉一脸得瑟劲。
陈逾白立马捧一句:“帅死了。”
“那是。”
*
第三节课很热闹,是因为没人睡觉总有人在下面蛐蛐、传纸条……老师提醒了两声,动静变小了一会儿,但是没多久就又开始了。
老师转过身面对着他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困了,开始给我找事做了是吧,”她拿着书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拿着书带上笔,上后边站着去,有劲是嘛,都参加过军训的,给我站直了。”
解决完最闹腾的几个又对着其他人提点:“还有不老实的,下课拿上你们的中学生守则跟我走,20遍起步。”
这下子彻底安静了。
余阳暮在桌肚里翻中学生守则,是一个小册子,有三十几页。
卧槽!这20遍要写到什么时候,老实点好啊。
这一天就这么平平无奇的过去了。
晚自习下了之后余阳暮跟着陈逾白去拿自行车。
安了个后座,余阳暮就坐在上面,陈逾白载他回家。
这个星期过的挺快的。
周末陈逾白照例去了工地,余阳暮想跟着去陈逾白拒绝了,他觉得太无聊了就出门找了个发传单的活,挺好的,干两天能拿200,能请陈逾白吃顿好的。
周末最后一天晚上余阳暮就拿着他发的工资带着陈逾白去了一家火锅店。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夏天吃火锅,但余阳暮不是一般人,他脑回路有时候很奇怪。不过陈逾白倒也没说什么,跟着去了。
还没开始吃两人就开始冒汗,虽然有空调,但是这空调已经很多年了,不太给劲。
余阳暮把肉倒里面,问陈逾白:“你妈在干嘛?”
陈逾白眼神变了变:“不知道,自从我爸死了之后就没联系了。”
“啊?那你上学的钱……”
“她说养到我高中毕业就不管我了,这之前会给我打生活费。”
“嗐,这样还挺省事的,你以后都不归她管了,以后就归我管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还挺好的。”
“是,和你一起最好。”
*
晚上睡觉躺在床上陈逾白还在想他妈,其实他也很久没想过他妈这人了,每个月定点打过来的生活费让他还不至于彻底把他妈忘了,就是今天余阳暮突然提了一嘴,他就想起来他爸死了以后他妈收拾行李说的话。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爸,如果能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
“那样就不会有我了。”
“你也一样。”
当时他听到这话心里特难过,但是又不能说,怕加重妈妈对自己的讨厌,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反正他妈本来也就不喜欢他,这个事他一直都知道的。
正伤感呢余阳暮一个飞扑,扑到床上,滚进身边人怀里,一条胳膊放在人家腰上,顺手捏了两把,凑过去给了个晚安吻,又道了声晚安这才安静下来。
“晚安。”
余阳暮给他飞到天边的神经拉回来。
哎,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
一个月过去了余阳暮都没适应过来这个要人命的作息,他一个星期早自习能有三天是清醒的都不错了。
陈逾白也奇怪,大家都是同一个时间睡的,怎么余阳暮就这么困,上辈子怕是没睡过觉。
不过余阳暮也就只是早自习困,过了那个点就精神了,相对于其他恨不得能睡上一整天的人来说好了不是一点。
他也发现了余阳暮没事的时候喜欢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窗户外面,什么都不看就发呆,让脑袋放空,或者去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趴在矮墙上看天,有风的话他会眯着眼享受。
有时候他会觉得余阳暮和他们不是同一个维度的人。他有时候游离在所有人之外,有时候陷入世俗里出不来。
他和别人不一样。
其实他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余阳暮会长成这样,有他姐在身边不应该会这样才对。还是说有别的他没说出口的事情。
又过了几天上次月考的成绩就出来了。
余阳暮考的还不错,班级前十。陈逾白班级前二十。
下课之后余阳暮把成绩条拍陈逾白桌上,“陈逾白,请我吃饭。”
同桌和前桌看见了照葫芦画瓢把成绩单一拍,“班长,请我吃饭。”
陈逾白看着桌上第三、第五、第八的成绩条一阵无语,随后把第三、第五的成绩条扔回去,“你俩应该请我吃饭吧。”
张灿孑:“班长,你不奖励奖励我吗?”
“滚一边去。”
“哎呀,你请小竹马是请,请我们仨不也是请嘛,一起去嘛~班长大人~”
陈逾白直接弹起身,双手死命搓着胳膊,“我靠,你别恶心我,求你了。”
余阳暮在旁边看着,乐得不行,他知道陈逾白会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去吃饭。
“服了你了,”陈逾白吐槽,转头问余阳暮,“你想吃什么?”
“烤肉怎么样?”
张灿孑第一个举手赞成。
“那还是老地方?”陈逾白问。
柏裘川:“行,刚好明天星期五,后面不上课,明天晚上去吃,老时间。”
“成。”
晚上回家余阳暮问陈逾白他们说的老时间,老地方是哪。
“我们之前经常一起出去吃饭,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去一本烤肉店吃,又便宜又好吃,每次都是星期五晚上七点去,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哦。”
他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也想和你有老时间,老地方。”
陈逾白亲了他一口,说:“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相处,会有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老时间,老地方。”
“嗯。”
*
星期五晚上七点他们准时到达。
四个人从七点吃到快十点,吃了陈逾白四百多。
里面有点闷余阳暮他们就先出去了,陈逾白还在里面结账。
余阳暮吃的有点撑,就在原地转圈圈的走,消化消化,转着转着就停了,盯着一个地方看,一动不动。
陈逾白出来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最后是被拍了两下才回过神。
“你看什么呢?”
余阳暮朝着自己刚刚看的地方抬了抬下巴,“有人被打了。”
他们跟着看过去,看衣服上面的反光条应该也是高中生,靠着墙的男生被另外五个男生围着,时不时被棍子打两下。
当时他们就要冲过去救下那个男生。
余阳暮问了一句:“你们去干嘛?”
张灿孑袖子都撸起来了,“去帮忙啊,就这么看着那群傻逼欺负人啊。”
“哦。”
等张灿孑他们把人成功救下来他还站在原地没动,陈逾白招了招手他才过去。
他问:“为什么?”
“啊?”张灿孑有点懵,“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帮他?”
“嗯……这不是人之常情吗?”张灿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你如果遇到这种事,你不会去帮吗?”
“不会。”
“为什么?”这次轮到张灿孑问了。
不止是他,陈逾白和柏裘川的脸色也有点疑惑。
“很麻烦,而且去帮了他,那些人以后可能会反过来找你们麻烦,”他面无表情的继续说,“你们不觉得他是活该吗?”
“啊?这……不是……”张灿孑双手抓着头发,不知道怎么说。
陈逾白:“你为什么觉得是他活该?”
“因为我之前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是我活该。”
陈逾白狠狠皱了下眉,心里很难受。柏裘川和张灿孑相视一眼,脸色都一样难看。
他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我嘴上的洞不是我要打的。”说完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看向陈逾白笑了一下,问他:“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小叔吗?”
“记得。”
“我初一的时候被他绑走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们捂着我的眼睛,胶带封了我的嘴,用绳子把我捆成一团,威胁我乖乖听话,不然就把我杀了,我不想死……”
*
到了地方那几个人像拎垃圾一样把余阳暮拎起来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很疼。
然后他就看见他小叔带着一个医生过来了,那个医生给他扎了一针,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很快他就没了意识。
每天晚上回去那个医生都会给他注射两管不同的药剂,然后絮絮叨叨的和他重复说一些事情,他头晕,脑子不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他却听的明白。
每天都觉得整个人在云上飘着,走路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个没控制好就从云上摔下去,粉身碎骨。
可能也是药剂的原因,他每天脑子都不清醒,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连身边人说话都听不明白。
某天,他按照小叔的吩咐出门溜达,活动身子骨,遇到了混混,一个、两个、还是四五个,他记不清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自己被打了,浑身都疼,带着满身伤回去之后被小叔关了禁闭。
也是这时候他听见外面守着他的人说,那个医生是小叔请来催眠他的,他有点懵,他没觉得自己被催眠了,被篡改了记忆,他还是恨小叔,想回家,想活着。
之后的每一天他出门之后都会遇见那几个人,然后被打一顿,他问他们为什么要打自己,他们说,是他自己活该。
他想反击,但是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胳膊和腿不知道为什么都是软绵绵的,这时候他才发觉那个破药对他身体损害这么严重。
唯一一次反抗是用嘴咬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腕,见了血,然后他就被他们拖拽着去了一个特别小,特别脏的道子里面。
然后进了一家店,有个男人拿着东西,就他眨眼的功夫嘴已经出了一个洞,血流了很多,后知后觉的开始疼,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再然后那个男人拿了一个环套在他嘴上。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叔站在他床边,他没理,嘴上传来痛感,抬手想把那个环取下来,小叔却问他:“昨天遇见什么了?”
他长了嘴要说,却发现说不出来一个字,昨天的事情很模糊,但是也能记得一个大概。
他越去想清楚那些细节,越想不出来,有些着急的拍打自己的脑袋,却没什么用,他红着眼看着小叔,那个医生!
他知道小叔在警告他,让他不要动嘴上那个洞,不然他的记忆能保持到什么程度就很难受。他被人打是小叔故意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从这之后嘴上这个洞便一直留着。
之后很长时间他都被关在这个房间,唯一能去到的地方也只有这个房间中的浴室,还是没有门的。
他被无时无刻的监视。
可是说实话,除了那一次他没觉得自己的记忆还有别的问题,而且那一天的事情,他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想起来了。
直到有一天他被允许放出来,他跟着一个人走,进了另一间房间,他以为是自己要被换个地方监视,却没想到在那里看见了欺负自己的人。
“我小叔塞给我一把枪,他说,‘杀了他们我就放你回家’,”余阳暮又往后退了一步才继续说,“然后我回家了。”
“我知道我有时候很奇怪,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也知道我脑子里有些东西被催眠了,或许也不是被催眠,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和我姐说过,她也找过医生,但是没什么用,我也没办法。”
这件事冲击力太大,不论是余阳暮小叔对他做的事,还是余阳暮为了回家而杀人的事,他们都没办法接受,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所理解的世界。
没人开口说话,甚至没有风来过,沉寂,无尽的沉寂,像个黑洞要把他们都吸进去。
“陈逾白。”
余阳暮的表情和语气都和刚才没什么两样。可是陈逾白就是听出来他的情绪。
他在恳求,恳求自己别怕他,他在求救,求自己救救他。
陈逾白在听他讲述的时候,一直都是满腔的怒火,直到那句我回家了,心里的酸涩占了大部分,喉咙也噎了。
他往前两步,朝那个一直后退的人伸出手,哑着嗓子道:“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余阳暮忽的落下两滴眼泪,然后开始断断续续的笑,笑声里夹杂着抽噎声。
其实刚才他能装的,装作自己是像他们一样的乐于助人去帮那个人,可是他也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刚才更好,他不想瞒着陈逾白自己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时机开口,而这件事是最好的开口。
他不在乎这件事被张灿孑他们知道了,现在的他根本不在意他们对他的看法,他只想知道陈逾白的想法,他怕陈逾白害怕自己。
可是陈逾白告诉自己,可以回家了。
陈逾白张开双臂把他抱住,眼泪无声落下。那边的两人也停下震惊,跑过去和他们抱在一起。
张灿孑一想到余阳暮受的所有就忍不住想哭,边哭边说:“余阳暮你怎么过的这么惨啊!!你怎么不早点说啊!我好心疼你啊……呜呜呜……余阳暮你是不是怕我们嫌弃你啊……我不嫌弃你,一点都不嫌弃你,不是你的错……”
就属他嚎的最大声。